若说是旁人许是眼睛看不见，那人间自然是‘太平安生’，可若说是自己的话……到时不时会有一些山妖小怪寻到自己，与自己说话。
但她们却从来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更何况今生转世之后，那些小妖出现行踪越加少见。
灵凝斟酌再三，额首道“仙门守护人间盛世太平，故此不常见。”
‘不常见’如此回答，算是最为中肯稳妥的吧。
侧首垂眸扫视一眼灵凝胆怯谨慎样，步清寒但觉好笑，薄唇不禁弯了弯，一道极其清浅，几不可闻的弧度“既然不曾见过妖魔，你又是如何得知魔尊种种特征呢？”
步清寒长身玉立站在剑上，举目远眺衣袂翩飞，他问着灵凝话，视线却是一直注视不远处，逐渐显现在前方的山头。
灵凝揪着自己雪白衣摆，眉头皱起万般无奈‘我能说，是因为自己被电视剧腐蚀的吗？下意识联想的……？’
答案自然是否定。
“只因父母长辈传说，故此妄加揣测，是以……灵凝愚拙，还望仙尊莫怪。”
“嗯。”步清寒淡淡一声，算是应答。
眼前，那紫气缭绕的山头已然出现在视线。
灵凝举目且望，但见山峰如利剑直插云霄，似有破天之势，山头周围魔云环绕，影影绰绰遮挡住其主峰模样，唯留一模糊大体形态。
入目即是晦暗，如此视不真切，反而越是给人神秘诡谲之感。
灵凝下意识望步清寒身后缩了缩，伸出小手，似要去拽他的衣摆。
动作一半，却又忽然停住。
低头看了看自己略有灰尘的小手，再抬手看看步清寒霜白衣摆清冷出尘，当下唯有自卑低下头去。
步清寒御剑抬眸打量七荒魔界，自然没有注意到灵凝这一小小卑微表现。
“站稳了。”碎玉声线略有低沉，却偏给人安心之感。
步清寒御剑虽是急速却极是平稳，灵凝站在剑上自是不费力，是以低头应了一声过后，只举目惊奇望向魔界主峰。
一只掉队大雁振翅飞过，恰路过魔界主峰旁侧，所过之境，墨黑暗紫缠绕的魔气届时自动散开，却又眨眼凝聚上去……顷刻，清空唯有一声大雁凄厉哀凉长鸣，与几片灰败落下羽毛。
大雁清越声线犹自回绕在主峰，越加衬得其巍峨诡辩。
灵凝瞪大眼睛，惊诧届时忘了礼数，她下意识抬手拽了拽步清寒衣袖，以此换回其注意。
步清寒果然回头“怎么？”
“仙尊，我若是没有看错，方才蓦然消失的，可是只大雁？”
步清寒颦眉“魔界向来以滥杀无辜，霍乱六界安生为目的，方才那只大雁硬是被魔气腐蚀尽了……”
“魔气腐蚀？”
“你肉眼所见的主峰周遭乃是雾气，实则那确实众生亡故在此的怨念堆砌，煞气极重，若是旁人，触之肉体即毁。”
“那仙尊何不救它？”灵凝心疼看着那雁子羽毛纷落的地方，皱眉不解“仙界不是以维护六界苍生为己任吗？”
“自然。”步清寒回眸侧视下灵凝，眸光略有赞赏之意“若是能救，仙门自当竭尽全力守护众生……不过你仔细想想，现在时值何时？”
灵凝莫名抬首看了看晦暗的天空“响午？”
“季节呢？”
“啊？”再抬眼看了看周遭，灵凝心道是仙尊逗自己呢？却也恭敬答了“初夏？”
“你几时见过初夏雁南飞的？”
“！”
灵凝一愣，再抬眼谨慎扫视四周，惊诧竟是一身冷汗。
“仙尊，方才我记得，这山林间明明时日暮西陲的！”
方才在自己踏上步清寒剑时，那是她今生不忘的落日正圆。
“魔尊再次亲自设下结界，四季错乱，时光颠倒……你方才所见雁南飞，那硬是大半年前发生的事了，不过怨念幻术。”
“幻术？”
“幻术亦真亦假，且莫被眼前所见蒙蔽了眼睛，闭眼封住五识……用心灵去品。”
灵凝果然听话合上眼帘。
“到了。”步清寒温润声线低低浅浅在前方传来，灵凝侧耳倾听，大概是在正前方。
“灵凝是么？我且在你身上留下仙咒，你莫乱走动，我去去便来。”
步清寒挥袖，届时一道金光打入灵凝体内，她周遭届时瘟氤开一道浅显却纯净至极的仙术护法。
“我且将你留在另一方时空，与这层魔界隔绝开的……从现在这一刻起，你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是假的，记住，魔尊他们看不见你，你不出声只要等到我归来便好。”
嘱咐叮咛声线渐苑……灵凝握着拳头紧张站在结界内，大气都不敢出，只是一味屏息侧耳去听。
因为封绝了视线，此刻灵凝听觉异常灵敏。
步清寒步伐向着西侧渐行渐远……
“仙尊！”灵凝高呼“仙尊？凤凰箫不是被魔尊带往南面去了吗？你走反了？”
“嗯？”步清寒疑问回答之声且近且远，像是被层层云雾隔绝开般朦胧一片。
灵凝心间一紧，险些张开眼睛像要查看他是否走远。
“仙尊？”她试着低唤“仙尊你没听见吗？彻天萧在那呢……”
从南边方向，神凤清鸣悠远而绵长。
没有回应。
“仙尊？弟子说的可是实话，仙尊……仙尊？”
因为眼睛不能视物，此刻灵凝心思越加敏感起来，因几声呼唤得不到步清寒回答，故而紧张小拳头紧握，饱满额头几乎溺出汗水来。
“仙尊？仙尊？”
她听见自己的呼唤空旷绵长起来，像是自己站在悬崖底，对着上方呼唤般，声线兜兜转转撞向崖壁，千回百转尽是回音。
灵凝愣住，回音？
‘从现在这一刻起，你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是假的……等着我回来便好……’步清寒嘱咐犹然在耳。不过她却忘了那句‘不要出声’。
从哪一刻起自己所见才是假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心底忽然迷茫起来。
“仙尊，你在么？在……”
“哟，这是谁家的孩子？”
一妇人好奇惊异的声音响起，灵凝心中一凛，眉头皱起，谨慎向后退去半步。
“这孩子可真奇怪，你站在大街上等谁呢？”又有一粗哑男声问她。
“看看现在这孩子多任性，都是让家长惯坏的。”妇人叹息，似要上前拽她“小孩子，快到一边玩去，好端端的站在大街中央干嘛，不怕碰到车吗？”
车？迷茫更甚。
滴滴———
身后果然传来急不可耐按喇叭声线，震耳，熟悉。
灵凝一诧，再顾不得许多，‘霍’的张开眼睛。
入目高楼林立，大街上人群来来往往，皆是一种奇怪的目光扫视自己。
灵凝用同样疑惑的目光回视他们。
“喂，小孩子，你是迷路了么？需不需要阿姨帮忙？”
那个妇人的声线徐徐回绕在身后，灵凝一诧，连忙扭头“你是谁？”
那脸颊略有丰满的灰衣妇人一愣，不过旋即又笑开“我你怎么会认得？需要帮忙吗？阿姨帮你打110？”
灵凝亦觉自己问话唐突，旋即低下头去，目光游移看着自己脚尖。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步清寒仙尊呢？自己不是身在魔界么？是幻术……？
可这幻术怎会如此真实？相比较起来，自己重生古代一遭，这才是假的……眼前高楼大厦林立才是自己熟悉不是么？
嘀嘀！———
身后汽车鸣笛越加尖锐，像是急不可耐般。
灵凝慌忙回头，却见一司机探出头来，皱眉似要咒骂自己。
灵凝深深舌头，兔子般三两步窜到路边。
难怪，难怪那妇人会与那黑衣男子问自己需不需要帮忙呢，原来是自己挡住他们的路了？
灵凝讪讪一笑摸摸自己鼻梁……
身侧有一美女打着电话自身侧路过，灵踮脚上去“姐姐？姐姐你知道幸福小镇怎么走么？”
那美女收起手机，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她。
灵凝自知自己问路定然打扰了美女打电话，连忙弯腰道歉，灰溜溜跑远。
却是刚刚转身，迎面便撞上一人。
红衣招摇似火，纤指修长如玉，动作极其轻佻戏弄抬起灵凝下颚，迫使与他对视。
对面一张阴柔完美到刺眼的脸蛋登时映入眼帘，灵凝愣住，三分是因为这绝世容貌，七分则是茫然疑惑。
大街上人来人往，他就不怕自己这身打扮吓坏路人吗？
如此狂狷的色调，如此复古艳丽的长衫衣摆，长发甚至迤逦至地，发尾如瀑带着隐隐灼热的暗红色。
“你？”
“呵呵……”美人婉转妩媚一笑“原来你这小笨蛋是在这样环境下长大啊？”
美人抬头望了望自首高楼人群，旋即水袖掩唇戏谑一笑“难怪看你言行举止古怪。”
灵凝顿住，不动声色向后退去半步，与眼前红衣美人保持距离。
“初见时，本座便尤为喜爱的你眼睛。”
美人不依不饶跟上半步，甚至半蹲下身来，与灵凝对视。
“总觉得这里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好奇着，便顺便隐藏了气息，千里迢迢跟来。”
那人纤指缓缓抚摸灵凝眼角，怜爱的目光像是欣赏着什么挚爱之物般。
灵凝将食指死死扣在掌心，警告自己清醒。
抬眼细细打量眼前行为古怪之人，颦眉。
这人看着眼熟……尤其这性情多变，张扬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