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落地隐隐流动，竟有着暗紫光华。
灵凝脸色瞬间惨白，抬头望向步清寒，却只来得及感受到自己肩头一暖，温润磅礴仙气逐渐排山倒海运来。
仿佛惨败的筋脉得到迅速修补，灵凝脸色逐渐又开始红润盈盈。
这一白一润间不过眨眼，灵凝却是仿佛看透生死。
这一霎，她忽然生出一种幻觉来————只要安然呆在他身边，自己什么都不用怕。
“是琴魔之音，捏诀封闭自己灵识，可以暂时抵挡一番。”
“魔音？”
灵凝转眸在看那琴身，不觉又畏惧闪了闪瞳眸。
对面妖君玩味抬指拂过琴弦，琴弦剔透，隐隐看着似有光华流动，引人入胜收人心魂，看久了，不禁使人心生幻像。
“邪物。”
灵凝单单看着木琴，便以下了干脆定论。
步清寒侧身看看灵凝，不语。
“仙尊哪……”
许是觉得席地而坐不甚雅观，美人随手一招，空中自行出现一偌大软榻，不顾其他兀自倒在榻上，纤指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勾着琴弦，像是玩笑。
灵凝应着步清寒所传锁心术，果然将琴音部分挡了开去，身下魔音则在步清寒上仙金光之下，无所遁形悉数溃散。
“传言妖界妖君不甚爱慕名利，做事单凭‘有趣’二字，却不知今日，你帮衬魔族盗走彻天萧，究竟‘有趣’在何处？”
步清寒挥袖，大片银光届时漫天普撒，堪堪将妖曳琴音压制在一定范围，使其丝毫不能外泄，伤害方圆任何。
见到自己琴音受阻，妖曳却是不以为意一笑“交易罢了，魔尊那老小子答应本君，只要本君今日拖住你半天时间，他便给本君一个前所未有‘有趣’之物。”
步清寒眉梢不禁扬了扬“你以为你能挡住我半日？”
妖曳芳菲一笑“依照现在清醒看来，却是不能……所以我有将条件压缩，只拖住你三炷香时间。”言罢食指一撩暗红青丝，媚眼横飞“划算。”
步清寒回眸看了看灵凝，传音道了句“不要走动。”
旋即广袖再挥，一片光华落在灵凝周围，强大如斯结界霎时形成，灵凝诧异，回神再看，自己皱眉那里还有半丝仙尊身影？
空中蓦然想起刀剑拼接之声，灵凝慌张举目去看，却见半空一红一白，正流光纷落战在一起。
白光耀眼至极，像是临时日光祥和普照万里，红芒妖治危险，带着魅色横生的妖娆。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的不可思议。
待到灵凝堪堪分辨出两道身影，哪个是步清寒，哪个是妖曳之时，却见半空之中，盈盈落下一节曼妙红纱。
红纱落到灵凝周到结界之上，届时‘哧’的一声，化作绚烂灰烬消失无踪。
红纱灰烬散尽之后，原本激烈与步清寒交战在一起的红衣美人，届时夸张叫了一声，而后直直坠落下来。
那一抹惊心动魄的红艳之美，宛若惊鸿在半空徐徐降落，轻纱如浪翻涌，凄美而决绝。
灵凝不禁一时看呆，待到那红衣美人彻底落地之后，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却见，红衣美人半侧着身子倒在地面，心疼眯着眉眼，揪着自己少去一节红纱的衣袖，不停痛呼“步清寒你个没情没义的。”
灵凝唇角不禁抽了抽。
再抬眼，望向半空，步清寒周身一句祥和仙气缭绕，银光长发倾泻，不见半分战后疲倦之态。
一身霜白如初赛雪，缓缓自空中降落下来。
“你输了……”
简单三个字，清冷至极。
红衣美人躺在地面不见受伤半分，然，他却依旧不肯起来。
殷红菲薄的小嘴更是不停抱怨“你个没良心，不知道怜香惜玉！”
步清寒不理，犹自淡定异常“彻天萧被魔族带走了？”
“哼。”美人一声轻哼“谁让你划坏人家漂亮衣服，不告诉你。”言罢别过头去，像是嗔怨的情侣。
深谙妖君诡谲多变性情，步清寒未加理会，只是径直走到灵凝身边“你先回玉华。”
“哟，这位小美女。”
原本躺在地面犹自状似的红衣美人，在看见灵凝一瞬，仿佛打了鸡血般兴奋跃起，飞身冲了过来。
“这位小美人……”
妖曳不由分说，伸手欲拽灵凝，却是手指尚未触及到其身体，便被步清寒隔绝开去。
妖曳觉着委屈，半响狭长凤眼一转，旋即翘着兰花指抿唇“只要仙尊将这小美人让给我，本君便告诉仙尊，魔族夺走彻天萧为何，如此作为交易可好？”
灵凝听闻妖曳此言，立即眨巴着大眼无辜望向步清寒，那模样，像是怕被抛弃的小狗。
步清寒不觉莞尔“魔族的目的，我自会亲自去查。”
“呃……”妖曳哽了哽，许是没有料到步清寒对一个普通娃娃如此上心，当下眉宇颦起“我看这娃娃身上有妖气，仙尊带在身边定然不方便，不如放我这，本君代替你看着哦？”
步清寒睨视妖曳，不为所动“她刚刚自梦姬那里逃出来，身上有些妖气在所难免。”
“这小丫头分明修为浅薄，若非梦姬有意放过，她又怎么可能死里逃生？依我看……”妖曳风雅一转，旋即修长食指点在朱唇之上“依我看，倒是这小丫头背后有……”
“时候不早，夜里在魔界行路难免波折，小心些。”
步清寒犹不理会妖曳，只优雅转身，向灵凝方向伸出手“走吧。”
灵凝呆住，低头看了看近在咫尺，宛若神恩浩荡的手掌，探头，竟是半点反应也无。
步清寒不觉颦眉“怎么？”又将手掌递进灵凝两分。
这一瞬，灵凝仿佛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什么哽住，竟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她只是呆着视线，沿着步清寒手掌向上，追溯到一张天下俊美无比的脸颊。
莹白的温润，如神俯视方舱祥和，却又不染尘埃，睥睨六界衣袂近在她眼前，只要一个伸手，触碰得到……
“仙尊？”哑着嗓音，勉强挤出两个支离破碎的音节，灵凝眸子，竟是深邃如斯，宛若水波流淌。
他竟然，允许自己牵住他的手么？
“魔界不得不防。”
一声低叹，像是解释，更像悠然陈述不争的事实。
这一瞬，她鼓足莫大的勇气，将自己小小的手心搭在他温润的手掌中……似是交付出自己整个世界。
步清寒手掌缓缓温润扣起，届时，仿佛握住她整片天地。
纵使多年之后，沧海桑田，她与他不得不对立而战，她依旧含笑看他，视线贪恋描绘其神恩浩荡眉眼，祭奠那掌心浅显余温。
步清寒仙尊，抛却所有只愿换取叩首在你身侧臣服机缘，能得你温凉一笑，此生足矣。
灵凝恍然璀璨如花一笑，甜甜弯起唇角，反应过来之时，仿佛生怕他反悔般，紧紧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真正暮色徐徐降临，一大一小两道清丽身影，逐渐飘渺消失在天际。
他他他，他居然笑了？
对着那个孩子？
妖曳膛目结舌看着飞身远去的步清寒，呆滞半响方才反应过来———堂堂睥睨六界上仙，竟然亲自带着一个身染妖气的孩子御云同行？
不是传说，步清寒上仙面无表情唯有眉宇大慈大悲？不是传说他万妖杀星，与妖只会拔剑以对？不是传说……他圣洁如光，不得任何人沾碰玷污吗？
难道六界传言有误？
妖曳不禁疑惑挠挠头，眨眼“不行，这次回去，老子定然要苦读六界记载事！将这些古怪神仙脾气摸清！”
“再御云飞过前面的黑煞山前行三十里，便是群魔所居七荒冥境，听闻，魔尊便在此处长居驻守……”
“嗯？”小手依旧被步清寒包裹在掌心，灵凝整个身心仿佛都沉浸前所未有幸福中，耳边叩响着步清寒清冰声线许久，灵凝回神过来“仙尊，魔王很……厉害么？”
思忖许久，灵凝方才想出这么一个笼统形容六界魔头的词汇。
“世人只称他为魔尊”步清寒不觉轻笑，抽出手掌转为揉搓下灵凝可爱发鬓“六界之中，用来形容魔尊的词有很多……不过如此直白的‘厉害’二字，怕是只有你了。”
灵凝因步清寒蓦然紧裹自己的手掌撤开而身心一空，旋即头上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她喝出一口气，扬起小脸看他，像是惋惜。
毕竟，和这样上仙站在一起一瞬，已是荣幸之至，自己不该奢求太多。
“魔尊，难道不是诡谲多变，阴险险恶，神秘危险且法力无边的吗？”如此等等特征总结下来，那不是‘厉害’是什么？
正如是形容仙尊，不用‘圣洁清冷’又怎能表达出那般高不可攀？
听得灵凝疑惑，步清寒但觉莞尔“你叫什么？”
“弟子灵凝，今年刚刚拜入仙山，未曾正是拜入门派。”
小脑袋恭谨下垂，曼声回答不卑不吭，却偏带三分不易察觉的谦逊恭谨。
未上山来时她从来不这样，可如今站在这人面前，又不由自主的这样臣服。
“灵凝吗？”步清寒轻缓一声重复。
碎玉一般声线缓缓道出……灵凝从不知道，自己简单姓名二字被其莲口脱出，竟是会如此娓娓动人。
步清寒轻柔的声线像是一阵轻柔的熏风，如熏风拂过心湖，能轻易抚平人心底任何焦躁不安，奇异的力量，让人忍不住心声臣服向往。
灵凝止不住心间一颤，脸颊不知为何登时薄染红晕。
“你一直都是生活在凡间么？”
“嗯？”仙尊这话问的奇怪，自己一介凡夫俗子，自然食之五谷，活在烟火之地了。
姣是心下好奇，灵凝却依旧乖巧回答“父母乃是小城镇商人，一直仰慕仙山盛名，故此拜入玉华。”
“人间可长有妖魔作乱？”
灵凝一时愣住，这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