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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闹剧

马车一路沉重的到了宫里,因为启凰昨日才刚刚大婚,宫里还是婚礼的布置,大红色的喜花从宫外殿门口一直延伸到御合殿门口。
那是百官朝贺的地方,明皇竟要在百官面前为她和雪蒿证婚?如此郑重,若是有朝一日被人发现她的女人身份,那对明皇或者是对文武百官而言不是莫大的欺骗,那不是更罪无可赦吗?
怀着几分忐忑,孔辞先是被内侍带到一处无人的宫殿换了喜服。换好喜服,出了殿门,启凰第一眼望过去竟瞬间呆滞。
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男人。不似赫连带着拒人千里的冷俊,不似季生的妖媚含煞,也不似那些绝色倾城的美人的媚俗。可却只是一眼便叫人移不开视线,所有形容绝色的辞藻在他面前都有些黯然失色。原来以为红色是属于女人的颜色,却不想还有一个人竟能把红色穿的这样不同凡响,仿佛,他天生就是应该与这热情似水的颜色匹配的。
“殿下?”内侍打断启凰不受控制的思绪,提醒道,“吉时就要到了,圣上还在殿内等着呢。”
启凰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转过身,率先走在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御合殿。
殿上,却没有意料中的文武百官,只有形容枯槁的明皇与同样一身喜服的雪蒿。雪蒿今日一身大红色长衫礼服,外罩镶了金丝的透明薄衫,头上的金色头冠印着盘好了的黑色发髻,越发璀璨夺目。她唇色艳丽,脸颊透着粉色,黑葡萄似的眼眸泛着滟滟水因为孔辞的到来,透出狡黠的笑意。与雪蒿年轻美丽的身子相比,一旁的明皇显得就有些过分苍老了,鬓角的白发甚至比前几日见到更多了。
又痛失一子的悲戚,没有人比他更悲伤。
启凰与孔辞一同行礼。
明皇简单说了句,平身之后竟支开了启凰。
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孔辞觉得这场面有些奇怪,虽说是为她们主婚,可只有三个人参加的婚礼似乎也太诡异了点。
对上她不解,甚至明显在胡思乱想的眸子,明皇长叹一声,随即缓缓走上了皇座上坐好,“孔辞,你可知罪?”
孔辞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高高在上的明皇,见明皇不像是在开玩笑戏耍她的样子,忙跪地,作揖道,“请圣上明示。”雪蒿见她跪下,虽是不知明皇究竟所谓何事,但也夫唱妇随的跪了下来。
“不要以为朕不说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朕从未见比你还胆大的妇人。”
妇人两字,像是晴天霹雳。在孔辞与雪蒿两人耳中轰轰作响,明皇竟然知道了!
见事情败露,可明皇今日单独召见她们两人,却支开了所有人。这根本是早有预谋的,这说明事情还未到最糟。想到此,孔辞暗暗给自己打气,沉声道,“既然圣上知道小人是女扮男装,想必也听说过小人的身世传言。小人绝不是有意要欺瞒圣上,望陛下明鉴。”说完,与雪蒿齐齐叩头。
明皇一声嗤笑,并为发怒,“彦真也确实是太顽固了些。也难为你母亲为了保住你,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还叫人在外散播说你八字过硬来避开彦真。”
这不就是在体谅她的身世坎坷吗?有戏了。孔辞正准备高呼皇上圣明,却听明皇忽然话锋一转,低声喝道,“可那是你们孔家的家事,如今你们孔家欺君罔上是事实,罪该夷三族。”
夷三族?那不就是说要灭三族?这还得了!孔辞忙弯腰叩首,慌忙解释道,“此事孔家人都被蒙在鼓里,甚至连小人的父亲都不知情。圣上若真是要怪罪的话,小人愿意以死谢罪。”
“若是一死可以就可以解决事情,我今日也不会单独叫了你们来。”
那就是不用死了。孔辞小心翼翼在心底吐了口气,她虽是说的慷慨激昂,不畏生死,可心下的害怕只有她自己知道,没有人会不怕死。
明皇伸手从面前的桌上,拿过一道早已准备好的圣旨,缓缓走下,“可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他将圣旨扔到孔辞面前。
刺眼的明黄色,和眼下那一抹衣角一样的颜色。孔辞抬头,却见明皇转过头去,“看看吧,你若是答应,朕就免去你的欺君之罪。”
那想必也不是什么能轻易做到的事了。孔辞正在犹豫,雪蒿不动声色的用胳膊肘撞了正在发呆的孔辞。
孔辞这才恍如大梦初醒,捡起圣旨,打开一看。文言文,读起来很拗口,甚至还有些字不认识,但大致意思她还是看懂了。
竟是叫她不要暴露身份,永远以男人的身份在启凰身旁辅佐他。若是被人发现身份,那就只能一死,任何人都不能救她性命。
这道圣旨究竟在防什么?孔辞似乎有些明白了。
见她看完了圣旨,明皇伸手示意她归还圣旨。随后他将圣旨收好,藏于广袖中,“这道圣旨我会交人保管,若是哪日我不在了,而你身份暴露,它就会公布于众。那时候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孔辞虽是万般不愿到最后成了这样的结果,但迫于此种情况下,除了叩首遵旨别无他法。
只是一想到从最开始入宫就在想着如何能有一天可以恢复自由身份,到世间逍遥,却被一道圣旨彻底毁灭,心情无论如何都轻松不起来。仿佛一切就如那日被赫连荀撞破身份一样,一切都没了意义。她的付出,她的隐忍,一切都成了没有目的的理所当然。她再也没有资格去想,一身红妆站在谁的身份,成为谁怀里的妻。
明皇为了启凰继位后能成就一代帝王,可谓是费尽心思的斩断一切可能让他背负骂名的理由。就比如她,绝色红颜,伴君左右。若是哪一天启凰对她意乱情迷,要不顾人伦禁锢了,那也只能是快刀斩乱麻,两人之间此生除了君臣关系,绝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关系了。
明皇的狠,果然是不容有任何拖沓的。
就在孔辞震骇皇威,感慨命运作人时,就听明皇又开口道,“即日起你就是我凰月太傅,你父亲已向我辞官,从明日开始你就代替你父亲上朝吧。”
太傅?仿佛是期盼了那么久的一个梦忽然成真了,可是那种还未做好心理准备却不得不接受的强大落差让这份原本的美好蒙上了阴影。一切都不像是想象的那样了。
孔辞震惊的无法言语。
雪蒿在一旁却是激动万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见她还在愣神,雪蒿又急了,“还不赶快谢恩,你是太傅了。凰月从未出过女官,更别说是太傅了。”
“谢……谢主隆恩。”孔辞俯首,以头点地,将满脸复杂神色留给地面。
见她答应下来,明皇点点头,似是极满意。
主婚自然是个瞎话,两个女人的婚姻本来也只是一场掩人耳目的闹剧。两人临走之前,明皇还不忘提醒雪蒿道,“孔辞的真实身份想必你早就知道了,那你应该也做好了准备。只要你好好的跟着孔辞,郑家必定也会因此平步青云,前途不可限量。”
前途不可限量,自然是安抚的话了。
闹剧结束,孔辞骑着高头大马将雪蒿风风光光接到太傅里,那里早已是宾客满席,锣鼓震天,鲜红的喜字,燃着红烛的喜堂,孔彦真正正襟危坐,一切准备就绪。
见她们回来,一旁早已等候多时的喜婆满脸喜气的上前为雪蒿盖上盖头,说了些吉利话,然后孔辞不知被谁从身后推了一把,两人齐齐站在孔彦真面前。
孔彦真抚着短须,极是安慰的看着孔辞,“你总算是不负我所望当上了太傅了,希望孔家能在你手里继续发扬光大。”
堂下一片恭贺声。
孔辞在心里暗暗佩服,这消息传播的速度之快。
这时,耳旁一个尖细的声音高调响起,“一拜天地。”
孔辞叹息一声,一俯首。
“二拜高堂。”
又是一声叹息,二俯首。
“夫妻对拜。”
唉唉唉!三俯首。
“礼成。”
孔辞心下一轻,正准备转身。一句“送入洞房。”她脚下一滑,若不是雪蒿手快扶住她,怕是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摔个四脚朝天了。
这女人和女人拜堂,应该不算数的吧?
两人被送入洞房之后,孔辞身心俱疲仰天躺在床上,蹬掉脚下的长靴。正准备裹了被子就睡,去见雪蒿神神秘秘的裹了被子将两人盖住。
“你做什么?”空气一下子稀薄了,孔辞不适的想掀开被子,却被雪蒿抓住双手,低声道,“外面有人在看,不想露馅就别掀开被子。”孔辞这才安静下来,雪蒿顺势将她往里一推,她也上了床,“我有话问你,你除了和赫连荀有暧昧,是不是还勾引了四皇子了?”
“没有。”孔辞矢口否认。
雪蒿却根本不信,“那就是四皇子对你有意思咯?”
“没有。”
对于她的不老实不交代,雪蒿显然有些不高兴了,红唇一撇,泫然欲泣,“我才不信,四皇子要是和你没什么,圣上会下一道那样的圣旨吗?明明是你欺君罔上,却要牵连我一辈子做着伪夫人,我被你害的这么惨,你还不与我说实话。”
话一说完,那豆大的眼泪竟真如雨下啪啪的滴到孔辞面上,孔辞一惊,忙软言安慰道,“你别哭啊,我们虽是名义上的夫妻,但是你要喜欢谁和谁来往我都不会阻拦你的。甚至你和别人生的小孩我都可以扮演他的父亲,你说你还委屈个什么?该哭的人应该是我,我明明一个二十一世纪大好女青年,平日带带团,旅旅游,做做美容,泡泡吧。可到了这个鬼地方后,不但要穿男装还要时刻看人眼色,动不动就有人要我的小命,难得有个喜欢的人了,可却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就算他活着,我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呜呜……”说着说着,孔辞的眼泪就哗啦啦的涌出来了,真是说到伤心处,没人的伤心比她更伤心了。
雪蒿是听的一头雾水,什么二十一世纪,什么带团泡吧的,完全像是在胡言乱语,不过见她眼泪是越来越汹,她那假装挤出的眼泪顿时有些尴尬,又轮到她来安慰她了,“好了,你是比我惨。赫连荀肯定会没事的,你虽是不能恢复女人身份,但圣上也没规定说你不准断袖啊。他要是也喜欢你,大不了我准你和他断袖,生了孩子我来替你养。”
孔辞震惊了,这完全不像是个古代女人会说出来的话啊,她泪眼朦胧的眼里,隐隐出现一丝不可思议的激动,“你该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
“什么是穿越?”雪蒿一脸不解,想起她刚刚的胡言乱语来,“对了你说的二十一世纪是哪里?你的家乡,但我听说孔家一直是住在皇都啊?还有说的泡粑?可以吃吗?”
显然,这不是个穿越的人会问的话。孔辞绝望了,翻身将满眼泪水倒流在鸳鸯枕上,“刚刚偷看的人走了没?要是走了我们就好生睡觉吧。”
见她不想多说,雪蒿也懒得多问,窗外的人早已离去,她也是被折腾了几天了,身上也是散了架似的,倒头就睡。
寂静无声的夜,窗外明月高升。琉璃一样的明月高挂在枝头,洒下清冷的月光。
流云殿内,灯火通明,尚未拆下的红花喜堂在红烛下,灼眼的艳丽。
启凰一声素色长衫,负手站在喜堂前,脑海里全是白日里看到一身喜服的孔辞,那绝世容颜,只是一眼便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忽然,身后响起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启凰心下一紧,蓦地回过头去,见到来人急急问道,“情况怎样?”
那人俯首,将头埋的很低,低声道,“孔公子与雪蒿进了洞房后便掩被上床,动静极大。”
原本抱有的一丝幻想,瞬间破碎,他还以为……还以为。罢了,不过是个根本不可能的错觉。
“下去吧。”似是累极,启凰用手指抵上眉间,退下侍卫。
那侍卫刚走,启凰忽的抬起头来,看眼前红烛落泪如血,再想起侍卫刚刚说的话,顿觉怒气上涌,伸手将那红烛供果掀翻在地。
巨大的声响,惊动正缓缓走近的赫连姬月,她本来是想来看看为何这么晚了启凰为什么还不就寝。此时见他伸手又欲去掀檀木大桌,忙轻声喝止,“殿下请息怒。”
听到她的声音,原本失控的启凰这才手下一顿,转过身来,尚未平复的怒气让他气息有些紊乱,“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殿下您在这里做什么呢?”赫连姬月披着白色披风,虽是梳着简单发髻,面上素雅,但身量苗条,优雅得体。她的话虽是说的有些咄咄逼人,但却给人一种微风拂面的亲和感,没人会去忍心责怪她。她缓缓走到他面前,温柔的笑着,“殿下该就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