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源宫内;外面天色微暗,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殿内却已经点起了烛火,摇曳不停。
东方绝傲背靠在龙榻上,背对着烛光,看不到此时是何表情;他从前天回来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却还是没有等到任何消息。
从如华告诉自己带走她的人说话有卞京口音,他就有些揣测了,这事情绝对与皇后脱不了关系,所以这几天他才暗中加派了人手在凤鸣宫附近守着。
这后宫中几乎是由皇后与容贵妃把持的,宁妃与世无争,德妃看起来还算安份,其余几个都是份位较低的,但是就光这些人,后宫还是纷争不断。
何时才能到头?无奈却有无法!
皇上,赵王求见。一声通传惊醒了沉寂在思绪中无法自拔的皇上。
宣。
片刻,赵王的身影便跃入东方绝傲的眼中;兄弟二人,一坐一站都没有人先开口,二人以前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这几年以为年纪增长的关系疏远了不少,现在又隔着如华的事情,关系十分尴尬。
最后还是东方绝天忍不住,轻咳出声,有些尴尬道:皇上,臣弟有件事想要询问。还望皇上给个准确答案。
挑了挑眉,东方绝傲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臣弟大婚之日,戌时皇兄身在何处?绝天问出这话,目光直直盯着绝傲,想要从他表情中看出是否熟识。
仔细琢磨绝天的话,绝傲也明白了几分,便如实相告朕当日一直都在养心殿,一直都翌日凌晨才出殿,这期间万远公公都在外面守着。
绝天脚下踉仓,好似受了多大的打击,一时难以接受;他抱着最后的希望,他情愿如华是骗自己的,可是就连老天都在笑他一般,他自驭对如华感情坚如磐石,却没想到竟然误会她至此,他好似真的离如华越来越远了。
看着绝天的样子,绝傲心下一软,有些不忍,准备开口劝慰之时,却见一个黑影闪进了殿内;
属下暗一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免礼,可是有何事?这话问的有些多余,要不是有事,这暗一怎么会不经传报就闪了进来。
黑影单膝跪地,语气含着肃杀属下发现,皇后身边的宫女有异常,属下已经命令暗二跟着那名宫女,属下特地前来禀报。
是皇后害了如华!这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绝天直直的望着绝傲,不死心的想要再确认一番。
绝傲瞥了一眼绝天,无力的点了点头,才冲暗一冷冷道:你在前带路,朕随着你前去,朕倒想看看皇后还想做什么?四弟便随朕一起去。后面的话是看着绝天说的。
想要拒绝,但是却隐隐想要知道这事情的真想,绝天保持沉默什么话也未说。绝傲也不想再逼他,起身,抚了抚衣角,便踏步而出,暗一也凌空一闪消失无踪。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绝天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位于皇宫内一所偏僻的殿内;院子内惨败不堪,到处都是参杂废草,忽而,从一件偏室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
皇上,就在前面绝傲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却不见来人,一旁的赵王依旧走着,显然他并未听见,说明只有绝傲一人听到,这便是密室绝音。
绝傲向前几步,拦住了赵王欲要推门而入的脚步;见他疑惑的看向自己,神色微微敛了敛才低声道:先别进去,看看里面发生什么了再进也不迟。
见这话说的有理,绝天也没执着进去,就站在门侧,听着里面的动静。
殿内黑漆漆一片,房梁上还飘着几片纱馒,显得诡异森然,一片狼藉,惨败不堪;一个瘦弱的身影从纱馒中走了出来赫然就是秋荷。
秋荷手上拿着篮子,从篮子取出了一些蜡烛与冥纸,放在桌子上;她才起身缓缓跪了下来,双手合着。
眼中露出一丝悲戚,似有似无的声音缓缓响起弦月,我知道你死不瞑目,你也别怪我,当时我虽然看见你是被皇后推了下去,可是我也只是一个卑微的奴婢帮不了什么忙,或许我当初就应该看清,你是皇后的贴身侍女最终也只落得惨死的下场,我又会比你好的多少。
说到此,她拿起冥纸放在摇曳的烛火上面点燃,然后放进火盆中,她才继续说道:皇后让我做了一件事,我知道不对,可是去也毫无办法,只是没想到她竟然那么狠,不仅让段姑娘身败名裂,还要致她羞愧至死,我一直不敢去做,一直拖着,可是没想到语气语气断断续续有些哽咽。
皇后今日已经下了最后期限,若明天还是听不到不利段姑娘的流言,我便要随你一样;但我知道无论这事成与不成我都是要被毁掉的棋子,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为你上香了,若我死了,也不知还有几个人能记得到。说到此她忽然笑了起来,那笑中带着无尽的苍凉。
大约过了一刻钟,冥纸都几乎烧完了,秋荷才罢了手,缓缓起身,扫了一眼四周,许久才长叹一身,转身准备离去。
吱呀一声打开了门随即伴随着一声惊叫啊下一秒便消了音,好似一切只是幻觉一般。
看着倒在地上的秋荷,绝傲神色闪了闪,久久未曾言语。在一旁的绝天怔了怔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望着地上的人,呆呆的问道:怎么处理她。
来人,把她带进地牢好生看管。没有回答绝天的话,绝傲冲空中淡淡吩咐道,瞬间一阵风刮过,地上已没有人影了。
扫了一眼绝天,绝傲抿了抿唇声音听不出是何情绪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说罢,也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扬长而去。
翌日,本来着人出去打探消息的,等来等去却不见秋荷的人影,皇后有些坐立难安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子,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却没有见到有人回来,她脸色的表情越发的难看。
忽然外面响起一声通传,抬起头便看到万公公面无表情,手上拿着圣旨过来,看到那明晃晃的圣旨,皇后眸光闪了闪,心下隐隐有些不安与恐慌。
奴才拜见皇后娘娘,娘娘接旨吧!
臣妾接旨。皇后缓缓跪了下来,微垂着头应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雪氏,管理后宫频频出事,不看重任,着皇后面壁三月,收回风印,由容贵妃代掌风印,德妃宁妃共同辅佐,钦赐。
这一连串的旨意,打的皇后措手不及,待接过圣旨,她都还没反应过来,皇上怎么会突然收回了风印,还禁了自己的足,难道是他知道那件事,可是不会呀!若是这样皇上绝不会轻飘飘的放过,只是禁足这么简答,可是这旨意却甚是说不通,后宫频频出事是常有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禁足呢?
不行,自己一定要想办法,绝不能束手待毙。
而这一道旨意发下不久,就已传遍了后宫;不出意料,明安宫也得到了消息,太后听到这则旨意之后,许久都不曾发一言。
一室静默无语;秋素在一旁伺候着,心下也有些揣测,这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夺风印赐足的原因很是牵强,可却没一个敢质疑的。
而且皇上下的这道圣旨,压根让人反驳不得,只让贵妃代掌,并不是褫夺;可是这代掌到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
心下有些疑惑,这皇后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把皇上气的成这样子,突然脑中闪过一丝亮光,有了些许明了。
雪家怎么生出这样没脑筋的女子,她要不是哀家的侄女,早就被哀家厌弃了,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这下哀家倒要看看她能怎么办,什么时候真把皇上逼急了,这皇后当不当的稳还是良说。本来是一句气言,可是在不久之后却印证了。
素秋上前递给太后一杯茶,淡笑道:您别气,皇上怕也只是想给皇后提个醒,毕竟再怎么说皇后也是皇后的表妹,皇上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接过茶,太后撇里撇茶沫,最终还是没有喝放到了桌子上,半晌才无奈道:要是如你所说还好,皇上只是提个醒,可是若是往坏的想一向,皇上这次无意是个警告,皇后的后位不稳呀!便她自己还不自知,以为皇后的宝座就那样容易当的,谁也治不了她了,这样下去迟早要被皇上厌弃的。
这话,秋素可不敢接下去,这关于后位的事情如同朝政一样敏感,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便会落个杀身之祸。
罢了罢了,哀家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至于皇后的事情,只要她安安分分的继续呆着,哀家还可以保她一世安慰,要是继续不知所谓,哀家也无法。她是真的管不了了,这几年与皇上的关系越发的疏远,又因段如华的事情起了隔阂,她是真的算不准皇上还会不会听她的话。
素秋在一旁静默着,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王府内;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两天了,这些天他都在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初遇,她惊才绝艳,茶楼一展风华,那时她便在自己的心里住下了。
之后他们被绑架,自己误以为他们二人葬身火海,才知道自己对她一见钟情,而此时她却在三哥的怀里的待着,自己最终还是迟了一步。
可是自己并未放弃,在她受惊吓那些天,天天去她府中找她,虽然每次都被隔离在外,心里却十分祥和,很喜欢这样;
当她答应自己出去,自己当时很高兴很高兴,可是也就是因为这一次才让自己终于确定了如华爱的是三哥,当她的手掠过自己搭在三哥手上的时候,自己很是嫉妒,那种炽热的妒火快要将他淹没。
三年再遇,他比三哥提前遇到了她,本以为这是天意,也是上苍给了自己一个机会,自己隐瞒这三哥,终于让她成为了自己的正妃。
可是画面一转,大婚之日他对如华的冷言讥讽,粗言秽语,不信任;过往的种种浮现在脑海,他突然大笑出声,好似风魔了一般哈哈哈哈哈。
声音回荡在殿内,显得那样的清晰空旷;他的泪如雨下,好似一场梦一般,他还配爱如华么?还配么?
外面寒风嘶吼,屋内却好似比屋外还要冷,如用凝结成了冰一般;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那哭泣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泪渍还未干,眼中晶亮晶亮,好似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
翌日,天还未亮,东方绝天便出了府,来到了段府门前,却迟迟未曾上前,而是在暗处候着,神色复杂难明的看着远处。
天空微微亮,远处泛起了鱼肚白,碎碎的阳光也随之而升起,照耀在大地上,矗立良久的男子也终于挪动了脚步。
兰苑内;才刚刚起身,正由着湘云挽发,却听到元秋急切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小姐,小姐,赵王,赵王。
如华刚转过头就看见元秋神色慌张的赶了过来,说话还结结巴巴一口气没有喘上来不由担忧道:你先缓一下,再说。
小姐,赵王在门外跪着,说是要请罪的。元秋歇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话落,屋内二人表情各异,如华眼神有着一丝诧异,却好似在意料之中,她本来就是要因此挽回名声,不给绝傲抹黑,但是也没想到赵王会做到如此,她只想和离接触婚约而不是退婚。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怎能跪在府门前,这是把自己的自尊骄傲通通踩在地下,她心中莫名的有些感动,却并不后悔。
湘云从元秋进门来,就一直看着她,眼神说不出的复杂,直到如华出声才打断她的思绪。
湘云陪我出去看看吧!声音淡淡的,从中丝毫判断不出她是何喜怒。
元秋伺在一旁,见如华并未叫上自己,心有不甘刚想开口说自己也想去,却被湘云冷冷一瞪,顿时打了个冷颤。
段府门外,已经围了许多人;就连常年不出佛堂的大夫人都出来,当然少不了二夫人;如华刚走到大门口,便听到二夫人那妩媚的声音响起:哎呦,王爷你这千金之躯怎能跪在我们府前呢,就算是请罪也该是我家三小姐去向您请罪呢。
梅姨娘大夫人历喝出声,本来这事就算是家丑了,这二夫人竟然敢把事情牵连到段如华头上,可真是没有脑子,如今这段如华代表的可不只是她一个人,而是整个段府的面子。
丝毫不理会大夫人,二夫人刚想继续把如华抹黑,话还未开口就听到背后如华清冷的声音响起:梅姨娘想让我段如华去请什么罪呢?这个段字咬的很清楚,就算二夫人不想听到也还是听到了,本想出口反驳,却猛然想起什么似得,瞥了瞥嘴指着远处道:这赵王好歹是个王爷,如华莫不是还想看着王爷继续跪下去。她这不是怕如华而是不想牵连整个段府。
如华扫了一眼二夫人没有回话,而是径直走向赵王面前,她神色清冷清脆的声音缓缓响起:赵王这是要做什么?如华担当不起这大礼。
从如华出来,绝天便一直望着她,他几乎看的痴了,直到如华声音响起,他才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道:我对不起你,今日特地向你来请罪,是打是罚都有你决定。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众人都好似收到了惊吓,有些还在低声探讨;
这不是段家三小姐么?好似就是大婚之日失踪,没有嫁成吧!
段家三小姐可是许配给了赵王,这个男人该不会就是赵王吧!
怎么可能,一个王爷竟然给女子下跪?
怎么不可能?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如华都好似从未受此波及,扫了一眼赵王,她才缓缓开口道:赵王做了什么?又有何须我原谅的?
本王不该误会你,不该不信任你,不该辱骂你,全都是我的错,不管你怎样处罚,我都接受,只要你能原谅我。先下只要如华原谅他,让他去死他都愿意。
袖中的手捏了又松,松了又进,反反复复几次,她柳眉轻佻,巧笑嫣然,看着眼前的男子,吐出的话如此冰冷:君若无心我便休,这纸婚约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多谢赵王成全最终在他倍受打击的目光中吐出冷冷的话语:若想我原谅也无不可,我与赵王的婚约就此作废,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如此可好。
身子微微颤抖,他心中早有此预料,可是亲口听见却还是如此的心痛难当,他眼前一片朦胧,半晌才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好话落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如华怔愣当场,看着那昏倒在地的男子,有着瞬间的失神,前世,也是他被逼与自己退婚,前世是太妃相逼,今生是自己相逼;结局却迥然不同,当初她担上骂名,被骂水性杨花,最终婚约却还是没有退成,最后皇上顶着无数的压力与骂名纳自己为妃;自己何其悲哀。
第19章 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