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鼎沸人潮熙来攘往中,岳俊人忽然感觉有道视线往自己身上投来,别过脸朝对立的街边看去,在灯火深处,在眾多护卫簇拥下,有名盛装打扮蒙著面纱的女子睁著一双妙目,紧盯著他瞧。
两双眼睛迅快地交会了一下,那女子很快地别开了眼眸,一阵微风刚好吹来,将面上薄纱轻轻掀起了一角,不经意地,她嘴角微微露出浅浅的笑意,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进的方向走去。
就在第一眼看去的时候,虽然那女子的脸纱只露出一双美目,岳俊人却已经认出那女子就是慕容素心。
当时他们被关入城守地牢,西黎军府院便形同空城,等范辽眾人来营救后,他们回到西黎军府院,才发现慕容素心已遭人劫走,看守慕容素心的士兵全部被杀,岳俊人没想到已给慕容素心安排在军府院以外的隐避之处,竟然也遭人看破。
但是既然慕容素心身分如此重要,即使被劫走应该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岳俊人暂时便放下了心,却没想到竟会在嘉阳城街上再度看见她。
不过岳俊人倒是很纳闷一点,他都已经改装易容了,何以慕容素心能够一眼就认出他来?
「黎兄你好啊!」
一个满脸横肉的高大壮汉忽然打横冲来,亲热地一把抱住他,哈哈大笑道:「等你好久了!这位是嫂子吧,俺严松是个老粗,给嫂子见笑了,俺家那口子煮好了菜饭等著两位呢!这麼多年没见了,黎兄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呀!」严松一把揽著岳俊人的肩,边走边说道。
「哈哈哈,阿松啊,我就等著南下投靠你呢,我和内人在嘉阳举目无亲的,你混得好可别忘了赏兄弟一口饭吃啊!」岳俊人毫不矫情地爽朗大笑,还用力拍了拍严松的肩膀。
「当然当然,咱俩兄弟一场这还用说嘛!」严松豪迈地拍胸说道。
刘宁嫣本对这情况有些惊愕,听了两句,立刻就转化為含蓄娇羞的表情,紧跟在旁轻声道:「相公,咱们一来嘉阳就去打扰严大哥,这样不太好吧?」
严松立刻抢白道:「有什麼不好的?咱们就像一家人嘛,嫂子别不好意思了,来来来,包袱给俺拿,俺家就在前面胡同裡。」
两人跟著严松左穿右插,走进一条偏僻的胡同,直走到底有个小窄门,严松轻轻敲了两下,又重重敲了一下,如此重复两次,门内才有人声响起,尖细地声音传出问道:「哟,老不死的,你回来啦?」
严松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地回道:「哪家妻妾会这样喊自己相公的?」
窄门一开,露出一个满是麻子的马脸,面貌极其丑陋的妇人,她扫了岳俊人和刘宁嫣一眼,双目登时放光,嘴上还是不饶人地尖声笑道:「你老婆子就是这麼与眾不同啊!有贵客来啦?这位定是你常提到的好友黎谦是罢!」
严松点了点头,岳俊人又向那丑妇寒喧几句,一行人便走进了那小宅门。
木门一关,落了栓。
四人分别落坐在木桌四边,你瞪我我瞪你,那丑妇最先开口道:「你们进城来有被人盯住吗?」
严松却冷冷地瞪著她道:「有人跟踪我还敢上前去认人吗?」
原来他与岳俊人早已私下约定若真有什麼事,使得他们四人必须分开散逃,便以易容后的装扮相认,假名也早就取好了,一个叫严松,身分是在市场宰猪的屠夫,另一个叫黎谦,身分是替人测字的算命先生,这两人的身分都是真有其人,也在同一个村子长大的,也是阳炎以前与妹妹阳妍潜伏各地使用过的身分,不怕有心人去调查。
丑妇娇哼了一声道:「谁知道你做事靠不靠谱?」
岳俊人忍不住笑道:「你们两个共患难了这麼多天,怎麼还是这样水火不容?」
那丑妇即是殷毓,只听她气呼呼地指著严松,也就是阳炎,怒道:「怎麼黎谦的妻子就长得那麼正常?你严松就娶这麼丑的?你是故意耍我是吧?」
阳炎嘻笑道:「这说明了我严松眼光不凡,无人能比,凭妳这副尊容,有人肯娶,作梦都要偷笑了!」
刘宁嫣没想到殷毓竟是在气这个,本想说要与她交换面具,可又想到殷毓不知进城多久了,现在才换反而更起人疑心,便把这念头按下。
殷毓简直要气炸了,故意道:「好啊,那我就喊你老不死的、死相、老不修、老汉推车!」言罢又扮了个吐舌鬼脸,配上她那个丑脸还真是令人不敢恭维。
阳炎怒瞪著殷毓那丑到不行的尊容,光看著都要胃痛,冷哼道:「我看妳是丑女多作怪!看我明日就把妳给休了!抢黎谦的老婆过来用。」
岳俊人才刚喝一口茶,险些忍不住喷了出来。
一旁的刘宁嫣倒是眼波流转,掩嘴轻笑,不把他二人玩笑话放在心上。
殷毓撇了撇嘴角,不再与阳炎斗嘴,看向岳俊人正色道:「我们早来五天,严松早派了人整理这院子,我们才有落脚地方,听说现在客栈查难民查得紧,投宿还得拿出身分文件,说是怕有北蛮奸细混入。」
阳炎接口道:「我安插在嘉阳城的人本来也没这麼容易替我们置屋买地,要在皇城附近买卖土地,必须透过几个朝廷指定的仲介商会,确认用途和屋主身分,本来会有些麻烦的,还好靠著以前的人脉,有人暗中相助,让我的人买下这小院子,你们猜是谁?」
岳俊人眉头一皱,心想该不是慕容素心吧?依她们慕容家在嘉阳城的分量,似乎并非难事。
殷毓忍不住公佈道:「是慕容家,听说慕容家的大小姐下个月要嫁给太子刘绍,所以现在只要说出慕容家的名头,没有人敢不买帐的。」
刘宁嫣对此已料到七八分,不如何惊讶,忽想到今日城中似有节庆,忍不住问道:「今日有何节日?我们一路行来家家张灯结綵,户户歌舞昇平,可算算日子却又不是什麼节庆。」
阳炎道:「不是什麼传统节日,而是大国师今日举行谢天仪式,南汉王刘京令城中百姓彩灯游街,并放水灯还愿谢神,以共庆太子殿下怪病痊癒。」
岳俊人和刘宁嫣对看了一眼,前者掩不住满脸讶色道:「大国师?什麼时候南汉王身边多了这个人物?我怎麼都没听过这消息?」
第十回 护国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