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苍山之上也已经迎来了黎民,注定不安定的黎民。
苍山脚下,郑家十万大军已经整肃一夜整装待发。
苍山之上,清净佛寺之内尽管佛音依然萦绕于耳,却没有任何人的心能够定的下来。
洛景洵着了一身银色盔甲,映衬着俊朗的面容多了几分刚毅,面色一如常日般淡漠,可是握紧的双拳却将他此刻的心境暴露无遗。
苏浅一身湖蓝色衣裙青丝高簪,在着古刹佛寺之内显得颇为飘逸灵动。
佛寺四周尽是匆匆行走的将士身影,不时报备着敌军的距离和人数。
“这一仗,生死祸福,皇上心中也是没有定数的吧。”
苏浅立在他的身侧,佛寺高楼之上望着蓄势待发的大军对洛景洵淡然道
他的眉眼愣了片刻,随即眼眸里盛满了笑意道
“哦,皇后何出此言?”
苏浅亦勾起唇畔清浅地笑了,然而依然望着远处,并不答洛景洵的话,五万对十万,胜负悬殊可想而知。他虽调了潼关的援军,可是援军几时来,能来多少都是未知。
洛景洵在赌,博上了他的一切,不过是这么多年的隐忍和压抑,一如当年对云家一样,可是他不想再赢得那般便宜,再者魏国内忧外患他也耗不起那样多的兵力,只能兵行险招,殊死一搏。
“战火,起了。”
苏浅并不正面答他的话只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洛景洵唇畔的笑意更深了,循着苏浅的视线望去,只见远处一股浓烟直冲天际,郑家的叛军,打上来了。
不多时冯将军已带着箭矢回来,望着言临的面色竟染了几分崇敬,看得将士们更加惊奇不已,好奇那一箭到底射中了什么,就连傅恒的脸色也有些变了。
待冯将军立在高台之上拿出箭矢众人方才看清,那一箭要射的不是飞鸟,而是它翅膀上的一支羽毛,箭头刚入正羽羽枝,不偏不倚,箭发之精妙奇巧令人咋舌。
军中再无半分议论声,一个个立得笔直望着言临,崇敬的眼神仿若神人。
“我的本事如何,皇上自是知晓才会委以我以重任,至于傅将军说的报信之人所言有假大可放心,我从帝京伴驾至苍山是识得皇上身边的人的,而且,诸位将军请看,这是调动潼关兵马的兵符。”
言临边说着便将兵符举于身前,有些刚刚还有些动摇的人此时更加坚定了信念,他顿了顿有道
“皇上若不是真心信任于他怎会愿意将兵符交托于他,况且我是和皇上在苍山之前遇袭皇上先送我至潼关养伤,不久前先行军又到了三百,皇上此刻身边只有两百多人,若是再遇歹人,情况岂不是危矣,所以五万大军护的是魏国国君的安然,保的是魏国江山黎民的安稳,多吗?”
言临一番话后不少人已有些热血沸腾恨不能离开出发前去护驾,已经与朝臣相勾结的将领仍然不以为然,傅恒正要出言反驳言临却先出言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众位将军或以为莫临言过其实,江山非一人就可保全的,可是大家兴许还不知道魏国的处境有多艰难,魏国势弱又夹在各国之间,生死存亡旦夕之间而已。而且想必皇上这一年的改革和努力大家都看到了,魏国上下,上至皇上侯爷,下至平民走卒莫不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若是此刻皇上有个什么闪失敌军还没攻进来我们自己就已经方寸大乱,到时候大家以为魏国还有保全的可能吗?”
此时的将士各各莫不捏紧了拳头,眼睛里都放着光,用慷慨激昂来形容也不为过。
言临状似无意地扫视了一眼全场,连那些支持郑家的将领目色中也不由地有了几分动摇。
如果说护洛景洵周全是忠君,那么保魏国安宁则是爱国与保家,没有谁愿意国破家亡,这个档口上谁与洛景洵作对便是同魏国所有臣民作对,二十万将士齐声跪下道
“末将等听从号令,誓死效忠皇上。”
傅将军震惊地回过头看着跪下的将士,几位终于郑家的将领立着扫视了四周半晌也缓缓跪下了。
傅恒的目色中闪过几丝狠厉和怒意,大步跨至洛景洵身旁望着跪地的将士厉声道
“边疆二十几万男儿,哪个不忠君,哪个不爱国,却征战戍边数年有家归不得,上不能孝奉父母,下不能教养子女,谁愿意一辈子过着这样的日子,百战黄沙,尸骨无存。不过是如莫公子所言一般,魏国势弱,腹背受敌,战火一起必将疆土不存黎民涂炭,可若是魏国于北宛结盟,哪怕是云苍最强大的国家也是不敢动我魏国分毫的,可是皇上为了洛氏皇族宗位得保便是与鄞国开战也不愿称臣于北宛,致使二十万将士血洒疆场,千万黎民家破人亡,这样的皇帝我们为什么要维护,只要我潼关将士性命无虞,魏国百姓免遭战火,我傅恒不在乎天下人叫我奸臣,潼关兵不能调!”
傅恒这是摆明了不顾洛景洵的死活,一心要投靠北宛保全性命,偏生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大义凛然,仿佛洛景洵为魏国所作的一切全都是他割舍不下皇位的自私之举,而他的叛乱行为反而是为了魏国,为了魏国的黎民百姓好。
可是刚刚还视死如归的将士们却有不少已经开始动摇了,是了,谁不想活着,边疆战士哪一个不想回到故里,哪一个愿意守着这苦寒之地,所谓的国是护他们安宁之地,所谓的君是掌控天下之人而已。
如果可以不起战火,如果可以保亲友安宁,毫无疑问的,他们会选择傅恒,而不是洛景洵。
言临刚刚说了半天的话被傅恒简单地打了回去,而且可怕的是不知道一开始忠于洛景洵的人会不会有一些已经反叛,并且,他与傅恒已经剑拔弩张,撕下了伪装了。
“傅将军,不要忘了你是魏国的臣,是皇上给的你官职,你的家在魏国,妻儿父母都是魏国人,你的荣华安宁都是魏国给你的,如今你却要以抛弃魏国为条件换取性命周全,你对得起皇上,对得起魏国吗。你以为投靠北宛就可以性命无虞吗?真是荒唐,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北宛国会善待魏国臣民吗,有朝一日战火四起,身先士卒的不会还是魏国的军队吗?”
言临对着傅恒怒道,字字句句直戳人心,傅恒不思保全国家反而想着叛国自保,而连自己国家都可以舍弃背叛的人,即使入了他国又怎会受到器重,又怎会真的荣华富贵,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校场之上,二十万将士各怀心思,校场之上,言临与傅恒互不相让,场面一时间僵持不下。
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声不断地传入耳中,树林阴翳间落满了箭矢和尸体。
苏浅的脸色有几分煞白,她是第一次看见真切的战事场面一前只晓得说书先生口中的百战黄沙,刀光剑影如今真的看见了晓得其中的艰辛与不易。
“怎么,怕了?”
洛景洵望着山间的场景淡淡地问道,似乎下面的不是魏国的将士一样。
“他们的生死,太过卑微了。”
苏浅忍着心底泛起的酸涩之意,微微叹了一口气道
这一仗他们死了或许连性命都不会有人记得,或许尸骨都不会送回故里。
“他们为朕做的一切,朕都记得,将来封侯列将,他们必定有一份。”
洛景洵望向她无比郑重道,墨黑的眸子里浸满了坚毅的光。
刀剑哀嚎声已经盖过了寺庙内的钟罄经声,洛景洵虽人数上不占优势可是据有地险,只守不攻虽然赢面不大可是也还是可以拖些时日的,只要言临及时带着潼关的援军赶到就可以内外夹击,一举歼灭敌军。
可是,潼关的兵马,会那么好调吗?
柄柄长剑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人光芒,同仇敌忾的将士们此刻刀剑相向。
“莫公子,我与你多说无益,反正潼关的兵不能调出去,你如果要调,就问问潼关的将士们答不答应!”
见识了言临的游说功夫,傅恒也不打算再多与言临做口舌之争索性摆明态度,忠于傅恒的一干将士纷纷拔出长剑,剩下的也不示弱。
潼关二十万将士眼看着就要互相刀剑相向。
言临亦明了傅恒是打算用战事解决,如若真的如此他是讨不了便宜的,他在潼关根本没有任何根基,除了洛景洵先派至潼关的三百人会听他号令以外,他没有一兵一卒。
“傅将军要动武,我今日是出不了潼关的,可……”
言临突地拔出傅恒腰间的长剑直抵他的脖颈,望着他冷道
“可我至少会替皇上铲除奸佞,哪怕是死,我也要同皇上同魏国共存亡。”
傅恒显然是没料到言临突如其来的一着,利剑抵在喉间,冰凉的感觉直抵心脏,只有言临一用力他的性命就没了。
瞪大了眼睛盯着喉间的剑,握成拳的双手有些颤抖,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恐惧镇定道
“莫临,你何苦如此愚忠,只要你答应不从潼关调兵,凭你的本事即使将来魏国没了,北宛一样有你的立足之地。”
之剑的男子唇畔勾起一抹笑意,是别人看不懂的意味深长,立足之地?他需要吗,他需要的是她余生的平安喜乐,而如今它在洛景洵的手中,他别无退路。
手腕翻转的刹那利剑已经划破傅恒的脖颈,临死傅恒的眼睛直直地睁着,不可置信地望着言临,好像不信他真的敢动手一样,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军中刚刚剑拔弩张的情形瞬间变得不安动乱起来,终于傅恒的将领也同时拔出刀剑直指言临。
第30章刀剑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