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编》三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唐郑谷撰。谷字守愚,宜春人。光启三年进士。乾宁中仕至都官郎中。谷父尝为永州刺史,与司空图同院。图见谷,即奇之,谓当为一代风骚主。诗名盛於唐末,人多传讽,称为郑都官。史不立传。其事迹颇见计有功《唐诗纪事》中。
《新唐书艺文志》载谷所著有《云台编》三卷、《宜阳集》三卷。今《宜阳集》已佚。惟此编存,所录诗约三百首。其云《云台编》者,据自序称:“乾宁初上幸三峰,朝谒多暇,寓止云台道舍,因以所纪编而成之。”盖昭宗幸华州时也。
谷以《鹧鸪》诗得名,至有“郑鹧鸪”之称。而其诗格调卑下,第七句“相呼相唤”字,尤重复。寇宗奭《本草衍义》引作“相呼相应”,差无语病,然亦非上乘。方回《瀛奎律髓》又称谷诗多用“僧”字,凡四十馀处。谷自有句云“诗无僧字格还卑”。此与张端义《贵耳集》谓“诗句中有‘梅花’二字,便觉有清意”者,同一雅中之俗。未可遽举为美谈。至其他作,则往往於风调之中独饶思致。
汰其肤浅,撷其菁华,固亦晚唐之巨擘矣。
△《司空表圣文集》十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唐司空图撰。图,河内人。表圣,图字也。僖宗时知制诰,为中书舍人。旋解职去,晚自号耐辱居士。朱全忠召之,力拒不出。及全忠僣位,遂不食而死。
《新唐书》列之《卓行传》。所著诗集别行於世。此十卷乃其文集,即《唐志》所谓《一鸣集》也。其文尚有唐代旧格,无五季猥杂之习。集内《韩建德政碑》,《五代史》谓“乾宁三年昭宗幸华州所立。还朝乃封建颍川郡王”。而碑称为乾宁元年立,已书建为颍川郡王。盖史之误。其时建方强横,昭宗不得已而誉之。
图奉敕为文,词多诫饬,足见其刚正之气矣。又集内《解县新城碑》为王重荣作,《河中生祠碑》为其弟重盈作。宋祁遂谓重荣父子雅重图,尝为作碑。今考其文,亦皆奉敕所为,事非得已。不足以为图病也。陈继儒《太平清话》载耐辱居士《墨竹笔铭》,此集无之。其铭序云:“咸通二年,余登进士,叨职史馆。”按唐制进士无即入史馆者。图成进士在咸通末,出依王凝为幕职,本传甚明,安有职史馆之事?又云:“自后召拜礼部员外郎,迁知制诰,寻以中书舍人拜礼、户二侍,无日不与竹对。”按序称墨竹种於长安。图为知制诰中书舍人,乃僖宗次凤翔时。其为兵部侍郎,又当昭宗在华州时。何由得与竹对?况图身为唐死,年七十二。而序乃云“今为梁庚寅,余年八十有二”。其为伪撰,益明矣。是编前后八卷,皆题为《杂著》。五卷、六卷独题曰《碑》。实则他卷亦有碑文,例殊丛脞。旧本如是,今姑仍之焉。
△《韩内翰别集》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唐韩偓撰。《唐书》本传谓偓字致光。计有功《唐诗纪事》作字致尧。胡仔《渔隐丛话》谓字致元。毛晋作是集跋,以为未知孰是。案刘向《列仙传》称偓佺尧时仙人,尧从而问道。则偓字致尧,於义为合。致光、致元皆以字形相近误也。世为京兆万年人。父瞻,与李商隐同登开成四年进士第,又同为王茂元婿。
商隐集中所谓“留赠畏之同年”者,即赡之字。偓十岁即能诗。商隐集中所谓“韩冬郎即席得句,有老成之风”者,即偓也。偓亦登龙纪元年进士第。昭宗时官至兵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忤朱全忠,贬濮州司马,再贬荣懿尉,徙邓州司马。天祐二年复故官。偓恶全忠逆节,不肯入朝。避地入闽,依王审知以卒。偓为学士时,内预秘谋,外争国是,屡触逆臣之锋。死生患难,百折不渝。晚节亦管宁之流亚,实为唐末完人。其诗虽局於风气,浑厚不及前人;而忠愤之气,时时溢於语外。性情既挚,风骨自遒。慷慨激昂,迥异当时靡靡之响。其在晚唐,亦可谓文笔之鸣凤矣。变风变雅,圣人不废,又何必定以一格绳之乎?《唐书艺文志》载偓集一卷,《香奁集》一卷。晁氏《读书志》云韩偓诗二卷,《香奁》不载卷数。陈振孙《书录解题》云《香奁集》二卷,《入内廷后诗集》一卷,《别集》三卷。各家著录,互有不同。今抄本既曰《别集》,又注曰《入内廷后诗》。而集中所载又不尽在内廷所作,疑为后人裒集成书,按年编次。实非偓之全集也。
△《唐英歌诗》三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唐吴融撰。融字子华,越州山阴人。龙纪元年登进士第。昭宗时官翰林学士承旨、户部侍郎、知制诰。事迹具《新唐书文艺传》。融与韩偓同为翰林学士,故偓有《与融玉堂同直》诗。然二人唱酬仅一两篇,未详其故。以立身本末论之,偓心在朝廷,力图匡辅,以孱弱文士毅然折逆党之凶锋,其诗所谓“报国危曾捋虎须”者,实非虚语。纯忠亮节,万万非融所能及。以文章工拙论之,则融诗音节谐雅,犹有中唐之遗风,较偓为稍胜焉。在天祐诸诗人中,闲远不及司空图,沈挚不及罗隐,繁富不及皮日休,奇辟不及周朴。然其馀作者,实罕与雁行。
《唐书》本传称昭宗反正,融於御前跪作《十许诏》,少选即成,意详语当。
《唐诗纪事》又称李巨川为韩建草谢表以示融。融吟罢立成一篇,巨川赏叹不已。
盖在当时,亦铁中铮铮者矣。
△《玄英集》八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唐方干撰。干字雄飞,新定人。章八元之外孙也。以诗名於江南。咸通中一举不第,遂遯迹会稽。殁后,宰相张文蔚请追赐名儒沦落者及第凡十五人,干与焉。是集前有乾宁丙辰中书舍人祁县王赞序。又有安乐孙郃所作小传。名曰《玄英》者,干私谥玄英先生也。何光远《鉴戒录》称干为诗炼句,字字无失。咏系风雅,体绝物理。郃传亦称其高坚峻拔。盖其气格清迥,意度闲远,於晚唐纤靡俚俗之中,独能自振。故盛为一时所推。然其七言浅弱,较逊五言。《郝氏林亭》而外,佳句无多。则又风会之有以限之也。赞序称干甥杨弇洎门僧居远收缀遗诗三百七十馀篇,析为十卷。《唐书艺文志》亦同。此本为明嘉靖丁酉干裔孙廷玺重刊,只分八卷,诗三百七篇。卷目俱非其旧。近时洞庭席氏《百家唐诗》,本从宋刻录出者,虽仍作十卷,而诗亦止三百十六篇。《全唐诗》搜罗放失,增为三百四十七篇。然与赞序原数终不相合。盖流传既久,其佚阙者多矣。
△《唐风集》三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唐杜荀鹤撰。荀鹤,池州人。案计有功《唐诗纪事》称“荀鹤有诗名,大顺初擢进士第二。牧之微子也。牧之自齐安移守秋浦,时有妾怀姙,出嫁长林乡杜筠而生荀鹤”。又称“荀鹤擢第,时危势晏,复还旧山。田頵在宣州,甚重之。
頵起兵,阴令以笺间至梁太祖许。及頵遇祸,梁主表授翰林学士、主客员外郎中、知制诰。恃势侮易缙绅,众怒欲杀之,未及。天祐初卒”。又称“荀鹤初谒梁王朱全忠,雨作而天无云。荀鹤赋诗有‘若教阴翳都相似,争表梁王造化功’句”。
是荀鹤为人至不足道。其称杜牧之子,殆亦梁师成之依托苏轼乎?其诗最有名者为“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一联,而欧阳修《六一诗话》以为周朴诗。吴聿《观林诗话》亦称见《唐人小说》作朴诗,荀鹤特窃以压卷。然则此一联者,又如宝月之於柴廓矣。此集乃其初登第时所自编。诗多俗调,不称其名。以唐人旧集,流传已久,姑存以备一家。毛晋刻本前有顾云序。序末谓之《唐风集》。以下文不相属。盖旧本《唐诗纪事》载云此序,误连下条“荀鹤初谒梁王”云云六十四字为一条,晋不察而误并抄之,殊为疏舛。今刊除此段,以还其旧焉。
△《徐正字诗赋》二卷(福建巡抚采进本)
唐徐寅撰。寅字昭梦,莆田人。乾宁元年进士及第。授秘书省正字。后依王审知幕府,归老延寿溪。所著有《探龙》、《钓矶》二集,共五卷。自《唐书艺文志》已不著录,诸家书目亦不载其名。意当时即散佚不传。此本仅存赋一卷,计八首。各体诗一卷,计三百六十八首。盖其后裔从《唐音统签》、《文苑英华》诸书裒辑成编,附刻家乘之后者,已非五卷之旧矣。其赋句雕字琢,不出当时程试之格。而刻意锻炼,时多秀句。集中《赠渤海宾贡高元固诗序》,称其国传写寅《斩蛇剑》、《御沟水》、《人生几何》三赋,至以金书列为屏幛。则当时亦价重鸡林矣。诗亦不出五代之格,体物之咏尤多。五言如“白发随梳少,青山入梦多”、“岁计悬僧债,科名负国恩”。七言如“丰年甲子春无雨,良夜庚申夜足眠”、“月明南浦梦初断,花落洞庭人未归”、“鶗鴂声中双阙雨,牡丹花畔六街尘”诸联,已为集中佳句。然当时文体,不过如斯。不能独责备於寅也。寅尝献赋於朱全忠,后忤全忠,乃遁归闽。非真有惓惓故主之思。乃与司空图、罗隐二人遥相倡和,有如臭味。又作《大夫松》诗曰:“争如涧底凌霜节,不受秦王号此官。”《马嵬》诗曰:“张均兄弟皆何在,却是杨妃死报君。”更似一饭不忘唐者。盖文士之言不足尽据,论世者所以贵考其实也。
△《黄御史集》十卷、《附录》一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唐黄滔撰。滔字文江,莆田人。乾宁二年进士第。光化中除四门博士,寻迁监察御史里行,充威武军节度推官。王审知据有全闽,而终守臣节,滔匡正之力为多。《五代史》称审知好礼下士,王淡、杨沂、徐寅,唐时知名士多依之。独不及滔。《五代史》多漏略,不足据也。又集中有《祭南海南平王文》,称“崔员外昨持礼币,尝诣门墙,爰蒙执手之欢,宏叙亲仁之旨”云云。乃为王审知祭刘隐而作。案隐初封大彭王,进封南平王,再进封南海王。据《五代会要》,南海之封在隐卒后一月,故此文尚称南平王。说者或以高季兴亦封南平,又不知此文为代审知所作,遂谓滔曾应高氏之聘。亦考之未审矣。《唐书艺文志》载滔集十五卷,又《泉山秀句》三卷。并已散佚。此本卷首有杨万里及谢谔序。万里序谓“滔裔孙永丰君自言此集久逸,其父考功公始得之,仅四卷而已。其后永丰君又得诗文五卷於吕夏卿家。又得逸诗於翁承赞家。又得铭碣於浮屠、老子之宫。
编为十卷”。是为淳熙初刻。后再刻於明正德,三刻於万历,四刻於崇祯。此本即崇祯刻也。集中文颇赡蔚,诗亦有贞元、长庆之遗。虽不及罗隐、司空图,而实非徐寅诸人之所及。其《颍川陈先生集序》称:“天复元年,某叨闽相之辟。”
考乾宁四年,唐以福州为威武军,拜审知节度使,累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琅邪王。至梁太祖即位,乃封闽王,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滔称闽相而不称王,则所谓规正审知使守臣节者,是亦一证也。末有《附录》一卷。又载滔裔孙补遗文一篇。补字季全,绍兴中进士,历官安溪县令。所著《诗解》、《九经解》、《人物志》等书,皆失传。惟此篇仅存,故附滔集以行世云。
△《罗昭谏集》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唐罗隐撰。隐有《两同书》,已著录。考《吴越备史》隐本传云,隐有《江东甲乙集》、《淮海寓言》及《谗书后集》,并行於世。郑樵《通志艺文略》载《罗隐集》二十卷,《后集》三卷,又有《吴越掌记集》三卷。至陈振孙《书录解题》,则《甲乙集》仅十卷,而《后集》反有五卷,又多《湘南集》三卷。
且注《甲乙集》皆诗,《后集》有律赋数首,《湘南集》乃长沙幕中应用之文。
隐又有《淮海寓言》及《谗书》等,求之未获云云。据此,则不特《吴越掌记集》不传,即《淮海寓言》、《谗书》二种,振孙且不得见矣。此本为康熙初彭城知县张瓒所刻。后有瓒跋云:“昭谏诸集,今不复见,仅得《江东集》抄本於邑人袁英家。嗣后得《甲乙集》刻本,合而读之,虽全集不获尽睹,窥豹者已得一斑矣。”盖出於后人所掇拾,非旧帙也。所载诗四卷,又有杂文一卷。诗与毛晋所刻《甲乙集》合,杂文则不知原在何集。其《湘南集》仅存自序一篇,列於卷中。
序谓《湘南》文失落於马上军前,仅分三卷,而举业祠祭亦与焉。今杂文既无长沙应用之作,亦无举业祠祭之文。惟诸启多作於湖南,或即《湘南集》中之遗欤。
《文苑英华》有隐《秋云似罗赋》一篇,盖即后集之律赋,此本失载。则所采亦尚遗漏矣。第七卷末一篇为《广陵妖乱志》。前十一篇疑即《淮海寓言》之文也。
第八卷有《两同书》十篇,《唐志》著录。其说以儒、道为一致,故曰“两同”。
似乎《谗书》之外,又有此书者。其异同则不可考矣。隐不得志於唐。迨唐之亡也,梁主以谏议大夫召之,拒不应。又力劝钱镠讨梁。事虽不成,君子韪之。其诗如《徐寇南逼感事献江南知己》一首、《即事中元甲子》一首、《中元甲子以辛丑驾幸蜀》四首,皆忠愤之气溢於言表,视同时李山甫、杜荀鹤辈有鸾枭之分。
虽残阙之馀,犹为艺林所宝重,殆有由矣。
△《白莲集》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唐释齐已撰。齐已,益阳人。自号衡岳沙门。宋人注杜甫《己上人茅斋》诗,谓齐己与杜甫同时,其谬不待辨。旧本题为梁人,亦殊舛讹。考齐己尝依高季兴为龙兴寺僧正。季兴虽尝受梁官,然齐己为僧正时,当龙德元年辛巳,在唐庄宗入洛之后矣。集中己称季兴为南平王,而陶岳《五代史补》载徐东野在湖南幕中赠齐己诗,称“我唐有僧号齐己”。安得谓为梁人耶?是集为其门人西文所编,首有天福三年孙光宪序。前九卷为近体,后一卷为古体。古体之后又有绝句四十二首,疑后人采辑附入也。唐代缁流能诗者众。其有集传於今者,惟皎然、贯休及齐己。皎然清而弱。贯休豪而粗。齐己七言律诗不出当时之习。及七言古诗以卢仝、马异之体缩为短章,诘屈聱牙,尤不足取。惟五言律诗居全集十分之六。
虽颇沿武功一派,而风格独遒。如《剑客》、《听琴》、《祝融峰》诸篇,犹有大历以还遗意。其绝句中《庚午年十五夜对月》诗曰:“海澄空碧正团圞,吟想玄宗此夜寒。玉兔有情应记得,西边不见旧长安。”惓惓故君,尤非他释子所及。
宜其与司空图相契矣。
△《禅月集》二十五卷、《补遗》一卷(内府藏本)
唐释贯休撰。贯休字德隐,姓姜氏,兰谿人。旧本题曰梁人。案贯休初以乾宁三年依荆帅成汭。后历游高季兴、钱镠间。晚乃入蜀依王建。至乾德癸未卒,年八十一。终身实未入梁,旧本误也。陶岳《五代史补》称贯休《西岳集》四十卷,吴融序之。然集末载其门人昙域后序,编次歌诗文赞为三十卷,则岳亦误记矣。此本为宋嘉熙四年兰谿兜率寺僧可灿所刊,毛晋得而重刊之。仅诗二十五卷,岂佚其文赞五卷耶?《补遗》一卷,亦晋所辑。然所收佚句如“朱门当大道,风雨立多时”一联,乃《赠乞食僧》诗。今在第十七卷之首,但“道”作“路”,“雨”作“雪”耳。晋不辨而重收之,殊为失检。《文献通考》别载《宝月集》一卷,亦云贯休作,今已不传。然昙域不云有此集,疑马端临或误。毛晋又云《西岳集》或作《南岳集》。考贯休生平未登太华,疑南岳之名为近之。西字或传写误也。又书籍刊版始於唐末,然皆传布古书,未有自刻专集者。昙域后序作於王衍乾德五年,称检寻稿草及闇记忆者约一千首,雕刻成部。则自刻专集自是集始,是亦可资考证也。
△《浣花集》十卷、《补遗》一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唐韦庄撰。庄字端己,杜陵人。乾宁九年第进士。授校书郎,转补阙。后仕蜀王建,至吏部侍郎同平章事。《文献通考》载庄集五卷。此本十卷,乃毛晋汲古阁所刻。为庄弟蔼所编,前有蔼序。疑后人析五为十,故第十卷仅诗六首也。
末为《补遗》一卷,则毛晋所增。然如《癸丑年下第献新先辈》一首,既见於卷八,又入《补遗》,殊为失检。《全唐诗》所录较此本多《勉儿子即事》等篇共三十馀首。盖蔼序作於癸亥年六月,为唐昭宗之天复三年。庄方得杜甫草堂,故以名集。自是以后,篇什皆未载焉。故往往散见於诸书,后人递有增入耳。
△《广成集》十二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蜀杜光庭撰。光庭有《了证歌》,已著录。《宋史艺文志》载光庭《广成集》一百卷,又《壶中集》三卷。《通志艺文略》载《光庭集》三十卷。今此本十二卷,仅表及斋醮文二体。《十国春秋》所载《序毛仙翁略》文一篇,又《泸州刘真人碑记》、《青城县重修冲妙观碑记》、《云昇宫广云外尊师碑记》、《三学山功德碑文》诸目,皆不载集中。盖残阙之馀,已非完本也。考《通鉴》载蜀主以光庭为谏议大夫,而集有《谢除户部侍郎表》,史并不言其为此官。又《通鉴》载王宗绾取宝鸡、岐,保胜节度使李继岌降,复姓名为桑弘志。而集中《贺收复陇州表》称:“节度使桑简以手下兵士归降。”是弘志又名简,而史不之及。又有《贺太阳当亏不亏表》,称“今月一日丁未巳时,太阳合亏於轸十一度”。今以史志核之,蜀高祖永平元年正月丁亥朔、后主乾德三年六月乙卯朔、五年十月辛未朔,皆当日食,而独无丁未日。蜀用胡秀林永昌历,或其法与中国不同。是可以备参考。又其在唐末时为王建所作醮词,有称川主相公者,有称司徒者,有称蜀王者,有称太师者。考之於史,建以西川节度同平章事守司徒,封蜀王,一一皆合。而独失载其太师之号。又有称汉州尚书王宗夔、镇江侍中王宗黯者,二人皆王建养子。《十国春秋》具详其官,而独不纪其尝为汉州刺史、镇江军节度使。又有《越国夫人为都统宗侃还愿词》,称“俯迫孤城,遽淹旬月,俄开壁垒,大破凶狂,成扫荡之功,副圣明之奖”云云。而史记王宗侃为北路行军都统伐岐,青泥镇之战,侃兵大败,为蜀主所责,无功而还。与所言全不相合。
光庭骈偶之文,词颇赡丽,而多涉其教中荒诞之说,不能悉轨於正。独五季文字阙略,集中所存,足与正史互证者尚多。故具录之,以为稽考同异之助焉。
卷一百五十二集部五
○别集类五△《骑省集》三十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宋徐铉撰。铉有《稽神录》,已著录。晁公武《读书志》、陈振孙《书录解题》并载铉集三十卷,与今本同。陈氏称其前二十卷仕南唐时作,后十卷皆归宋后作。今勘集中所载年月事迹,亦皆相符。盖犹旧本也。集为其婿吴淑所编。天禧中,都官员外郎胡克顺得其本於陈彭年,刊刻表进,始行於世。铉精於小学,所校许慎《说文》,至今为六书矩矱。而文章淹雅,亦冠一时。《读书志》称其文思敏速,凡有撰述,常不喜预作。有欲从其求文者,必戒临事即来请,往往执笔立就,未尝沉思。常曰:“文速则意思敏壮,缓则体势疏慢。”故其诗流易有馀,而深警不足。然如临汉《隐居诗话》所称《喜李少保卜邻诗》“井泉分地脉,砧杵共秋声”之句,亦未尝不具有思致。盖其才高而学博,故振笔而成,时出名隽也。当五季之末,古文未兴,故其文沿溯燕、许,不能嗣韩、柳之音。而就一时体格言之,则亦迥然孤秀。翟耆年《籀史》曰:“太平兴国中,李煜薨,诏侍臣撰神道碑。有欲中伤铉者,奏曰:‘吴王事莫若徐铉为详。’遂诏铉撰。铉请存故主之义,太宗许之。铉但推言历数有尽,天命有归而已。其警句曰:‘东邻构祸,南箕扇疑。投杼致慈亲之惑,乞火无邻妇之词。始劳因垒之师,终后涂山之会。’太宗览之,称叹不已”云云。后吕祖谦编《文鉴》,多不取俪偶之词,而特录此碑。盖亦赏其立言有体。以视杨维桢作《明鼓吹曲》,反颜而诋故主者,其心术相去远矣。然则铉之见重於世,又不徒以词章也。
△《河东集》十五卷、《附录》一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宋柳开撰。开字仲涂,大名人。开宝六年进士。历典州郡,终於如京使。事迹具《宋史文苑传》。开少慕韩愈、柳宗元为文,因名肩愈,字绍先。既又改名、改字,自以为能开圣道之涂也。集中《东郊野夫》、《补亡先生》二传,自述甚详。集十五卷,其门人张景所编,附以景所撰行状一卷。蔡绦《铁围山丛谈》记其在陕右为刺史,喜生脍人肝,为郑文宝所按,赖徐铉救之得免。则其人实酷暴之流。石介集有《过魏东郊》诗为开而作,乃推重不遗馀力。绦说固多虚饰。
介亦名心过重,好为诡激,不合中庸。其说未知孰确。今第就其文而论,则宋朝变偶俪为古文,实自开始。惟体近艰涩,是其所短耳。盛如梓《恕斋丛谈》载开论文之语曰:“古文非在词涩言苦,令人难读。在於古其理,高其意。”王士祯《池北偶谈》讥开能言而不能行。非过论也。又尊崇扬雄太过,至比之圣人,持论殊谬。要其转移风气,於文格实为有功。谓之明而未融则可。王士祯以为初无好处,则已甚之词也。
△《咸平集》三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宋田锡撰。锡有《奏议》,已著录。考《奏议》乃明安磐所辑,其文已全载此集中。然《宋史艺文志》载锡《奏议》二卷。《文献通考》载锡《咸平集》五十卷。此本载奏议一卷,书三卷,赋五卷,论三卷,箴铭二卷,诗六卷,颂策笏记表状七卷,制诰考词三卷。以奏议与诗文集合为一编,仅三十卷,则亦后人重辑之本,非其旧也。锡常慕魏徵、李绛之为人,以献纳为己任。《国老谈苑》记太宗幸龙图阁阅书,指西北架一漆画箧,上亲自署钥者,谓学士陈尧叟曰:“此田锡之奏疏也。”怆然者久之。则当时已重其言。故其没也,范仲淹作墓志,司马光作神道碑,而苏轼序其《奏议》亦比之贾谊。为之操笔者皆天下伟人,则锡之生平可知也。诗文乃其馀事,然亦具有典型。其气体光明磊落如其为人,固终非淟涊者所得仿佛焉。
△《逍遥集》一卷(永乐大典本)
宋潘阆撰。阆,大名人。晁公武《读书志》谓其字曰逍遥。江少虞《事实类苑》则谓其自号逍遥子。少虞说或近是欤!太宗时召对,赐进士第。后坐事亡命,真宗捕得之。释其罪,以为滁州参军。阆在宋初,去五代馀风未远。其诗如《秋夕旅舍书怀》一篇、《喜腊雪》一篇,间有五代粗獷之习。而其他风格孤峭,亦尚有晚唐作者之遗。苏轼尝称其《夏日宿西禅》诗,又称其《题资福院石井》诗,不在石曼卿、苏子美下。刘攽《中山诗话》称其《岁暮自桐庐归钱塘》诗,不减刘长卿。《事实类苑》称其《苦吟》诗、《贫居》诗、《峡中闻猿》诗、《哭高舍人》诗、《寄张咏》诗诸佳句。刘克庄《后村诗话》称其《客舍》诗。
方回《瀛奎律髓》称其《渭上秋夕闲望》诗、《秋日题琅琊寺》诗、《落叶》诗。
《事实类苑》又记其在浙江时好事者画为《潘阆咏潮图》。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又记长安许道宁爱其《华山诗》,画为《潘阆倒骑驴图》。一时若王禹偁、柳开、寇准、宋白、林逋诸人皆与赠答。盖宋人绝重之也。《读书志》载《逍遥诗》三卷。《宋史艺文志》则作潘阆集一卷。原本久佚,未详孰是。今考《永乐大典》所载,裒而录之,编为一卷。而逸篇遗句载在他书者,亦并采辑,以补其阙。虽不能如晁氏著录之数,而较《宋志》所载,则约略得其八九矣。其《古意》一首,今刻唐诗者皆以为崔国辅作,而《永乐大典》则题阆名。疑以传疑,亦姑并录之,而注其讹异於本题之下焉。
△《寇忠愍公诗集》三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宋寇准撰。准事迹具《宋史》本传。初,准知巴东县时,自择其诗百馀篇为《巴东集》。后河阳守范雍裒合所作二百馀篇,编为此集。考《石林诗话》有《过襄州留题驿亭》诗一首,《侍儿小名录拾遗》有《和蒨桃》诗一首,《合璧事类前集》有《春恨》一首、《春昼》一首,皆集中所无。盖《题驿亭》、《和蒨桃》二篇,语皆浅率。《春昼》、《春恨》二首格意颇卑。雍殆有所持择,特为删汰,非遗漏也。准以风节著於时,其诗乃含思凄婉,绰有晚唐之致。然骨韵特高,终非凡艳所可比,惟《湘山野录》尝称其《江南春》二首,及“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二句,以为深入唐格,则殊不然。《江南春》体近填词,不止秦观之《小石调》。“野渡无人舟自横”本韦应物《西磵绝句》,准点窜一二字,改为一联,殆类生吞活剥,尤不为工。准诗自佳,此二句实非其佳处,未足据为定论也。
△《乖崖集》十二卷、《附录》一卷(衍圣公孔昭焕家藏本)
宋张咏撰。咏事迹具《宋史》本传。其集宋代有两本。一本十卷,见於赵希弁《读书附志》,所称钱易《墓志》、李畋《语录》附於后者是也。一本十二卷,见於陈振孙《书录解题》,所称郭森卿宰崇阳刻此集,旧本十卷,今增广并《语录》为十二卷者是也。此本前有森卿序,盖即振孙所见之本。序称於世刻中增诗八篇,别附以韩琦《神道碑》、王禹偁《送宰崇阳序》、李焘《祠堂记》、项安世《北峰亭记》。今检勘并合。惟所称删次年谱别为一卷者,则已不见。盖传写有所脱佚矣。咏两莅益州,为政恩威并用,吏民畏服。平日刚方尚气,有岩岩不可犯之节。其文乃疏通平易,不为崭绝之语。其诗亦列名西昆体中。(案西昆酬唱十七人,咏名在第十一。)其《声赋》一首,穷极幽渺,梁周翰至叹为“一百年不见此作”。则亦非无意於为文者。特其光明俊伟,发於自然,故真气流露,无雕章琢句之态耳。案韩琦《神道碑》,称咏与邑人傅霖友善,登第后与傅诗有“巢由莫相笑,心不为轻肥”之句。今集中乃作七言,琦盖节用其意,故与集本不合。又案陈辅之《诗话》,称“萧林之知溧阳时,张乖崖召食,见几案一绝句云:‘独恨太平无一事,江南闲杀老尚书。’萧改‘恨’作‘幸’字。且言公功高身重,奸人侧目,以此与公全身。乖崖曰:‘萧弟一字之师也。’”云云。今考集中《游赵氏西园》诗。末联云:“方信承平无一事,淮阳闲杀老尚书”。诗中既无“恨”字、“幸”字,亦不作“江南”字,且七律而非绝句。则辅之所记,乃传闻讹异之词。又《青箱杂记》载咏《赠官妓小英歌》,今不见集中。其诗词意凡劣,决非咏之所为。殆亦吴处厚误采鄙谈,不足据也。
△《小畜集》三十卷(鸿胪寺少卿曹学闵家藏本)、《小畜外集》七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宋王禹偁撰。禹偁字元之,钜野人。太平兴国八年进士。官至翰林学士、知制诰。屡以事谪守郡,终於知蕲州。事迹具《宋史》本传。禹偁尝自次其文,以易筮之,得乾之小畜,因以名集。晁公武《读书志》、陈振孙《书录解题》皆作三十卷,与今本同。惟《宋志》作二十卷。然《宋志》荒谬最甚,不足据也。宋承五代之后,文体纤俪,禹偁始为古雅简淡之作。其奏疏尤极剀切。《宋史》采入本传者,议论皆英伟可观。在词垣时所为应制骈偶之文,亦多宏丽典赡,不愧一时作手。集凡赋二卷、诗十一卷、文十七卷。绍兴丁卯历阳沈虞卿尝刻之黄州。
明代未有刊本。世多钞传其诗,而全集罕覯。故王士祯《池北偶谈》称仅见书贾以一本持售,后不可复得为憾。近时平阳赵氏始得宋本刊行。而陈振孙《书录解题》所载《外集》三百四十首,其曾孙汾所裒辑者,则久佚不传。此残本为河间纪氏阅微草堂所藏。仅存第七卷至第十三卷,而又七卷前阙数页,十三卷末《集贤钱侍郎知大名府序》惟有篇首二行,计亦当阙一两页。原帙签题,即曰《小畜外集残本》上下二册,知所传止此矣。其中《次韵和朗公见赠》诗及题下自注,“朗”字皆阙笔,知犹从宋本影抄也。凡诗四十四篇、杂文八篇、论议五篇、传三篇、箴赞颂九篇、代拟二十篇、序十二篇,共一百一篇。较原帙仅三之一。然北宋遗集,流传渐少。我皇上稽古右文,凡零篇断简,散见《永乐大典》中者,苟可编排,咸命儒臣辑录成帙,以示表章。此集原书七卷,岿然得存,是亦可宝之秘笈,不容以残阙废矣。
△《南阳集》六卷(永乐大典本)
宋赵湘撰。湘字叔灵,其先自京兆徙家於越。至湘始家於衢,遂为西安人。
登淳化三年孙何榜进士。即资政殿大学士赵抃之祖也。《宋史》抃传不著世系,故湘始末亦不具。惟苏轼为抃作碑,称湘官为庐州庐江尉。其后追赠司徒,则以抃贵推恩者也。湘著作散佚,仅《宋文鉴》载其《春夕偶作》诗一首,《剡录》载其《剡中齐唐郎中所居》诗一首,《方舆胜览》载其《方广寺石桥》诗一首,《瀛奎律髓》载其《赠水墨峦上人》、《赠张处士》诗二首,《文翰类选》载其《秋夜集李式西斋》诗一首,《云门集》载其《别耶溪诸叔》诗一首,《烂柯山志》载其《游烂柯山》诗一首。馀悉不传。并《南阳集》之名,知者亦罕。惟《永乐大典》所载诗文颇夥,裒之尚可成帙。北宋遗集,传者日稀,是亦难覯之秘本矣。案元方回作《罗寿可诗序》,称宋刬五代旧习,诗有白体、昆体、晚唐体。其晚唐一体,九僧最迫真。寇莱公、林和靖、魏仲先父子、潘逍遥、赵清献之祖凡数家,深涵茂育,气势极盛。又回所选《瀛奎律髓》评湘《赠张处士诗》曰:“清献家审言如此,宜乎乃孙之诗如其人之清,有自来哉”云云。其推挹湘者甚至。然回录湘二诗,皆取其体近江西者,殊不尽湘所长。今以《永乐大典》所载观之,大抵运意清新,而风骨不失苍秀。虽源出姚合,实与彫镂琐碎、务趋僻涩者迥殊。其古文亦扫除排偶,有李翱、皇甫湜、孙樵之遗,非五季诸家所可及。沈埋晦蚀几数百年,今逢圣代右文,复得掇拾散亡,表见於世。岂非其精神足以不朽,故光气终莫可掩欤!其中《扬子三辨》一篇,推重扬雄,颇为过当。
然孙复、司马光亦同此失。盖北宋儒者所见如斯,不能独为湘责,知其所短则可矣。据方回称清献漕益路时,宋景文序《叔灵集》,欧阳公跋亦称之。是原集实抃所编。今其目次已不可考,谨分类排订,釐为六卷。
△《武夷新集》二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宋杨亿撰。亿有《历代铨政要略》,已著录。《宋史》亿本传载,所著有《括苍》、《武夷》、《颍阴》、《韩城》、《退居》、《汝阳》、《蓬山》、《冠鼇》诸集,及《内外制》、《刀笔》。《艺文志》所著录者,惟《蓬山集》五十四卷、《武夷新编集》二十卷、《颍阴集》二十卷、《刀笔集》二十卷、《别集》十二卷、《汝阳杂编》二十卷、《銮坡遗札》二十卷。较本传所载,已不相符。陈氏《书录解题》谓亿所著共一百九十四卷。《馆阁书目》犹有一百四十六卷。今俱亡佚,所存者独《武夷新集》及《别集》而已。《武夷新集》者,亿景德丙午入翰林,明年辑其十年以来诗笔而自序之。《别集》者,避谗归阳翟时作也。此本但有《武夷新集》,则《别集》又亡矣。别本或题曰《杨大年全集》,误也。凡诗五卷、杂文十五卷。大致宗法李商隐,而时际昇平,舂容典赡,无唐末五代衰飒之气。田况《儒林公议》称,亿在两禁,变文章之体,刘筠、钱惟演辈皆从而斅之,时号“杨刘”。三人以诗更相属和,极一时之丽。惟石介不以为然,至作怪说以讥之,见所著《徂徕集》中。近时吴之振作《宋诗钞》,遂置亿集不录,未免随声附和。观苏轼深以介说为谬,至形之於奏牍,知文章之不可以一格限矣。
△《和靖诗集》四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宋林逋撰。逋事迹具《宋史隐逸传》。其诗澄澹高逸,如其为人。史称其就稿辄弃去,好事者往往窃记之。今所传尚三百馀篇。兹集篇数与本传相合,盖当时所收止此。其他逸句,往往散见於说部及真迹中。刘克庄《后村诗话》谓逋一生苦吟,自摘出五言十三联。今惟五联见集中。如“隐非唐甲子,病有晋春秋”、“水天云黑白,霜野树青红”、“风回时带溜,烟远忽藏村”及郭索钩辀之联,皆不在焉。七言十七联,集逸其三。使非有《摘句图》旁证,则皆成逸诗矣。今《摘句图》亦不传,则其失於编辑者固不少也。是集前有皇祐五年梅尧臣序,康熙中长洲吴调元校刊之。后附《省心录》一卷,实李邦献所作,误以为逋。今为考辨釐正,别著录子部中,而此集则削之不载焉。
△《穆参军集》三卷、附录《遗事》一卷(大学士于敏中家藏本)
宋穆修撰。修字伯长,郓州人。苏舜钦集有修哀文,称其咸平中举进士得出身。而集中《上颍州刘侍郎书》称某以大中祥符中窃进士第。邵伯温《易学辨惑》亦称修为祥符二年梁固榜进士。《宋史》本传又云,真宗东封,诏举齐、鲁经行之士,修预选,赐进士出身。所述小异,似当以自叙为确也。修初授泰州司理参军,以伉直为通判秦应所诬构,贬池州。再逢恩,徙颍、蔡二州文学掾。明道元年病卒,宋人皆谓之穆参军,从其初官也。修受数学於陈抟,《先天图》之窜入儒家,自修始。其文章则莫考所师承,而欧阳修《论尹洙墓志书》谓其学古文在洙前。《朱子名臣言行录》亦称洙学古文於修,而邵伯温《辨惑》称修家有唐本韩柳集,募工镂版,今《柳宗元集》尚有修后序。盖天资高迈,沿溯於韩、柳而自得之。宋之古文,实柳开与修为倡。然开之学,及身而止。修则一传为尹洙,再传为欧阳修,而宋之文章於斯极盛。则其功亦不鲜矣。据苏舜钦哀文,称访其遗文,惟得《任中正尚书家庙碑》、《静胜亭记》、《徐生昌墓志》、《蔡州塔记》四篇,不能成卷。祖无择集有修集序,称其遗文於嗣子照得诗五十六,书序记志祭文总二十,次为三卷。其序作於庆历三年。所刻诗文之数与今本合,盖此集犹无择所编之旧也。王得臣《尘史》述史骧之言,讥其作《巨盗》诗以刺丁谓,为有累於道。考邵伯温《辨惑》载修於丁谓为贫贱交。谓后贵,修乃不与之揖。
谓衔之,颇为所轧,修集中《闻报自崖徙雷》一章,即为谓作。则骧所谓累於道者,病其挟私怨耳。然其诗排斥奸邪,尚不致乖於公义,未可深非。又叶适《水心集》讥吕祖谦《宋文鉴》所收修《法相院钟记》、《静胜亭记》二篇为腐败粗涩,亦言之已甚。惟第三卷之首载《亳州魏武帝帐庙记》一篇,称“曹操建休功,定中土,垂光显盛大之业於来世”。又称“惟帝之雄,使天济其勇,尚延数年之位,岂强吴、庸蜀之不平”!又称“至今千年下,观其书,犹震惕耳目,悚动毛发,使人凛其遗风馀烈”。又称“高祖於丰、沛,光武於南阳,庙象咸存,威德弗泯。其次则谯庙也”云云。其奖篡助逆,可谓大乖於名教。至述守臣之言,有“吾临此州,不能导尔小民心知所奉,是亦吾过”云云。显然以乱贼导天下,尤为悖理。尹洙《春秋》之学称受於修,是於《春秋》为何义乎!自南宋以来,无一人能摘其谬,殊不可解。今承睿鉴指示,使纲常大义,顺逆昭然,允足立天经而定人纪,岂可使之仍厕简牍,贻玷汗青!谨刊除此文,以彰衮钺。其他作则仍录之,用不没其古文一脉荜路蓝缕之功。旧本前有刘清之序,佚而不载。今从《龙学集》补录。《遗事》一卷,不知何人所编,亦附载备考。诸家钞本或称《河南穆先生文集》,或称《穆参军集》。祖无择序则称《河南穆公集》。参差不一。今考《文献通考》以《穆参军集》著录,盖南宋时通用此名。今从之焉。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