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集部>第5章
  △《沈下贤集》十二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唐沈亚之撰。下贤,亚之字也。本长安人,而原序称曰吴兴人,似从其郡望。
  然李贺集有《送亚之》诗,亦曰“吴兴才人怨春风”,又曰“家在钱塘东复东”。
  则其里贯似真在吴兴者也。亚之登元和十年进士第。大和三年柏耆宣慰德州,辟为判官。耆罢,亚之亦坐贬南康尉。是集凡诗赋一卷,杂文杂记一卷,杂著二卷,记二卷,书二卷,序一卷,策问并对一卷,碑文、墓志、表一卷,行状、祭文一卷。杜牧、李商隐集均有《拟沈下贤诗》,则亚之固以诗名世。而此集所载乃止十有八篇。其文则务为险崛,在孙樵、刘蜕之间。观其《答学文僧请益书》,谓“陶器速售而易败,煅金难售而经久”。《送韩静略序》亟述韩愈之言。盖亦戛然自异者也。其中如《秦梦记》、《异梦录》、《湘中怨解》,大抵讳其本事,托之寓言,如唐人《后土夫人传》之类。刘克庄《后村诗话》诋其名检扫地。王士祯《池北偶谈》亦谓弄玉、邢凤等事,大抵近小说家言。考《秦梦记》、《异梦录》二篇见《太平广记》二百八十二卷。《湘中怨解》一篇见《太平广记》二百九十八卷。均注曰出《异闻集》,不云出亚之本集。然则或亚之偶然戏笔,为小说家所采,后来编亚之集者又从小说摭入之,非原本所旧有欤!此本前有元祐丙寅重刊序,不署姓名。钱曾《读书敏求记》乃称为元祐丙申刻。考元祐元年岁在丙寅,至甲戌已改元绍圣,中间不应有丙申。盖即此本而曾误记寅为申。又是集本十二卷,曾记为二十卷,亦误倒其文也。《池北偶谈》又记末有万历丙午徐跋,此本无之。而别有跋曰:“吴兴文集十二卷,义取艰深,字多舛脱,不可卒读。因从秦对岩先生借所藏季沧苇抄本校阅一过。”题曰辛卯仲夏。有小印曰邦采,不知为谁。然则此本校以季氏本,季氏本钞自钱氏宋刻,其源流固大概可见矣。
  △《追昔游集》三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唐李绅撰。绅字公垂,亳州人。元和元年进士。武宗时为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事迹具《唐书》本传。此集皆其未为相时所作。晁公武《读书志》载前有开成戊午八月绅自序,此本无之。诗凡一百一首。《新唐书》本传所载贬端州司马,祷神滩涨及刺寿州,虎不为暴;为河南尹,恶少敛迹,皆语出此集。史传事须实录,而宋祁以所自言者为据,殊难徵信。且考绅之赴端州也,在夏秋之间。其妻子舟行,十月始至。其时滩水减矣,故以书祝媪龙祠,而江复涨。绅诗内及所自注者如此。祁乃以为绅自度岭时事。是阅其集而未审。后儒以名之轻重为文之是非,必谓新书胜旧书,似非笃论也。绅与李德裕、元稹号“三俊”。白居易亦有“笑劝迂辛酒,闲吟短李诗”句。今观此集,音节啴缓,似不能与同时诸人角争强弱。然舂容恬雅,无雕琢细碎之习,其格究在晚唐诸人刻画纤巧之上也。
  △《会昌一品集》二十卷、《别集》十卷、《外集》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唐李德裕撰。德裕有《次柳氏旧闻》,已著录。是编凡分三集。《会昌一品集》,皆武宗时制诰。《外集》,皆赋诗杂文。《穷愁志》,则迁谪以后,闲居论史之文也。明代袁州有刊本,然仅《会昌一品集》十卷,《外集》四卷。此本正集二十卷,《别集》十卷,《外集》四卷即《穷愁志》,与晁公武《读书志》所载相合,意即蜀本之旧欤?陈振孙《书录解题》称《卫公备全集》五十卷、《年谱》一卷。又称蜀本之外有《姑臧集》五卷,《献替录》、《辨谤略》诸书共十一卷。则其本不传久矣。史言德裕在穆宗朝为翰林学士,号令大典册,咸出其手,而文多不传。意皆在五十卷内也。《会昌一品集序》,郑亚所作,李商隐集所谓荥阳公者是也。其文亦见商隐集序,称代亚作。而两本异同者不一。考寻文义,皆以此集所载为长,盖亚所改定之本云。
  卷一百五十一集部四
  ○别集类四△《元氏长庆集》六十卷、《补遗》六卷(通行本)
  唐元稹撰。稹事迹具《唐书》本传。考稹《与白居易书》,称“河东李明府景俭在江陵时,僻好仆诗章。仆因撰成卷轴。其中有旨意可观而词近古往者为‘古讽’。意亦可观而流在乐府者为‘乐讽’,词虽近古而止於吟写性情者为‘古体’。词实乐流而止於模象物色者为‘新题乐府’。声势沿顺,属对稳切者为‘律诗’,仍以五七言为两体;其中有稍存寄兴与讽为流者为‘律讽’”。又称“有悼亡诗数十首,艳诗百馀首。自十六时至元和七年,有诗八百馀首,成二十卷”。又称“昨巴南道中有诗五十首。又书中得七年以后所为向二百篇”。然则稹三十七岁之时已有诗千馀首。《唐书》本传称稹卒时年五十三。其后十六年中,又不知所作凡几矣。白居易作稹墓志,称“著文一百卷,题曰《元氏长庆集》”。
  《唐书艺文志》又载有小集十卷。然原本已阙佚不传。此本为宋宣和甲辰建安刘麟所传,明松江马元调重刊。自一卷至八卷前半为古诗。八卷后半至九卷为伤悼诗。十卷至二十二卷为律诗。二十三卷为古乐府。二十四卷至二十六卷为新乐府。二十七卷为赋。二十八卷为策。二十九卷至三十一卷为书。三十二卷至三十九卷为表状。四十卷至五十卷为制诰。五十一卷为序记。五十二卷至五十八卷为碑志。五十九卷至六十卷为告祭文。其卷帙与旧说不符,即标目亦与自叙迥异,不知为何人所重编。前有麟序,称“稹文虽盛传一时,厥后浸以不显。惟嗜书者时时传录。某先人尝手自钞写,谨募工刻行”云云。则麟及其父均未尝有所增损。
  盖在北宋即仅有此残本尔。
  △《白氏长庆集》七十一卷(通行本)
  唐白居易撰。居易有《六帖》,已著录。案钱曾《读书敏求记》称所见宋刻居易集两本,皆题为《白氏文集》,不名《长庆集》。汪立名校刻《香山诗集》,亦谓宝历以后之诗不应概题曰“长庆”。今考居易尝自写其集,分置僧寺。据所自记,大和九年置东林寺者二千九百六十四首,勒成六十卷。开成元年置於圣善寺者三千二百五十五首,勒成六十五卷。开成四年置於苏州南禅院者凡三千四百八十七首,勒为六十七卷。皆题曰《白氏文集》。开成五年置於香山寺者凡八百首,合为十卷。则别题曰《洛中集》。惟长庆四年元稹作《白氏长庆集序》,称“尽徵其文,手自排纂,成五十卷,二千一百九十一首”。又称“明年当改元长庆,讫於是,因号曰《白氏长庆集》”。则《长庆》一集,特穆宗甲辰以前之作。
  曾及立名所辨,不为无据。然《唐志》载《白氏长庆集》七十五卷,《宋志》亦载《白氏长庆集》七十一卷,而《白氏文集》之名转不著录。又高斯得《耻堂存稿》有《白氏长庆集序》。宋人目录传於今者,晁公武《读书志》、尤袤《遂初堂书目》、陈振孙《书录解题》,亦均作《白氏长庆集》。则谓宋刻必作《白氏文集》,亦未尽然。况元稹之序本为《长庆集》作,而《圣善寺文集记》中载有居易自注,称“元相公先作集序并目录一卷在外”。则《长庆集序》已移弁开成新作之目录。知宝历以后之诗文均编为《续集》,袭其旧名矣。未可遽以总题《长庆》为非也。其卷帙之数,晁公武谓《前集》五十卷,《后集》二十卷,《续集》五卷。今亡三卷,则当有七十二卷。陈振孙谓七十一卷之外又有《外集》一卷,亦当有七十二卷。而所标总数乃皆仍为七十一卷,与今本合,则其故不可得详。至彭叔夏《文苑英华辨证》谓集中《进士策问》第二道,俗本妄有所增。
  又冯班《才调集评》亦称每卷首古调、律诗、格诗之目为重刻改窜。则今所行本已迥非当日之旧矣。
  △《白香山诗集》四十卷、附录《年谱》二卷(内府藏本)
  国朝汪立名编。立名有《钟鼎字源》,已著录。唐白居易《长庆集》诗文各半。立名引宋祁之言,谓居易长於诗而他文未能称是,因别刊其诗,以成是集。
  又据元稹序,谓长庆时所作仅前五十卷,其宝历以后所作不应概名以“长庆”。
  (案立名此论未确,已详辨於《长庆集》下。)因即其归老之地,题曰《香山》。
  参互众本,重加编次,定为《长庆集》二十卷,《后集》十七卷,《别集》一卷。
  又采摭诸书为《补遗》二卷。而以新定《年谱》一卷、陈振孙旧本《年谱》一卷并元稹《长庆集序》一篇、《旧唐书》本传一篇冠於首。复采诸书之有关居易诗者,各笺注於其下。居易集在东林寺者,陆游《入蜀记》称宋时已佚,真宗尝令崇文院写校,包以斑竹帙,送寺。建炎中亦坏於兵。其传於世者,钱曾所云宋本莫知存佚。旧有明武定侯家刻本,今亦罕见。世所行者惟苏州钱氏、松江马氏二本,皆颇有颠倒讹舛。胡震亨《唐音丁签》所录,又分体琐屑,往往以一题割隶二卷,殊为丛脞。立名此本,考证编排,特为精密。其所笺释,虽不能篇篇皆备,而引据典核,亦胜於注书诸家漫衍支离,徒溷耳目。盖於诸刻之中特为善本。其书成於康熙壬午,朱彝尊、宋荦皆为之序云。
  △《鲍溶诗集》六卷、《外集》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唐鲍溶撰。溶字德源。元和四年进士。其仕履未详。溶诗在后世不甚著。然张为作《主客图》,以溶为博解宏拔主。以李群玉为上入室,而为与司马退之二人同居入室之例。则当时固绝重之也。其集宋史馆旧本五卷,讹题鲍防。曾巩始据《唐文粹》、《唐诗类选》考正之。又以欧阳修本参校,增多三十三篇。合旧本共二百三十三篇,厘为六卷。晁公武《读书志》仍作五卷,称惟存一百九十三篇,馀皆佚。此本为江南叶裕家所钞,首有曾巩校上序。今核所录,惟《集外诗》一卷与曾巩新增三十三首之说合。其正集比巩序多一卷,而诗止一百四十五首。
  盖旧本残阙,传写者离析卷帙,以足巩序之数,而忘《外集》一卷本在六卷中也。
  《全唐诗》所录较此本多十六首,较晁本多二首,而较曾本尚少三十九首。则其集之佚者多矣。
  △《樊川文集》二十卷、《外集》一卷、《别集》一卷(内府藏本)
  唐杜牧撰。牧字牧之,京兆万年人。太和二年登进士第。官至中书舍人。事迹附载《新唐书杜佑传》内。是集为其甥裴延翰所编。唐《艺文志》作二十卷。
  晁氏《读书志》又载《外集》一卷。王士祯《居易录》谓旧藏杜集止二十卷,后见宋版本,雕刻甚精,而多数卷。考刘克庄《后村诗话》云:“樊川有《续别集》三卷,十八九皆许浑诗。牧仕宦不至南海,而别集乃有《南海府罢之作》。”则宋本《外集》之外又有《续别集》三卷。故士祯云然也。此本仅附《外集》、《别集》各一卷,有裴延翰序。又有宋熙宁六年田概序。较克庄所见《别集》尚少二卷,而《南海府罢之作》不收焉。则又经后人删定,非克庄所见本矣。范摅《云溪友议》曰:“先是,李林宗、杜牧言元、白诗体舛杂,而为清苦者见嗤,因兹有恨。牧又著论,言近有元、白者,喜为淫言媟语,鼓扇浮嚣,吾恨方在下位,未能以法治之。”《后村诗话》因谓牧风情不浅。如杜秋娘、张好好诸诗,(案杜秋诗非艳体,克庄此语殊误。)“青楼薄幸”之句,街吏平安之报,未知去元、白几何。比之以燕伐燕。其说良是。《新唐书》亦引以论居易。然考牧集无此论。惟《平卢军节度巡官李戡墓志》述戡之言曰:“尝痛自元和以来,有元、白诗者,纤艳不逞。非庄士雅人,多为其所破坏。流於民间,疏於屏壁。子父女母,交口教授。淫言媟语,冬寒夏热,入人肌骨,不可除去。吾无位,不得用法以治之。欲使后代知有发愤者,因集国朝以来类於古诗得若干首,编为三卷,目为唐诗。为序以导其志”云云。然则此论乃戡之说,非牧之说。或牧尝有是语,及为戡志墓,乃借以发之,故摅以为牧之言欤!平心而论,牧诗冶荡甚於元、白,其风骨则实出元、白上。其古文纵横奥衍,多切经世之务。《罪言》一篇,朱祁作《新唐书藩镇传论》实全录之。费衮《梁谿漫志》载:“欧阳修使子棐读《新唐书》列传,卧而听之。至《藩镇传叙》,叹曰:‘若皆如此传,笔力亦不可及。’”识曲听真,殆非偶尔。即以散体而论,亦远胜元、白。观其集中有读韩、杜集诗。又《冬至日寄小侄阿宜》诗曰:“经书刮根本,史书阅兴亡。高摘屈、宋艳,浓薰班、马香。李、杜泛浩浩,韩、柳摩苍苍。近者四君子,与古争强梁。”则牧於文章具有本末,宜其睥睨“长庆”体矣。
  △《姚少监诗集》十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唐姚合撰。合,宰相崇之曾孙也。登元和十一年进士第。调武功主簿,又为富平、万年二县尉。宝应中历监察殿中御史、户部员外郎。出为荆、杭二州刺史。
  后为户、刑二部郎中,谏议大夫,陕、虢观察使。开成末,终於秘书少监。然诗家皆谓之姚武功,其诗派亦称武功体。以其早作《武功县诗》三十首,为世传诵,故相习而不能改也。合选《极玄集》,去取至为精审。自称所录为“诗家射雕手”,论者以为不诬。其自作则刻意苦吟,冥搜物象,务求古人体貌所未到。张为作《主客图》,以李益为清奇雅正主,以合为入室。然合诗格与益不相类,不知为何以云然。其集在北宋不甚显。至南宋“永嘉四灵”始奉以为宗。其末流写景於琐屑,寄情於偏僻,遂为论者所排。然由摹仿者滞於一家,趋而愈下,要不必追咎作始,遽惩羹而吹齑也。此本为毛晋所刻。分类编次,唐人从无此例,殆宋人所重编。晋跋称此为浙本,尚有川本,编次小异。又称得宋治平四年王颐石刻《武功县诗》三十首,其次序字句皆有不同。然则非唐时旧本审矣。
  △《李义山诗集》三卷(内府藏本)
  唐李商隐撰。商隐字义山,怀州河内人。开成二年进士。释褐秘书省校书郎,调弘农尉。会昌二年又以书判拔萃。王茂元镇河阳,辟为掌书记。历佐幕府,终於东川节度判官、检校工部郎中。事迹具《唐书文艺传》。商隐诗与温庭筠齐名,词皆缛丽。然庭筠多绮罗脂粉之词,而商隐感时伤事,尚颇得风人之旨。故蔡宽夫《诗话》载王安石之语,以为“唐人能学老杜而得其藩篱者,惟商隐一人”。
  自宋杨亿、刘子仪等沿其流波,作《西昆酬唱集》,诗家遂有西昆体。致伶官有挦撦之讥。刘攽载之《中山诗话》以为口实。元祐诸人,起而矫之。终宋之世,作诗者不以为宗。胡仔《渔隐丛话》至摘其《马嵬》诗、《浑河中》诗诋为浅近。
  后江西一派渐流於生硬粗鄙,诗家又返而讲温、李。自释道源以后,注其诗者凡数家。大抵刻意推求,务为深解。以为一字一句皆属寓言,而《无题》诸篇穿凿尤甚。今考商隐《府罢》诗中有“楚雨含情皆有托”句,则借夫妇以喻君臣,固尝自道。然《无题》之中确有寄托者,“来是空言去绝踪”之类是也。有戏为艳体者,“近知名阿侯”之类是也。有实属狎邪者,“昨夜星辰昨夜风”之类是也。
  有失去本题者,“万里风波一叶舟”之类是也。有与《无题》相连误合为一者,“幽人不倦赏”之类是也。其摘首二字为题,如《碧城》、《锦瑟》诸篇,亦同此例。一概以美人香草解之,殊乖本旨。至於流俗传诵,多录其绮艳之作。如集中《有感》二首之类,选本从无及之者。取所短而遗所长,益失之矣。
  △《李义山诗注》三卷、《附录》一卷(通行本)
  国朝朱鹤龄撰。鹤龄有《尚书埤传》,已著录。李商隐诗旧有刘克、张文亮二家注本,后俱不传。故元好问《论诗绝句》有“诗家总爱西昆好,只恨无人作郑笺”之语。(案西昆体乃宋杨亿等摹拟商隐之诗,好问竟以商隐为西昆,殊为谬误。谨附订於此。)明末释道源始为作注。王士祯《论诗绝句》所谓“獭祭曾惊博奥殚,一篇《锦瑟》解人难。千秋毛郑功臣在,尚有弥天释道安”者,即为道源是注作也。然其书徵引虽繁,实冗杂寡要,多不得古人之意。鹤龄删取其什一,补辑其什九,以成此注。后来注商隐集者,如程梦星、姚培谦、冯浩诸家,大抵以鹤龄为蓝本,而补正其阙误。惟商隐以婚於王茂元之故,为令狐綯所挤,沦落终身。特文士轻於去就,苟且目前之常态。鹤龄必以为茂元党李德裕,綯父子党牛僧孺。商隐之从茂元为择木之智、涣邱之公,然则令狐楚方盛之时,何以从之受学?令狐綯见雠之后,何以又屡启陈情?新、旧《唐书》班班具在,鹤龄所论未免为回护之词。至谓其诗寄托深微,多寓忠愤,不同於温庭筠、段成式绮靡香艳之词,则所见特深,为从来论者所未及。惟所作年谱,於商隐出处及时事颇有疏漏,故多为冯浩注本所纠。又如《有感》二首咏文宗甘露之变者,引钱龙惕之笺,以李训、郑注为奉天讨,死国难。则触於明末珰祸,有激而言,与诗中“如何本初辈,自取屈氂诛。临危对卢植,始悔用庞萌”诸句,显为背触,殊失商隐之本旨。又重《有感》一首所谓“窦融表已来关右,陶侃军宜次石头”者,竟以称兵犯阙望刘从谏。汉十常侍之已事,独未闻乎?鹤龄又引龙惕之语不加驳正,亦未免牵就其词。然大旨在於通所可知,而阙所不知,绝不牵合新、旧《唐书》,务为穿凿。其摧陷廓清之功,固超出诸家之上矣。
  △《李义山文集笺注》十卷(通行本)
  国朝徐树穀笺,徐炯注。树穀字艺初。康熙乙丑进士。官至山东道监察御史。
  炯字章仲。康熙壬戌进士。官至直隶巡道。皆昆山人。考《旧唐书李商隐传》,称有《表状集》四十卷。《新唐书艺文志》称李商隐《樊南甲集》二十卷,《乙集》二十卷,《玉溪生诗》三卷,《文赋》一卷。《宋史艺文志》称《李商隐文集》八卷,《四六甲乙集》四十卷,《别集》二十卷,《诗集》三卷。今惟《诗集》三卷传,《文集》皆佚。国初吴江朱鹤龄始裒辑诸书,编为五卷,而阙其状之一体。康熙庚午,炯典试福建,得其本於林佶。采摭《文苑英华》所载诸状补之,又补入《重阳亭铭》一篇,是为今本。鹤龄原本虽略为诠释,而多所疏漏,盖犹未竟之稿。树穀因博考史籍,证验时事,以为之笺。炯复徵其典故训诂,以为之注。其中《上崔华州书》一篇,树穀断其非商隐作。近时桐乡冯浩注本,则辨此书为开成二年春初作。崔华州乃崔龟从,非崔戎。故贾相国乃贾餗,非贾耽。崔宣州乃崔郸,非崔群。引据《唐书》纪传,证树穀之误疑。又《重阳亭铭》一篇,炯据《全蜀艺文志》采入。冯浩注本则辨其碑末结衔及乡贯皆可疑。
  知为旧碑漫漶,杨慎伪补足之。援慎伪补樊敏、柳敏二碑,证炯之误信。又据《成都文类》采入《为河东公上西川相国京兆公书》一篇及逸句九条,皆足补正此本之疏漏。然《上京兆公书》乃案牍之文,本无可取,逸句尤无关宏旨。故仍以此本著於录焉。
  △《温飞卿集笺注》九卷(内府藏本)
  明曾益撰。顾予咸补辑,其子嗣立又重订之。凡注中不署名者,益原注。署补字者,予咸注。署嗣立案者,则所续注也。益字予谦,山阴人。其书成於天启中。予咸字小阮,长洲人。顺治丁亥进士。官至吏部考功司员外郎。嗣立字侠君。
  康熙壬辰进士。由庶吉士改补中书舍人。曾注谬讹颇多。如《汉皇迎春词》乃咏汉成帝时事,而以汉皇为高祖。《邯郸郭公词》为北齐乐府,旧题郭公者,傀儡戏也。旧本讹“词”为“祠”,遂引东京郭子仪祠以附会“祠”字之讹。嗣立悉为是正,考据颇为详核。然多引白居易、李贺、李商隐诗为注,虽李善注《洛神赋》“远游履”字引《繁钦定情诗》为证,古人本有此例;然必谓《夜宴谣》“裂管”字用居易“翕然声作如管裂”句,《晓仙谣》“下视九州”字用贺“遥望齐州九点烟”句,《生禖屏风歌》“银鸭”字用商隐“睡鸭香炉换夕薰”句,似乎不然,是亦一短也。唐《艺文志》载庭筠《握兰集》三卷,《金荃集》十卷,《诗集》五卷,《汉南真稿》十卷。《宋志》亦同。陈振孙《书录解题》作《飞卿集》七卷。又陆游《渭南集》有《温庭筠集跋》,称其父所藏旧本,以《华清宫》诗为首,中有《早行》诗。后得蜀本,则《早行》诗已佚。《文献通考》则云:“温庭筠《金荃集》七卷,《别集》一卷。”是宋刻已非一本矣。曾本合为四卷,名曰《八叉集》,以作赋之事名其诗,颇为杜撰。嗣立此注,称从所见宋刻分诗集七卷、别集一卷,以还其旧。疑即《通考》所载之本。又称采《文苑英华》、《万首绝句》所录为《集外诗》一卷,较曾本差为完备。然总之非唐本之旧也。
  △《丁卯集》二卷、《续集》二卷、《续补》一卷、《集外遗诗》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唐许浑撰。浑字用晦。武后朝宰相圉师之后。考《新唐书宰相世系表》,圉师为安陆许氏。浑为其后,应亦出於安陆。陈振孙《书录解题》乃称浑为丹阳人。观集中《送王总归丹阳》诗有曰:“凭寄家书为回报,旧居还有故人知。”
  其家於丹阳,犹李白系出陇西而为蜀人矣。浑大和六年进士及第。为当涂、太平二令,以病免。起润州司马。大中三年为监察御史,历虞部员外郎,睦、郢二州刺史。其曰《丁卯集》者,润州有丁卯桥,浑别墅在焉,因以名集。集中有《夜归丁卯桥村舍》诗是也。《新唐书艺文志》作二卷。晁氏《读书志》亦作二卷。
  陈氏《书录解题》注云蜀本有《拾遗》二卷。今之《续集》,当即陈氏所谓《拾遗》,为后人改题。其《续补》及《集外遗诗》,又后人掇拾增入耳。惟晁氏称近得浑集完本五百篇,止二卷。是本篇数虽合,而卷帙不同,盖总非宋人刊本之旧矣。毛晋汲古阁刊本亦二卷,诗仅三百馀篇,疑即晁氏所见之本。《读书志》或误三为五,亦未可知。以此本较毛本完备,故置彼而录此焉。
  △《文泉子集》一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唐刘蜕撰。蜕字复愚,长沙人。大中四年进士及第。咸通中官至左拾遗,外谪华阴令。案王定保《唐摭言》载:“刘纂者,商州刘蜕之子,亦善为文。”则蜕当为商州人。又孙光宪《北梦琐言》载:“刘蜕,桐庐人,官至中书舍人。有从其父命,死不祭祀一事。”所叙爵里复不同,或疑为别一刘蜕,未之详也。是集前有自序曰:“自褐衣以后,辛卯以来,辛丑以前,收其微词属意古今上下之间者为内、外篇。复收其怨抑颂记婴於仁义者杂为诸篇焉。物不可以终杂,故离为十卷。离则名之不绝,故授之以为《文泉》。盖覃以九流之旨曰文,配以不竭之义曰泉。崖谷结珠玑,昧则将救之。雨雷亢粢盛,乾则将救之。岂托之空言哉!”
  观其命名之义,自负者良厚。其《文冢铭》最为世所传。他文皆原本扬雄,亦多奇奥。险於孙樵,而易於樊宗师。大旨与元结相出入。欲挽末俗反之古。而所谓古者,乃多归宗於老氏,不尽协圣贤之轨。又词多恚愤,亦非仁义蔼如之旨。然唐之末造,相率为纂组俳俪之文,而蜕独毅然以复古自任,亦可谓特立者矣。高彦休《唐阙史》载:“蜕能辨齐桓公盎之伪。”其学盖有根柢。《旧唐书令狐楚传》载:“咸通二年,左拾遗刘蜕极论令狐綯子滈恃权纳货之罪,坐贬华阴令。”则蜕在当时,本风裁矫矫,宜其文之拔俗也。集十卷,今已不传。此本为崇祯庚辰闽人韩锡所编,仅得一卷。盖从《文苑英华》诸书采出,非其旧帙。存备唐文之一家,姑见崖略云尔。
  △《梨岳集》一卷、《附录》一卷(浙江郑大节家藏本)
  唐李频撰。频字德新,寿昌人。大中八年擢进士第。调秘书郎,累迁建州刺史。卒於官。州民思其德,立庙梨山。事迹具《唐书文艺传》。频为姚合之婿,然其诗别自为格,不类武功之派。是编本名《建州刺史集》。后人敬频之神,尊梨山曰梨岳,集亦因之改名。初罕传本。真德秀得本於三馆,欲刻未果。嘉熙三年,金华王埜始求得旧本鋟版。元元贞及后至元间,频裔孙邦材、会同,明永乐中河南师祐,正统中广州彭森,先后重刊者四。此本即正统刻也。凡诗一百九十五首,较《全唐诗》所载少八首。而《送刘山人归洞庭》一首,卷中两见,惟起二句小异。又《秋宿慈恩寺遂上人院》诗,误作《送宋震先辈赴青州》。题与诗两不相应,殊不及席氏《唐百家诗》本之完善。末为《附录》,则历朝庙祀敕书碑记及刻诗序跋。张复、彭森二序皆称初刻出真德秀,与王埜序称德秀欲刻不果者自相矛盾,未喻其故。殆传闻讹异欤?王士祯《居易录》称:“诗人为神,未有频之显著者。”然频诗自佳耳,其为神则政事之故,非文章之故也。
  △《李群玉集》三卷、《后集》五卷(江苏蒋曾莹家藏本)
  唐李群玉撰。群玉字文山,澧州人。大中八年诣阙进诗,授弘文馆校书郎。
  其集首载群玉《进诗表》及令狐綯荐状、郑处约所行制词。表称歌行、古体今体七言、今体五言四通,合三百首。考刘禹锡作《柳宗元集序》,称三十二通。
  (案今本作四十五通,乃后人追改。)则唐时以一通为一卷。今本三卷。已与表不合。又表称三百首,而今本《正集》仅一百三十五首,《外集》亦仅一百一十三首。合之不足三百之数。观中卷之末有《出春明门》一首,自注曰:“时请告归。”则此集虽仍以歌行、古体今体七言、今体五言分目,而已兼得官以后之诗,非复奏进之原本矣。《太平广记》载群玉遇湘君事甚异。其诗今载《后集》第三卷。然前一首为吊古之词,无媟亵之意。后一首写当时棹女与二妃,尤不相关。
  况群玉虽放诞风流,亦岂敢造作言语,渎慢神明,污蔑古圣!殆因其诗为时传诵,小说家因造此事附会之耳。洛神讹为感甄,李善至引以注《文选》。俗语丹青,往往如是,未可据为实录也。
  △《孙可之集》十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唐孙樵撰。樵字可之,又字隐之,自称关东人。函谷以外,幅员辽阔,不知其籍何郡县也。大中九年进士。授中书舍人。僖宗幸岐、陇时,诏赴行在,迁职方郎中、上柱国,赐紫金鱼袋。《新唐书艺文志》、《通志》、《通考》皆载樵《经纬集》三卷。《书录解题》称樵自为序凡三十五篇。此本十卷,为毛晋汲古阁所刊。称王鏊从内阁钞出。前载樵自序,称“藏书五千卷,常自探讨。幼而工文,得其真诀。广明元年,驾避岐、陇,朝廷以省方蜀国,文物攸兴,品藻朝论,旌其才行。遂阅所著文及碑碣书檄传记铭志得二百馀篇。撮其可观者三十五篇”云云。与陈振孙之说合。又称“编成十卷,藏诸箧笥”云云,则与三卷之说迥异。近时汪师韩集有《孙文志疑序》一篇,因谓樵文惟《唐文粹》所载《后佛寺奏》、《读开元杂记》、《书褒城驿》、《刻武侯碑阴》、《文贞公笏铭》、《与李谏议行方书》、《与贾秀才书》、《孙氏西斋录》、《书田将军边事》、《书何易於》十篇为真。馀一十五篇皆后人伪撰。然卷帙分合,古书多有,未可以是定真伪。且师韩别无确据,但以其字句格局断之,尤不足以为定论也。樵《与王霖秀才书》云:“某尝得为文真诀於来无择,来无择得之於皇甫持正,皇甫持正得之於韩吏部退之。”其《与友人论文书》又复云然。今观三家之文,韩愈包孕群言,自然高古。而皇甫湜稍有意为奇。樵则视湜益有努力为奇之态。其弥有意於奇,是其所以不及欤?《读书志》引苏轼之言,称“学韩愈而不至者为皇甫湜,学湜而不至者为孙樵”,其论甚微。毛晋跋是集,乃以轼言为非,所见浅矣。
  △《曹祠部集》二卷、附《曹唐诗》一卷(江苏蒋曾莹家藏本)
  唐曹邺撰。邺字邺之,阳朔人。明蒋冕序,称“大中间登进士第。由天平节度掌书记累迁太常博士、祠部郎中。仕至洋州刺史”。然郑谷《云台编》有《送曹邺吏部归桂林》诗,则又尝官吏部。冕考之未尽也。《唐书高元裕传》载:“邺为太常博士时,议高璩赠谥事,其论甚伟。”顾其诗乃多怨老嗟卑之作。盖坎壈不遇,晚乃成名。故一生寄托,不出此意,不但韦悫所称《四怨》、《三愁》、《五情》诸篇。及乎登第以后,《杏园席上同年》诗则曰“怱怱出九衢,僮仆颜色异”。《献恩门》诗则曰“名字如鸟飞,数日便到越”,《寄阳朔友人》诗则曰“桂林须产千秋桂,未解当天影月开。我到月中收得种,为君移向故园栽”。
  又何其浅也。张为作《主客图》,邺与其数,则当时亦为文士所推。其《读李斯传》及《始皇陵下作》二首,诸家选本或取之。然皆无深致。《唐志》载邺集三卷。今仅二卷,其有佳篇而逸之耶?流传已久,姑存以备一家可也。末附《曹唐诗》一卷。唐字尧宾,桂林人。初为道士。大和中返初服,举进士。累辟诸府从事。其《游仙诗》最著名。盖本颜延之《为织女赠牵牛》诗,而曼衍及诸女仙,各拟赠答。然诸篇姓名虽易,语意略同,实非杰出之作。《唐志》载其集亦三卷。
  蒋冕求其原本不获,乃搜诸选本,裒成一卷附之曹邺诗后。以二人皆粤西产耳。
  △《麟角集》一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唐王棨撰。棨字辅之,福清人。咸通三年进士。官至水部郎中。黄巢乱后,不知所终。唐代取士,科目至多。而所最重者惟进士。其程试诗赋,《文苑英华》所收至夥。然诸家或不载於本集中。如李商隐以《霓裳羽衣曲》诗及第,而《玉溪生集》无此诗。韩愈以《明水赋》及第,而其赋乃在外集是也。其自为一集行世,得传於今者,惟棨此编。凡律赋四十五篇。又棨八代孙宋著作郎蘋於馆阁得棨省试诗,录附於集,凡二十一篇。题曰《麟角》者,盖取《颜氏家训》“学如牛毛,成如麟角”之义,以及第比登仙也。集中佳作,已多载《文苑英华》中。
  虽科举之文,无关著述,而当时风气,略见於斯。录而存之,亦足备文章之一格也。
  △《皮子文薮》十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唐皮日休撰。日休字袭美,襄阳人。居於鹿门山,自号醉吟先生。登咸通八年进士。官太常博士。《唐书》称其降於黄巢,后为所害。尹洙《河南集》有《大理寺丞皮子良墓志》,则称“日休避广明之难,奔钱氏。子光业,为吴越丞相。生璨,为元帅判官。子良即璨之子”。陆游《老学菴笔记》亦据皮光业碑以为日休终於吴越,并无陷贼之事。皆与史全异,未知果谁是也。是编乃其文集。
  自序称“咸通丙戌不上第,退归州墅,编次其文。发箧丛萃,繁如薮泽,因名《文薮》。凡二百篇”。宋晁公武谓其尤善箴铭。今观集中书序论辨诸作,亦多能原本经术。其《请孟子立学科》、《请韩愈配飨太学》二书,在唐人尤为卓识,不得仅以词章目之。集中诗仅一卷。盖已见《松陵唱和集》者不复重编,亦如《笠泽丛书》之例耳。王士祯《池北偶谈》尝摘其中《鹿门隐书》一条、《与元徵君书》一条,皆“世民”二字句中连用,以为不避太宗之讳。今考之信然。然后人传写古书,往往改易其讳字。安知日休原本非“世”本作“代”、“民”本作“人”而今本易之耶?是固未足为日休病也。
  △《笠泽丛书》四卷、《补遗》一卷(内府藏本)
  唐陆龟蒙撰。龟蒙有《耒耜经》,已著录。此集为龟蒙自编。以其丛脞细碎,故名《丛书》,以甲、乙、丙、丁为次。后又有《补遗》一卷。宋元符间蜀人樊开始序而梓之。政和初,毗陵朱衮复行校刊,止分上、下二卷及《补遗》为三。
  此本为元季龟蒙裔孙德原重镌。既依蜀本釐为四卷,而序仍毗陵本作三卷者,字偶误也。王士祯《渔洋文略》有此书跋,谓得都穆重刊蜀本,内纪《锦裙》在丙集,《迎潮词》在丁集。而此本《锦裙》在乙集,《迎潮词》在丙集,叙次又不尽依蜀本之旧,疑德原又有所窜乱矣。龟蒙与皮日休相倡和,见於《松陵集》者,工力悉敌,未易定其甲乙。惟杂文则龟蒙小品为多,不及日休《文薮》时标伟论。
  然闲情别致,亦复自成一家,固不妨各擅所长也。
  △《甫里集》二十卷(浙江汪汝瑮家藏本)
  唐陆龟蒙撰。龟蒙著作颇富,其载於《笠泽丛书》者卷帙无多。即《松陵集》亦仅倡和之作,不为赅备。宋宝祐间,叶茵始蒐采诸书,得遗篇一百七十一首,合二书所载四百八十一首,共六百五十二首,编为十九卷。并附录,总为二十卷。
  林希逸为序,刊版置於义庄。岁久阙失。明成化丁未,昆山严景和重刊之。於附录之中增胡宿所撰《甫里先生碑铭》一篇。陆釴序之。万历乙卯,松江许自昌又取严本重刻。於附录中续增范成大《吴郡志》一条、王鏊《姑苏志》一条,其馀诗十三卷、赋二卷、杂文四卷,则悉依旧次。即此本也。叶本所附《颜萱过张祐丹阳故居诗序》,龟蒙特属和而已,其事不应附之於集。胡宿碑铭,《姑苏志》云其碑亡。严氏所录,乃有全文。意成化中宿集尚未佚也。希逸序中辨诏拜拾遗一事极精核,足证《新唐书》之误。茵於杨亿《谈苑》所载弹鸭一事,反覆辨其必无,殊为蛇足。文人游戏,亦复何关於贤否!乃以为瑕玷而讳之,亦迂拘之甚矣。
  △《咏史诗》二卷(编修汪如藻家藏本)
  唐胡曾撰。曾,邵阳人。《文苑英华》载其二启,皆干谒方镇之作。陈振孙《书录解题》称其咸通末为汉南从事。何光远《鉴戒录》“判木夹”一条,载高骈镇蜀,曾为记室,有草檄谕西山八国事。盖终於幕府也。是编杂咏史事,各以地名为题。自共工之不周山,迄於隋之汴水,凡一百五十首。《文献通考》载三卷。此本不分卷数,盖后人合而编之。其诗兴寄颇浅,格调亦卑。何光远称其中《陈后主》、《吴夫差》、《隋炀帝》三首。然在唐人之中,未为杰出。惟其追述兴亡,意存劝戒,为大旨不悖於风人耳。每首之下,钞撮史书,各为之注。前后无序跋,亦不载注者名氏。观所引证,似出南宋人手。如《钜桥》诗中“遂作商郊一聚灰”句,注曰:“武王发鹿台之财,散钜桥之粟,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悦服。”诗谓其作商郊聚灰,非也。又《渭滨》诗“当时未入非熊梦”句,注曰:“旧作‘非罴’,俗本误,后世莫知是正。”亦间有驳正,然弇陋特甚。如《洞庭》诗咏轩辕自指张乐一事,而注乃置《庄子》本文,引《史记》鼎湖之说,未免失之於眉睫。徒以旧本存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