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指她那一点或这一点。现代的女性都是粗暴的,不光是她。”
“你不是说她很象易卜生笔下的人物吗?”
“我是说了。”
“你看她象易卜生笔下的哪一个呢?”
“哪一个?……反正很相似。”
三四郎当然不能信服,但也没有追问下去。两人又默默地走了一百多米。与次郎突然这样说:
“类似易卜生人物的不光是里见小姐一人。大凡接触过新鲜空气的男子,也都有类似易卜生人物的地方。只不过这些男的或女的都不能象易卜生的人物那样随意行动罢了。他们大都在内心里受感化。”
“我就不太受这样的感化。”
“说不受感化那是自欺欺人。——任何一个社会,不可能没有缺陷。”
“那倒是的。”
“既然如此,生活在这个社会里的动物,总有些地方会感到不足。易卜生的人物都强烈地感受到了现代社会制度的缺陷。我们也会变成那样的人的。”
“你是这样想的吗?”
“不光我,别具慧眼之士都这么想。”
“你家的先生也这样想吗?”
“我家的先生?先生我不知道。”
“他刚才评论里见小姐,不是说她沉静而又粗暴的吗?照这话解释下去,就是说,因为要同周围保持协调一致,那就得沉静;又因为存在着不足之处,所以根性是粗暴的。不是这个意思吗?”
“是这样的——先生自有伟大之处,一讲到这里,就知道他高人一筹。”
与次郎即刻赞扬起广田先生来了。三四郎原想就美祢子的性格再作进一步的讨论,与次郎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
“我说过今天找你有事的呀。——唔,你把我那篇《伟大的黑暗》读完了没有?
要是没有读完,就不容易把我的话记在头脑里。”
“今天一回去就读了。”
“觉得如何?”
“先生说什么来着?”
“先生哪里会读它,他一点都不知道。”
“是这样啊。写的倒是挺有意思,不过总感觉象喝了一怀啤酒,没有填饱肚子。”
“这就够了,读过只要能提点精神就行了,所以我来了个匿名。现在反正是准备时期,姑且先这样办,到了适当的机会,把真名打出去。——这事就说到这里,下面就来谈谈找你究竟为着什么事。”
与次郎要讲的是这样的事。——今晚会上,他打算为自已本科的不景气大加慨叹一番,所以三四郎也必须同他一唱一和。不景气这是事实,别的人也会一同为之慨叹的。然后大家再来商量挽回的办法。这时就提出,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聘请适当的日本人进大学任教,大家一定赞成。这是理所当然的。接着就商量什么人合适。
届时就抬出广田先生的名字。到时候,三四郎要和与次郎紧密配合,极力赞扬广田先生。否则的话,那些知道与次郎是广田先生食客的人就会顿生疑云。如今自己已是食客,别人怎么看都没有关系,万一惹出麻烦,牵连到广田先生就不好了。当然,另外还物色了三个同道,不要紧,多一个人也好。因此,想请三四郎尽量帮腔说项。
另外,当众人的意见逐渐见分晓时,还要选代表到校长和总长那里去。当然,今晚也许实现不了这一步,也没有必要这样做。到时候要临机应变。……与次郎能言善辩,可惜的是他的口才流于油滑,缺乏庄重的调子。有些地方令人生疑,觉得他好象把儿戏也讲得一本正经。当然,今晚这事本来就是正当的好事,三四郎大体上表示赞成。他只是提出方法上有些过于耍弄计谋,觉得不是滋味。其时,与次郎正站在道路的中央,两人正好位于森林町神社的牌坊前面。
第4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