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静冈县一带海滨。
仔细想想,与次郎的论文充满了朝气。他一个人俨然代表着新日本,读着读着就起了共鸣。不过文中缺少实际的内容,仿佛一场没有根据地的战争。岂但如此,刻薄一点说,这种写法也许出于某种策略性。乡村出身的三四郎,虽然悟不出其中的道理,但读了之后,平心而论,总感到有不满意的地方。三四郎又取出美祢子的来信,望着两只羊和那个恶魔,于是在这一方面,三四郎感到万事都使他十分快活。
随着这种快感的产生,先前的不满意也越发显得强烈了。三四郎不再去想论文的事了。他想给美祢子回信,不幸的是自已不会画画,心想,写篇文章吧。要是写文章,语言非得同这张明信片旗鼓相当才成。这实在不容易啊,就这样磨蹭了好大一会儿,不觉已过了四点钟。
他穿上大褂,到西片町去找与次郎。他从后门进去,看到广田先生正坐在茶室里的桌边吃晚饭,与次郎恭敬地守在一旁伺候。
“先生,怎么样?”与次郎问。
先生好象嘴里正含着硬物,两腮涨鼓鼓的。三四郎向桌上一望,只见盘里盛着十几个烧焦的东西,红中带黑,个个都有怀表那般大。
三四郎落了座,施过礼。先生大口大口地吃着。
“喂,你也来尝一尝。”与次郎用筷子从盘中撮起一个来。三四郎放在手里一看,原来是红烧蛤蜊干。
“怎么吃这种古怪的东西?”三四郎问。
“古怪?好吃阿!吃吃看。这是我特意买来孝敬先生的。先生说啦,他还没有吃过哩。”
“从哪儿买的?”
“日本桥。”
三四郎觉得好笑。与次郎在这些地方就和刚才论文的调子有些不一致了。
“先生,怎么样?”
“够硬的。”
“硬得很香吧?要细细嚼,越嚼越有味道。”
“味道没出来,牙齿倒酸了,干吗要买这种老古董呢?”
“不好吗?这玩意先生也许不习馈,里见家的美祢子小姐也许很爱吃。”
“为什么?”三四郎问。
“唔,象她那般沉着,一定能嚼出味儿来的。”
“那女子沉静而又粗暴。”广田说。
“嗯,是粗暴,有易卜生笔下女性的特点。”
“易卜生笔下的女性性格外露,而那女子是内心粗暴。不过,说她粗暴,这和一般的所谓粗暴意思不同。野野宫的妹妹,看起来粗暴,但她仍然是个女子。这真有点奇妙哩。”
“里见小姐的粗暴是内向性的吗?”
三四郎默然不响地倾听两个人的评论。谁的论点都不能使他心悦诚服。
“粗暴”这个词儿,怎能加到美祢子头上呢?这首先是无法理解的事。
不一会儿,与次郎换上礼服,说“出去一下”,就走了。先生独自喝着闷茶。
两人来到门外,外头一片黑暗。他们离开大门又走了两三百米,三四郎马上开口了。
“先生认为里见小姐粗暴吗?”
“嗯,先生这个人谈吐随便,碰到一时高兴,他什么都讲。先生品评起女子来,显得很滑稽。先生关于女人的知识恐怕等于零。一个未曾恋爱过的人,怎么会理解女人家呢?”
“先生且不谈了,你不也赞成先生的观点吗?”
“嗯,我是说她粗暴。怎么啦?”
“你是说她哪一点粗暴?”
第4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