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客伙中见汪涵宇当日久占,也有愿与朱寡妇好的,有没相干的,前日妒他,如今笑他,故意在朱颜面前点缀,又在外面播扬。朱颜他自负读书装好汉的,如何得当?又加读书辛苦,害成气怯。睡在楼上,听得母亲在下面与客人说笑,好生不忿。
那寡妇见儿子走不起,便放心叫汪涵宇挖开板过来。病人没睡头,偏听得清,一气一个死,道:“罢,罢!我便生在世间也无颜!”看看恹恹待尽。贵梅衣不解带,这等伏事。日逐虽有药饵,却不道气真药假。到将死先一日,叫贵梅道:“我病谅不能起,当初指望读书显祖荣妻,如今料不能了。只是你虽本分端重,在这里却没好样、没好事做出来。又无所出,与其日后出乖露丑,不如待我死后,竟自出身。”又叹口气道:“我在日尚不能管你们,死后还管得来?只是要为我争气,勉守三年。”言罢,泪如雨下。
贵梅也垂泪道:“官人你自宽心将息,还有好日。脱或不好,我断不做失节妇人。”
朱颜道:“只怕说便容易……”正说,母亲过来。
朱颜道:“母亲,孩子多分不济。是母亲生,为母亲死。只是孩儿死后,后嗣无人。母亲挣他做什么?可把店关了,清闲度日。贵梅并无儿女,我死叫她改嫁。”
又对贵梅道:“我死母亲无人侍奉。你若念我恩情,出嫁去还作母子往来,不时看顾,使我九泉瞑目。”
那寡妇听了,也滴了几点眼泪道:“还不妨,你好将息。”到夜,又猛听得母亲房中笑了一声,便恨了几恨,一口痰塞,登时身死。可怜:
夜窗羞诵凯风篇,病结膏肓叹不痊。
梦断青云迷去路,空余红袖泣旻天。
此时几哭死了一个贵梅。那寡妇一边哭,一边去问汪涵宇借银子,买办衣衾棺椁,希图绊住汪涵宇。
那汪涵宇得陇望蜀,慨然借出三十两与她使用。又时时用钱赏赐小厮阿喜、丫头小妹。又叫寡妇借丧事名色,把这些客人茶不成茶、饭不成饭。客人都到别店去了,他竟做了乔家主,公然与朱寡妇同坐吃酒。
贵梅自守着孝堂哭哭啼啼,哪里来管她。只是汪涵宇常在孝堂边,张得贵梅满身缟素,越觉好看,好不垂涎。
一日,乘着醉对寡妇说:“我有一事求着你,你不要着恼。我家中已没了娘子,你如今媳妇也没了丈夫。若肯作成我,与我填房,我便顶作你儿子,养你的老。何如?”
寡妇道:“她须还有亲戚,我想好嫁她到异乡?”
汪涵宇道:“我便做个两头大,娶在这边。”
只见寡妇笑道:“若是这等,有了她。须不要我。”
汪涵字道:“怎敢忘旧!”
寡妇道:“这等,先要起媒。”两个便滚到一处云雨。不题。
次日,果然对贵梅道:“媳妇,我想儿子死了,家下无人支撑,你又青年,不可辜负你。如今汪朝奉家中没了娘子,肯入赘在这里,倒也是桩美事。”
贵梅听了,不觉垂泪道:“媳妇曾对你孩儿说‘誓死不嫁’,怎提起这话?”
寡妇道:“我儿,我是过来人,节是极难守的,还依我好。他有钱似我万倍。”
贵梅道:“任他有钱,孩儿只是不嫁!”
寡妇道:“你夜间自去想,再计议。”
第3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