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只是就具体战场对海战战场的战略据点进行了研究,即研究它们的固有重要性,它们的相互之间关系及它们对舰队的关系。但如不进一步研究宗主国同殖民属地或海外权益的相隔距离,以及对占有者来说这一距离对其殖民属地的或海外权益的价值的影响,则有关这一主题的论述就还不够完整。这是该主题的一个分支,它专门对照陆战来研究海战。世界上的军事强国几乎都位于欧洲大陆,设立了很牢固的边界,在大陆战争中它们所防守的或所攻击的任何一点的距离,至少在最初都不很远。当海成为边界的一部分时,海就成为所有国家的公共场所,而在大陆上却找不到与此相应之地。一个国家的武装部队一旦越过其陆上边境,不是进入中立国家,就是进入敌对国家的领土。如果是一个中立国家,未获其同意就不能前进;如果是一个敌对国家,则进军就须逐步渐进并审慎从事,除非拥有压倒的军事优势,或立即获得大捷。假如最后目标还很遥远,则其间必有一个或更多的中间目标应予夺取并加以固守,将其作为向目的地迈进的连续步骤;而这样的中间目标总是障碍重重,必为防御一方顽抗之地。
毫不顾及这样的障碍及其对交通线和退却线的威胁而长驱直入,这就要求准确了解敌情,正确判断自己的部队向既定的远方目标挺进的能力以及在敌人能够动用其资源之前克服其抵抗的能力。这就是说,你必须深知敌人在力量上还暂时远远处于劣势,并确有把握在敌人准备试用拳脚和武器之前,就一举击中其心脏。攻击其力量中心,必须先截断其军事组织的力量的来源,攻占其内线交通枢纽,阻止其协同行动,这种大胆而适时的运动可能迫使敌人屈服。这就是现代战争的目的,同时也说明了迅速动员的巨大重要性。
在海战中能取得这样的胜利,或是由于击败了敌人有组织的兵力,即其战斗舰队,或是由于攻取了位置,二者相比,前者居多。假如舰队由于突然出现一支优势兵力而陷于无法活动境地,则同样的局势也必随之产生,尽管这种局势并非定局,也难以持久;但如决定性的失败随之相继而至,就会使局势成为定局。如前所述,不论是海上的还是陆上的任何位置的价值纵然极为真实,但却全赖于对其加以利用;即全赖于武装力量为了防御和进攻而将其占有。海上并非没有值得占取的有利位置;只是较之陆上却独具特色,有组织的兵力才是决定性因素,这一断言在海上更为适用。舰队本身可以说就是位置。舰队的覆灭或其在敌前处于绝对的劣势,不管这种失败发生在哪处位置,都意味着整个殖民体系和其他属地的立即瓦解。假如英国海军在北海被德国击败,则英国的所有殖民地都将暴露于攻击之下,并使它们同宗主国之间无法联合力量互相支援。除非英国海军得以重新恢复,否则,帝国的任何海岸位置的陷落,只不过是时间迟早的问题和敌人的努力与否的问题而已。到那时,既无接防援兵,也无野战部队。每一不相连的位置都只能依靠其自身的资源加以维持,一旦资源耗尽,就只得屈服,就如旅顺口一样;又如1780年的直布罗陀,如不是得力于英国海军,也会如此,英国的海军就是它的野战部队。从另一方面来说,只要英国舰队能够在北海和不列颠诸岛周围保持优势,则整个帝国体系就会屹立无恙。全局的关键掌握在舰队手中。
这并不是说,一支具有威力而尽管处于劣势的海军,就不能以巧妙的规避并随之以突然的袭击在世界的遥远地方攻取一处或更多的位置,而且,譬如说,就地设防自固,以待对方遭受失败和国内形势达到最后明显好转。而位于遥远地区的当地作战基地的重要性,例如近年来胶州湾对于德国的重要性,可能激起这样的尝试。于是便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即优势海军国家是否甘心情愿容忍持久较量来驱逐入侵者。格兰特将军于1863年春天曾经担心过,如果他从维克斯堡周围的作战中退向孟菲斯,并按照谢尔曼将军紧急提出的行动方向采取一条新的进击路线,则美国民众就会因之失望而趋于停战。这是战争的诸多问题之一,即对时机的深谋熟虑。拿破仑曾经说过,战争的艺术在于争取最多的有利于己的时机。优势的舰队握有最强的一组牌,但最强的一组牌并不一定总能取胜。同你对立的对手的特点和技艺则是重要的因素。基于这样一些原因,必须将战争的普遍原理同特定地区的具体情况二者结合起来,对时机进行探索;这样才能使一个指挥官适于在可能发生的特定危急时刻进行广泛的思考和迅速定下决心。
行动上的充分准备和迅速果断,对于这样的尝试当然大有好处,就在其他军事行动中也是如此;而在人生处事中亦复如是。然而,一个大国的兵力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御一处相距数百或数千海里的遥远而隔绝的属地的能力(不论该属地如何强固),同其支援其国内的或本土边境的类似防地的能力相比(不论这些防地是位于海上还是位于陆上),两者之间存在着公认的差异。例如,直布罗陀假如位于英国海岸,则其防守必将比较容易。魁北克陷落于七年战争之中,但就在这同一时期,法国的国内要塞却未发生过这样的不幸事件。假如英军更为迅速果断,敢于冒险,罗什福尔的确有可能于1757年即已陷落;而这样的结局必然要经过成功的奇袭才能取得,而不会像魁北克那样经过持久作战才得以永久占领。
在其他方面均皆相等的情况下,距离愈远,防御和攻击的难度也就愈大;凡是拥有许多这类据点的地方,其防御难度则同其距离、数量和分散程度成比例而增加。一个有这样负担的国家,其势态不管如何避免不了,都要违背集中和保持交通紧凑的原则,而这些原则恰恰是正确的战争部署的必要条件。英国海军大臣于1780年告诫罗德尼,海军不能到处分兵。有些据点由于舰队不能即时到场而必须放弃;在这种环境中,只要敌人手中握有舰船便能以迅雷之势夺取一点并站稳脚跟而无法将其赶走。梅诺卡岛就是这样于1756年从英国人手中被夺走,英国舰队在宾的指挥下未能在守备部队投降之前将敌人舰队赶走;而法国在持续的七年战争期间却一直掌握着该岛,尽管英国海军一直处于优势。在英国舰队完全恢复运动自由之后,英国舰队是在战争结束之前恢复了运动自由,如果它认为值得,该地无论如何是可以用武力予以收复的。由于英国攻占了法国大西洋沿岸海面上的贝尔岛,在媾和时便以此岛换回了梅诺卡岛,取得这样的结局双方都感到稳当又很便宜。1798年马耳他以同样的方式为拿破仑所占有;而且,尽管法国没有海军驻在地中海,但马耳他和埃及为法国所控制达两年以上,后来,英国人在付出巨大努力之后,才将法国人赶走。
第4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