俾斯麦对于海洋漠不关心的冷淡态度同德国现今的情况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德意志帝国则是这种转变的最显着的例证,而帝国所取得的现代伟大成就首先则应归功于俾斯麦。自1887年以来,世界上新兴的强大海军就是德国、日本和美国的海军。时至今日,欧洲的每个国家都清醒地认识到即将到来的世界权益,因而也是自己本国的关注,应当是在其他大陆之上。欧洲在其相对稳定的局势下,实际上在为冒险性的事业和决定性的事件提供行动基地,而行动的地点则在那些政治和经济的落后必须让位于进步的国家里,而这种进步几乎都带有革命的色彩。这些行动很少不经过动荡即能达成,而平定动荡就势必依靠武力。一个欧洲国家——只有俄国除外,在较少程度上奥地利也可能除外——只有通过海军才能动用武力。
由于人们日益认识到世界局势的发展和未来取决于海权,因而以这种关系为课题的着作也就自然而然地与日俱增。这已成为海军事务中一个新的特点。这并不意味着,这些新着的大部,如果说不是全部,所论述的资料以前不曾为人所知和未受到赏识。而是意味着在使其系统化方面进行着一种新的尝试;即对资料进行整理,指出其重要意义,从中引出教益,将其系统地阐述成原理或定义,运用这些原理或定义便能更易于理解战略问题。对于某些已被认识的战争原理,普及的常识早已将其简要阐明,而具有远见卓识的杰出天才人物又将其进一步推向发展并另外又有所发现;然而,将这些原理融会贯通使之系统化,通过实例对其进行论证,将其确立为众所公认的理论法规,并在实践中加以运用,尽管其运用尚不够完美,所有这一切还都是在最近几年才刚刚得以做到。在古往今来的海军军人函件中,在政治家的活动和交往中,在海军通史中,到处都可以找到大量的实例来了解这些特殊要素本身所拥有的价值,以及它们同近期的和远期的权益的相互关系。
海军战役在某种程度上也可用为阐述战争原理的例证,意味深长的是,那些最能引人入胜和以军事卓识而称着的海军战役,就其主要特征而言,乃是其指挥者往往是陆军军人多于海军军人。克伦威尔的海军在这方面对陆军的倚重是众所周知的。甚至就连改组舰队也委托给三名陆军上校,他们成为所谓的海上的陆军将军。这些措施可以说是对德雷克、霍金斯和雷利的海军和战略进行彻底的改造。其深远目的在于按照当时欧洲最为精锐的共和政体的陆军体制来改组海军;一切军事行动统由陆军军人操纵控制,其中最为杰出的人物就是罗伯特·布莱克。他死之后,一位富有才干的陆军军人和战略家蒙克继承了这一传统。
这些情况尽管有所改变,但却一直延续到威廉三世。在威廉三世的领导下,海军才在业务上彻底同陆军截然分开。然而,不仅威廉国王而且其军事继承人地面部队总司令马尔伯勒将军都曾系统地阐述过舰队的战略运动;他们认为陆军和海军都是构成整体所必需的要素,在这两位杰出的陆军军人相继指挥的一些战争中,陆军和海军相互配合实施了一些巨大的合同战役。特拉法尔加战役,在法国一方,自始至终都是拿破仑在掌握;科贝特曾经告诉我们,拿破仑所采取的主要方针却是由四十年前一位法国政治家制定而成的。在老皮特的领导下,这种协同作战都是由他亲自决定的;尽管他也曾用过专业顾问,但最后的战略决策仍然由他做出。但在美国独立战争和拿破仑的历次战争中像罗德尼、圣文森特和纳尔逊都成了杰出的战略家。在特拉法尔加战役之前,英方的战役部署完全符合战略要求而且正确合理。
在前述各次战争的记载中,在同这些战争有关的函件中,甚至在较早的海军历史和人物传记中,都可以找到丰富的素材,从中推出“海战艺术”;但那是未经消化尚待加工的原料。这些素材本身虽然很丰富,但并不能提供艺术,正如砖头数量再多也不会给我们提供房屋一样。大概由于帆船的动力很不稳定,致使战争艺术在海军中的运用处于落后状态。一位海军将领不可能将其航程换算成需要的日数,而一位陆军将领却可将其里程换算成行军的日数。纳尔逊在追击敌人中,同西风拼力搏斗,而维尔纳夫在距二百海里之处却趁一阵突起的偏东风加速驶过直布罗陀而逃之夭夭。陆战虽然也变化莫测,但不像这样总是把握不定。航程受风水流速影响如此之大,致使战略配合乃至战术配合令人沮丧地难以掌握。在特拉法尔加战役中,风使纳尔逊无法以其既定方式来实施其计划,尽管他成功地保持了基本态势。由于欧洲的一流海军热心于舰船操纵,而对其本身的军事业务却冷漠视之,致使无意于系统研究的风气大为增长。
回想起来,当这部讲稿最初写成之时,尚未出现过使用蒸汽舰队的海军战役。美国南北战争没有出现舰队对抗;因为只有一方拥有舰队,但就海权的影响而言,却取得了丰富的教益。1870年的普法战争,1877年的俄土战争,也都同样在这方面取得了教益。自从这部讲稿完成以来,1894年发生了中日战争,1898年发生了美西战争,1904至1905年发生了日俄战争。对于其中的日俄战争,以后我们将进行专题研究;然而,尽管例证是引自这次战争,但绝大部分历史经验的研讨仍以风帆舰队为依据。
蒸汽使舰队的运动获得了相对的稳定性和准确性。如今,顶风和逆流只不过如同道路的泥泞和崎岖一样,都可以估算出来。计算螺旋桨的转数较之计算士兵两腿的运动,甚至可能更为容易。因此,海战艺术才有可能形成;而且也已成为刻不容缓,因为武器的迅速和多方面的发展引起了一场思想混乱,如有可能,必须采取一切手段结束这场混乱。再者,只要我们头脑清醒,信念坚定,我们便可以对公众的认识产生一定的极为需要的影响;因为在美西战争期间,明智的人士却发出了无知的喧闹,后来又提出了要求要把舰队分开配置。只要可能,我们就应抓住那些经历过一切变化考验而仍不失其为海战基础的原理;亦即抓住那些极为显着的主要原则,这些主要原则可用次要细则加以充实,而这些次要细则又是从这些主要原则中推出来的;遵循这些原理便可对这种或那种貌似有理的主张进行判断,视其同已经确立的真理是互相一致还是相互冲突,而断定其正确还是荒谬。
第3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