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给了我娘一根兰玉蝶簪子?”
“是,那是她临行的前一天我花了一夜的时间做的,临行的时候我帮她戴上的。”
是怎样缠绵悱恻的爱恋,是怎样的爱让他们不能相守却是终身怀念。
“那你的脸怎么了?”我问得有些突兀了,他应该是怎样英俊的一个人啊?
“你现在的爹,秦臻知道了这件事情,率人来到谷中,放火烧我的房子,你娘赶到,以为我在里面,就冲进去了,我从山中采药回来,正好看见你娘进去,我去救她,可已经来不及了。你娘临走前,让我答应不要找他报仇。”他的眼里噙满泪水,语气里满满是愧疚之情。
“那后来呢?我爹,他知道我是你的女儿吗?”
“知道,他爱你娘,你娘已经走了,他也答应若儿不再为难我,可他执意要带走你,因为你长得像你娘,并且让我答应永远不要去打扰你。是我对不起他,我答应了。但我也告诉他,如果他对你不好,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找回来。后来,看他对你视如己出,我也就慢慢放心了。”
“那你知道几个月前我诈死的事?”
“你受伤后,我试图去带走你,帮你治伤,可是他早有防范,我答应过不再打扰你,不敢过多停留就走了。”
“你找过我?给我运功疗伤的人是你?”原来是他,我还以为是表哥呢?他点点头。
“后来呢?”
“后来秦府就大办丧事,说你过世了,我有所怀疑,但秦府戒备森严,我无法查证。我又不方便在京城多呆,只有先折返。而后灵儿又得了痢疾,后来脚又伤了,我只有先留下。你的事就只好先割搁下来。正打算去京城找你的时候,灵儿却从路边救了你。”原来一直有人在暗中保护我。
“灵儿告诉我你胸口有一只红色的蝴蝶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老天爷真是待我不薄。”
“灵儿叫你爷爷?”
“灵儿是我收养的孤儿,是我把她带大的,我这个年龄,本该是做爷爷的年纪了。”
“你恨我爹吗?我是说养我长大的爹。”
“不,是我对不起他,他那么爱你,我还得感谢他。”这么些年他是怎么过的,他的日子是不是只剩下了对我娘、对我的思念?
“你为什么早些时候不告诉我这些呢?”
“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我怕你会不开心,我想让你无忧无虑的过日子,可哪里想到,你经历了那么多磨难。”
“你住在这里就是不想让我发现,是怕吓着我吗?”
“我不也吓着你了吗?”他的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愁怨。
“不,我不怕,是你和娘的故事告诉我,有些东西是要好好坚守,好好珍惜的。我还要谢谢你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不再住在暗室里,但是他仍然每天会在里面待很长一段时间。灵儿告诉我,这是他的习惯,那间暗室里的陈设是根据蝴蝶谷当年的样子而设的,唯一不同的是暗室里多了我娘的画像。我曾偷偷跟在他后面进去过几次,我想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而我每次看到的都是他在里面打坐,由于他戴着面具,我看不清的表情。
我身体好些的时候,我会和灵儿一起去海边捡贝类,去田间劳作,原来他也是一把田里的好手,我以为他是不做这些的。他会去山里采药,灵儿会晒药,然后卖给药铺,换回一些生活必需品,他不再种花,不再养蝶。偶尔有蝴蝶在院子里盘桓的时候,他会有些许的发愣,眼睛看向远处,好像快乐,又好像悲伤。
我知道,我从心里面是接受了这个父亲,可我却没有张口叫他,他也没有强求,只是待我很好。我跟他一起采药一起劳作的时候,他和容易会想起母亲,说她的事情,他也会细细的告诉我很多药理知识。
灵儿说看得出来他很开心,他以前的话很少,不会笑。而现在,他偶尔会笑笑。
我搂过灵儿,我打心眼里喜欢她,感激她,是她弥补了我不在他身边的日子,也是灵儿让他有所寄托,好好生活下去。
在这里的日子,我也很开心。
我坐在院子里,看着通向村口的那条路,那条路是我来的路吧?我来到这里已经快两个月了,在他的调养下,我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而且也学到了很多药理,也知道怎样调养我这副弱不禁风的身体了。我也越想外面了,陆延怎样了?
“蝶儿——”
“是您。”我还是没法儿叫出口。
“想走了吗?”
“是。”我不打算瞒他。
“担心陆延吗?你爱他。”他知道我的心思。
“我——”一时之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虽然没说,你也不愿承认,但是我知道,这个人已经深深注入了你生命,那一场生死大战时你们就注定要牵扯这一生。孩子,去吧,无情不似多情苦,这或许就是天意。”他想到了他和娘的故事吧。
“可,你在这里,我走了,你——”我没有资格谴评说他和娘的那一段过往,我已经缺席了作为他女儿的身份十九年,老天垂怜,我们才相见,我不能,不能离他而去。
“傻孩子,你娘和我的心愿就是让你快乐生活,你的快乐连接着那个叫陆延的人,他出事了,你能快乐吗?”他用手抚着我的头,眼里全是柔情,到底是痛过的人,他能明白我的感受。
“可是——”
“姐姐,你去吧,我会照顾好爷爷的。”灵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边。
“灵儿,谢谢你,谢谢你。”
“去吧,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看我们,如果你在外面累了,也到这里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他专注的看着我,我知道,他纵有万般不舍也不会让我看见,他想我快乐。
灵儿已经把包袱给我拿出来了,他在里面给我放了银票,放了几本医书,还有一把小刀,那是他随身携带的武器。他什么都替我想到了,他是要送我走了。
“您答应我,不要再出去奔波,你要在这里等着我,我会经常跟你联系,告诉你我的近况。答应我,不要再自责,不要再愧疚,你没有错,娘不会怪你,我也不怪你,我们都不怪你。”他故意把脸转过去,我还是看见了,他眼里有泪光闪过,他点点头。
“灵儿,谢谢你,请你一定帮我照顾好他,谢谢你。”
灵儿也哭了,“姐姐你去吧,爷爷把我养大,他永远是我最亲的人。”
我对着转过身去的他跪了下去,我不知道我此去会怎样,我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走了,爹——您保重。”终于还是叫出了口。
他的身体明显的一颤,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转过身来扶起我,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泪水。
“蝶儿——”
“爹——”我手碰到了他的面具,想要摘下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默许了我的做法。
我终于可以好好的看看这张脸了,他的右脸被严重的烧伤。我摸着他的伤疤,我要记住这张脸。
“爹,您保重。”
说完,我立即转身向村口跑去,我不敢停,也不敢回头望,我怕那个因为听到我死去而又无法证实的一夜白头的人会消磨掉我的意志,我怕那个生了我却要饱受相思之苦的父亲会让我停下脚步。
对不起,我缺席了十九年,或许还会缺席很久,甚至永远,对不起,对不起,外面的那个世界也有我的牵挂,对不起。
正文追寻
走出村子,来到镇上,我雇了一辆马车,朝京城走去。我不敢走得太快,因为我受不了颠簸,也就是传说中的晕马车。也不知道京城里的一切怎么样了。
走走停停,走了七八天,终于来到京城外,现在我才知道陆延的那匹马是多么忠心了,它得跑多快才一夜把我送到了我爹那里去了?累死了才把我放下。陆延,你又怎样了?想到这里,我已归心似箭。
我把雇马车的钱付了以后,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今天晚上是不能入城了,明天再去。我必须万事小心,上次那批刺客来头不小,先是摸清了我会在张子瑜的酒宴上提早撤回,然后在路上等着我,训练有素,招招要人命。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张子瑜?这一切是他的连环计?
不像他,能骗过我也就罢了,可陆延怎么也被骗过了?
到底是谁?不但了解我,似乎还了解陆延,这个人到底是谁?
第二天,我扮成一个出门省亲的中年妇女往城里赶,我没有去酒楼,也没用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那天晚上打斗的地方。那里明显被清理了,完全看不出什么痕迹。奇怪的是,周围有三三两两的牧民,他们不是牧民,他们的眼神满是警戒,有这样的牧民吗?他们又是什么人,和那天晚上的刺客是一伙的?他们在等我还是?
我不敢多逗留,赶紧走了。
来到城中,我到了宴月楼,由于是上午,并没有很热闹,但是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样子。接下来去哪里呢?
第2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