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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 痛彻心扉

“都怪我,不应该把你留在那里的,我怕你又像上次在归元寺一样不开心,躲到哪里去了。如果把你弄丢了,就是万年的钟声,亿年的钟声也不顶事了。”
叶小曼听得路引这么一打趣,不禁破涕为笑,说:“这钟声怎么响个不停啊?我还以为只敲十二下呢,早知道要敲这半天我就不哭了。”
“原来你哭是以为这钟声只响十二下,而不是和我走失了啊?”
“我刚才想,十二下的钟声一会就敲完了,如果在钟声响完之后还见不到你,说不定我们从此都不能再见面了。”
“幸亏老天爷赏脸,让我找到了你。如果我没猜错,这元旦的钟声,应该是要敲一百零八下的,现在估计也差不多了,我们来许个愿吧。”
路引和叶小曼虔诚地在钟楼前许起愿来。两人许完了愿,钟声兀自绵绵不绝,他们互相凝望着对方,在这深情无限的凝眸中,千年的时光飞逝,悠悠的钟声也已止了。
路引轻吸一口气往她眼睛吐去,问道:“刚才许的愿是不是和我有关?”
叶小曼轻轻地点了点头。
路引心中喜乐无限,握着她滑如丝缎般的手,说:“小曼,你看,千年已经过去了,那个巫师的预言没有实现,世界没有被毁灭,我们也好好地活着,还一起听到了寒山寺的钟声。”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像现在这么开心。”
“可是刚才你还在哭鼻子呢,你以前还说过希望千年的钟声响起的时候,要和世界一起化为泡影呢。”
叶小曼突然俏皮地说:“可是我现在又不想死了,要是我下次想的话,你陪不陪我?”路引认真地想了想,而后严肃地朝她点了点头。叶小曼见了,眼中蓦然出现一片蒸腾的水汽,胸臆间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堵塞,再不能言语。
新千年的钟声响过之后,寺内的游人逐渐散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竟开始下起雪来。两人抬头看着纷飞的雪花从天而降,仿佛置身梦境。没过多久,雪越下越大,昏暗的天幕中如同悬挂了一幅洁白的帷幕垂帘,密密层层地向四周延伸。大雪把寺庙、钟楼、树林、花圃全都覆盖了,大地变成了一片苍苍茫茫的雪白。路引和叶小曼踏着薄薄的雪层,在冬月微茫的光照下,穿过钟楼,向寺里的后院走去。
在一排枝叶稀疏的柏树底下,叶小曼仰头望天,伸手接住一片悠悠下落的雪花,看着这片晶莹的雪花在她掌心中慢慢地融化。她甩掉冰冷的水珠,把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搓了搓冻得有点僵硬的手,小声地念着张继的那首《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雪花代替了寒霜,要是再有月亮和乌鸦的鸣叫就好了。”
路引握住她冰凉的手掌焐了一会儿,“你的手好冰啊。”这时,一朵雪花掉落到叶小曼微微仰起的鼻子上,路引伸手帮她抹掉,发现她的鼻子也是冰冷冰冷的,把她拉近他身边,将她的手放进他外套的口袋中。叶小曼没有抗拒,觉得心里很暖。
“小曼,我是一个从大山里出来的贫寒人家的穷孩子,你会不会嫌弃我?”
“不会,我不会嫌弃傻孩子的。”
“为什么?”
“我第一次在音像店里见到你的时候,还有那天晚会的时候,你的样子,傻死了。”
“可是,我这么穷,连带你去吃个肯德基的钱都没有。”
“我很好养的,有青菜就可以了。”
“那你家里让你去法国留学的事情怎么办?还有那几个上吊割脉跳楼的怎么办?”
叶小曼腼腆地一笑,说道:“我没想过将来会怎么样,我只知道,你陪我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现在,哪怕就是世界末日,我也觉得没什么遗憾了。我一直想问你,运动会颁奖典礼的时候,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奖牌挂在我脖子上,难道就不怕我当场要你难堪吗?”
“那个奖牌是你该得的呀。如果不是你暗中给我鼓励,也许我还得不了那两个冠军呢,奖牌给你就是为了表彰你嘛。”
“不害羞,那个时候我才不会对你好呢。其实,不管你有没有得奖,在我心里,你始终是那个不服输的傻孩子。我觉得,你跟我们好像不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你从一个我所不知道的遥远神秘的地方来,你身上藏着一种东西,这种东西我找啊找,找了好多年都没有找到。苍天不负有心人,现在终于让我找到了。”
“什么东西?”
“你身上那些不依不饶的执著,让我很感动,我一感动啊,就,就……”
路引假装不明白,瞪大眼睛笑望着叶小曼,在等她把话说完。叶小曼脸泛红潮,微带嗔怒地望了他一眼,大有怪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之意。
过了片刻,叶小曼轻声说:“哥哥有一首歌叫《取暖》,你听过吗?”路引摇了摇头,叶小曼便一字一顿地念起《取暖》的歌词来:“暗夜的脚步是两个人被紧紧地追赶,而你的眼神依然天真,这是我深藏许久的疑问。望天涯的路上两个人,不停的坠落无底深渊,握紧的双手还冷不冷,直到世界尽头只剩我们。你不要隐藏孤单的心,尽管世界比我们想象中残忍,我不会遮盖寂寞的眼,只因为想看看你的天真。我们拥抱着就能取暖,我们依偎着就能生存,即使在冰天雪地的人间,遗失身份……你说,这歌词写得好不好?”
“好,就是太冷冰了。”
“你冷不冷?”
“不冷。你在身边,我心里好暖。”
此际,雪越下越大,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雪国迷城里。没过多久,路叶二人的头顶落满了白花花的雪花。
路引对叶小曼说:“我们该回旅馆了,再站下去,你和我都要被冻成雪人了。”
“嗯,不如,我们一人堆一个雪人吧?堆好我们就走。”
“那好吧,不过动作要快,不然的话就会变成四个雪人了。”
不消片刻,他们分别堆了一个半米高的小雪人,叶小曼用树上掉落的松球当做雪人的眼睛,用树枝和落叶给雪人编了一顶毡帽。虽只寥寥几根树枝,但经她巧手编织,却也似模似样。路引找来一根略微弯曲的树枝插在他堆成的雪人身上,然后把雪人推到叶小曼的雪人跟前,两个雪人相对而立,他那个雪人身上的树枝如同手臂一般环抱着另一个雪人。
“你真坏,堆雪人也要占人家便宜。”路引听她这么说,又去找来两片树叶卷成一个筒状,插在自己那个雪人的头部,成了一张小巧的嘴巴,然后再如法炮制一个插在叶小曼那个雪人的头部,两个雪人在亲亲的温馨画面豁然眼前。
叶小曼见了,啐道:“整天跟着大傻在一起,就知道你干不出什么好事来。”
路引拉过她手,笑说:“戴毡帽的雪人叫曼曼,伸出手来的那个叫……”
叶小曼抢说道:“叫坏蛋。”
…………
千禧之际苏州寒山寺里的那场大雪,一直纷纷扬扬地下着,落在路引记忆的最深处,似乎永远也不会停。烟丝燃尽的时候,路引跌回到现实中来。繁花似锦的年华早就如残荷般凋零了,往事却像烧红的铁块一样烙在他心里,越烧越旺,直至痛彻心扉。
他唤了一声小黑,小黑意兴阑珊地爬出来,抬头望了他一眼,耷拉着脑袋不言不语。
“小黑,我好想小曼。不知道她的病好了没有,不知道她在法国好不好?我好恨,我恨我自己,我恨这个老天。”路引脸上垂泪,心中沉痛,泪珠一滴一滴顺着脸庞滴落到地板上。
每当谈到感情,小黑总是那么恬然,仿佛它从来没有爱过那般一脸虔诚地望着主人,像当初叶小曼站在领奖台下看他一样。路引和小黑说了一会话,走到大厅,迷迷糊糊地躺在沙发上,不久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