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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牡丹花凋,谁堪笑

之前湘如对我的态度,也是理所当然的。换做是谁,也受不了如此打击。如果当初我走了之后,湘如便嫁给了王爷,那么现在我会在什么地方,会不会和姐姐一样,成为卓繁的仇人。
“娘娘,你不要太过忧心忡忡了,对肚中的胎儿不好。”敏蓉市场劝解。虽然我也明白这是有损胎气,但只要一想到湘如的事情,我就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
我问过卓繁,为什么久久不让湘如离开,卓繁告诉我说湘如他自己还不愿意离去。我起初是惊讶的,而惊讶之色也只是那么一瞬间,我又想到了什么。这种感觉是我越来越不安起来。
今年的牡丹花开得异常艳丽,招来了成群的或跌,我看着也喜庆,它们结伴而行,围绕在我四周盘旋。这也是少有的奇观了。身旁的卓繁感叹道:“蝴蝶衬美人,真是绝配!”我羞涩的躲避他火热的目光,仿佛要将所有的事物熔化般。
“王爷,湘如今日里还可好?”
卓繁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就像寒冰瞬间包裹了火焰一般,他注视着远方:“听吓人说,她最近身子不是很好。”他收回远瞩的目光,看向我,说:“本王一直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因为你怀着身孕,本王怕听了之后会生气。”
我微笑着伸出手,手心朝下,五指半握手,就有一只全身印着黑黄相间花纹的蝴蝶,踮在我的手背上。我看了看那只蝴蝶,说道:“现在,你看现在臣妾像会生气的吗?王爷不应顾忌。”
“就在上月,本王宠幸了湘如。”
一个字一个字听进我的耳朵,说是不伤心绝对是骗人的,我神着的手臂微微抖动,虽然毫不起眼,别人根本看不到这细微的抖动,但停歇在我手背的蝴蝶,却像是收了极大的刺激一般,出卖了我。
“你就是嘴硬,心表不一。”卓繁叹了一口气,似乎像在向我传达,若是早知道我有如此反应,便不那么做了似的。
“湘如心里,有王爷,臣妾知道。既然她愿意,您也愿意,臣妾便无话可说。”我低声道。
卓繁忽然猛地握住了我将要放下的手臂,握在他手心中摸戳。如今的暧昧,却让我觉得一阵恶心,或许又引起了连锁反应,弄得我肚子一阵疼痛。我心里告诉自己,他也曾和自己最在乎的湘如做着同样的事情,也曾握着湘如的双手这样来回揉搓。即使在妫海孤那时候,我都没有如此伤心过。
之前,我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不会伤心。可谁知当事情真真发生之后,自己却又是如肝肠寸断一般的难过。
“吃醋了?”卓繁伸手搂住了我,我想挣脱,他却搂得更紧了:“早知道你会这样难受,本王就不喝酒了。”
“臣妾是真心想让湘如如愿以偿的,虽然心里的确有些不好受,就当是我对她的赎罪。我心里也会好受一些。所以,根本没有您想象的那么糟糕、”我安慰着卓繁,却实同情着自己,自愿的事情,怪不得他人。
“你去看,看湘如,本王想,她还是愿意见你的。”
我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丫鬟惊慌失措连跌带撞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王爷!娘娘!大事不好了!”
“湘如怎么了?”这时王爷先发话了,原来这丫头是王爷赐给湘如的丫鬟。我的心都悬道了嗓子眼,卓繁说湘如今日身子不太好,我就在想,会不会是湘如的病情有变?
那丫头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还未平息心里的恐惧,说道:“湘如小姐她,她”
我最是受不了这样吊人胃口的,便忙问:“她到底怎么了?别磨磨蹭蹭了,快说!”
“湘如小姐她服毒自尽了!”说完一口气没上来瘫倒在了地上。
我身子也有些站不住,卓繁连忙扶住我:“去看看!”
湘如所住的屋子,距离宏轩阁只差几百米的距离。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面的东西也更是少的可怜。一套小巧的红木桌,墙上挂着几张让人醒目的名人山水画。一些小物件和一张挂满玛瑙珠子的帷帘的床榻。
床上一个安静的躺着一个娇小而又充满诱惑的身躯,笔直笔直的。而那种美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
“湘如。”我轻声唤了一声,我明知是徒劳,但还是不死心的叫了一声。
卓繁缓步走去,用手撩开玛瑙帷帘,一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在我身处的这个看得模模糊糊,若隐若现。
“已经断气几个时辰了。”卓繁向我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了红木桌上,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光洁无垢的红木桌上,放着一瓶类似药水的东西。卓繁叫我不要动,自己走了古来,问我要了一张娟帕,小心翼翼的将那瓶药水拿了起来。
“鹤顶红。”卓繁冷冷的说道。
我深知鹤顶红的毒性,看着眼前的景象,虽然是初春时节,身处这屋子之中却像是透着无尽的寒冬。
“为什么?”再一次看向床榻上的人时,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的抱头痛哭:“为什么你要如此?你寂然不愿呆在王府,离去便是,又为何了了心愿,又要做如此蠢事!”这还是我曾经所认识的湘如吗?
“这是她的选择,你应该尊重她?”
曾经的安华,我视之如姐妹,眼前的湘如却是更亲,虽然她们都以不同的死法相继离我而去,而无一例外,都是因为我的存在。
我跪倒在卓繁身下,任凭他如何劝我,我都无动于衷:“王爷!臣妾有罪!她们都是因臣妾而死,为什么要让剥夺她们生存的权利?为什么要将她们的痛苦强加在我的身上?王爷为什么?”
“你在胡说写什么?湘如的死又不怪你,你干嘛要自责!你忘了你还怀有身孕吗?本王命令你立刻起来!”卓繁这样说却是我更加的难过。我被卓繁一把抱了起来。
我的哭声一发不可收拾,没有人敢进来,后来听敏蓉说,当时的屋外已经闹翻了天,谁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同传消息的丫鬟也不知所踪。他们只听到我响彻骨髓的哭声。
“陈叔!”我轻声叫了一声。
陈叔就像没有听到我呼唤一样,背对着我和卓繁,跪在床榻前,一双张曼褶皱和老茧的手紧紧地握着床榻上的人的右手,握得越紧,便越是伤心,因为他能感觉得到,双手握得越紧,就更能深刻的感受到那冰冷的死亡气息。
房间里只有三个人和一具冰冷的尸体,空气中四处都弥漫着悲伤,凄凉,阴冷,和无尽的恨。所有的东西交织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字,那便是“念”。
不知过了多久,久得像改朝换了代。卓繁见我渐渐地平息,说道:“走吧!”
我看了看还跪着的陈叔,便朝着陈叔走了过去,重复了卓繁的话:“陈叔!走吧!”
陈叔抬头看了看我,我看见他哭红的双目中,浸着斑斑血丝,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我伸手去搀扶,陈叔没有拒绝,卓繁跟在我们身后,三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这间连名字也没有得房间。
就当我们走出屋子之后,卓繁便命人一把火给烧了。屋子里的那套红木桌椅,那些名人字画,连同湘如的尸身。
这也好,受尽世间疾苦,就当到人世间走了一招,最后了无牵挂,和生不带来一样,死不带走一样,就当做了一场漫长而又真实的梦。
四散的流言蜚语也在王爷的那一声“再有提起此事者,立斩”的威逼下,渐渐地让所有人将此事烂了在了肚子里。自从湘如离开之,陈叔便一病不起,似乎想着想要下去陪伴湘一样。王爷请来了宫中最好的太医为陈叔救治,太医只是说了很不吉利的四个字:“尽力而为!”
而我呢?本来就还有身孕,在那次事情后我也没有幸免的受到了波及。因为伤心过度,显然是动了胎气。不过庆幸的事,太医说并无大碍。只要好生静养一两个月便会没事。
我心里计算着日子,太医所说的这一两个月之后,那么还剩下一个多月,便到了我的临盆时期。我这些日子,每日都在王府供奉的佛堂里祈祷,求菩萨保佑,在这段日子里,可千万别处别的岔子才好。”
“感觉好些了吗?”卓繁靠在我身边问道:“太医开的方子,感觉还适应吗?”
我轻笑着点了点头:“臣妾没事儿,太医说了,在有身孕期间就尽量少吃或者不吃药,所以除了几服安胎药,别的臣妾都没吃。肚子里面的小东西有事儿没事儿就替臣妾几下,虽然痛,但臣妾却很高兴。”
卓繁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又说:“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就不用再自称‘臣妾’了好吗?”
“为什么?”我问。
“生疏。”卓繁的目光没有在我身上,也没有在任何事物上,目光涣散的没有交点。
每当我受到伤害或者,伤心难过的时候,卓繁似乎都在我身边。有他在,所有的坏心绪都会有所收敛。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就将身子挪到了卓繁胸脯上,感受着他左心房由内向外释放着的温热。
“怎么了?”卓繁低下头,下巴靠在我的额头上问道。
“没有,我就想靠靠。”
我看着木窗外,一缕缕被清风吹拂的飘絮。我心中不由用上一句词: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就让这句词,陪伴湘如在地下常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