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地面上阴影映出西窗擅入的人影,我放下手中的《庄子》,一探究竟。
“是我。”玉树临风的黑影逐渐清晰,自个儿给倒了一杯茶水灌肚。“你来干什么?不怕被人发现?”我将他手中的茶杯一抢而过,
一幅无赖痞子的模样,又拿起另一个茶杯重复先前的动作:“管他呢!公子我想上哪儿就上哪儿?没人敢拦我!”
我关上西窗,又熄灭几柱蜡光:“你不怕王爷?”
“他刚进宫,这会儿回不来。你怕啦!”他一个旋身站到我跟前,右手食指妖娆的托起我的下巴,整张脸贴得很近,调戏道:“看把咱雪儿给瘦的?”
我用力推开他的手臂,往后撤了几步:“你到底是谁?”
“连我都不认识了?这儿真够冷清,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你堂堂王妃,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像什么话!”“啪”的一声拍在案上。
这不像痕的作风,再放肆也不会失了分寸,夜闯王府是死罪,他不是不知:“我不认识你,请回吧!”
“哈哈哈……”我急忙捂住他的嘴:斥声道:“要想活着出去就闭嘴!”哪知手心被他舌上的湿水一添,我赶忙缩回手:“你疯啦!”压抑住欲将爆开的声音吼道。然后用娟帕擦拭了手心。
他脸色变得阴暗,目光向外喷怒着火焰:“今晚我就带你离开。”
“离开?”我慢悠悠的坐到木椅上:“你觉得可能吗?”
他走到我身旁:“你的病……”
我猛然抬头,他是怎么知道的?不应该啊,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啊!
“你以为你们成亲那晚,王府内果真没发生点事儿吗?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借酒消愁时多想与你共饮!我恨不得,恨不得……”他说的激动,目光炯炯的扫过我,扫过我的冰凉的身体。
“他也知道了?”
“他还不知道。”我认为王爷是知道我的病情才不愿碰我的:“如果你是为了我好,就不要告诉他。我也不会跟你走。”
“你跟着他只能受苦,你就愿意如此孤老终身吗。”
“我的命运是你们联手赐予的,别无选择。”呆若木鸡的盯着那舞动着的烛光,他襒过我的头依靠在左肩上,紧紧地挽着我的胳膊。我没有挣脱,感受着他鼻尖呼出的热气,唇轻印于我的额头,他的吻是火辣的,融化我全身的冰冷,我甚至能听见他狂跳的心脏,一高一矮的倩影随着烛光摇摆不定。
“跟我走,好吗?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好困,身子好困,我为什么没有挣扎,寒风透不过的温暖怀抱,就这样被抱着,时间仿佛被定格,就连呼吸都变得平稳。
依偎着微弱的触感,我的心却忽冷忽热。
他的双手握着我的肩背,眸中的火被柔情万分所替代,注目着的眼前人一点一分的将我冰冻已久的心一块一块的侵蚀。“我不会跟你走的。”即便我再依恋着这份温情,但我知道,我始终是逃不过厄运的摧残。
“赶走所有人,你才能清净不是吗?”他毫不掩饰一脸的困惑。
“你是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他身上拳打脚踢如雨下。今天的局面还不是因为造成的!
他没有躲避,任由我狂揍发泄。我打的手脚无力,他却不吭不声,冷静,我告诉自己要沉静,多少个孤单的日日夜夜都熬过来了,还是学不会冷静。
“我不想渴求什么,更不敢奢望能怎样。注定终身都会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狱中。一天是熬,一年是熬,十年也是熬,哪怕更长。在这些没人打扰的日子里,想了很多,我不怪任何人,姐姐、段大哥、你还有王爷,我都不怪你们,我已经任命了。”口是心非的话语只想让他快些离开,打消带我离开的念头。
他双手松开我的肩膀,注视了我许久之后才不离不舍的站起身:“过不久宫中会有大事发生,保重自己的身体。我安排了手下在王府四周保护,我只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你不是一个人。”迈开的步伐停了停:“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不会恨我?”
“若是我本人,我不会。”我淡淡的回道。背对的身影明显的颤了颤。
心中的梦只有一人,那么我是破屈服还是心甘情愿的屈服呢?两者都是相同的结果,我屈服了。
自私的想着自己的事情,无情的将家人抛之脑后,只剩唯一的遗憾,我多想在末日到临之前再见见你们。
我曾经对痕说的话,他究竟在意了多少,还是说毫不在乎。是否他与他一样都只是一厢情愿的把我当作别人的一个影子,一个不存在的幻象。我的不挣脱不回避已证明我是愿意相信他的,即使我不能跟他逃离,也算是心灵的一种希望的寄托,他会明白吗?,
轻身的念头不是没有过,可一想到死后都没人给收尸的下场,又觉得太不值得。这个世界我真的不是一个人吗?
“娘娘,王爷设了酒席,欢庆大公子凯旋,这次您不得不去啊!“敏蓉满头淋漓的进来。
“哪个大公子?为何非得让我去?”我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大公子赴往前线作战,大胜而归,王爷奉命为大公子接风,后堂可热闹了!”她的用意是让我多出门走走,“让‘婧儿’来为我梳妆。再把那副玉梅花簪,蓝田白玉兰坠拿来为我戴上。”我口中念着首饰名字,她义不容缓的找着。
“您别怪奴婢多嘴,往日这些都是您打不上眼的东西。”说着东西已摆在了我的面前。
“就让她们出去见见光吧。”光鲜亮丽的妆容后却是一副惆怅。
堂外的守卫愣了愣,敏蓉喊了几句方才回过神来:“娘娘,您请!”
“来人,赐座!”
大公子?那不是痕,又能是谁?堂内仅三人就坐,两人的目光在我身上打转,王爷满面红光的坐在正上位,酒水进的不少:“今日是家常,不用刻意留心礼仪。随性就好。王妃,这位是大公子!”酒酣的比划为我介绍,我向痕敬了一礼,他立即起身回应,有规有矩,面面俱到。
桌上的样式是传统的满汉全席,乾果四品:蜂蜜花生、怪味腰果、核桃粘、苹果软糖;蜜饯四品:蜜饯银杏、蜜饯樱桃、蜜饯瓜条、蜜饯金枣;饽饽四品:翠玉豆糕、栗子糕、双色豆糕、豆沙卷;酱菜四品:甜酱萝葡、五香熟芥、甜酸乳瓜、甜合锦;前菜七品;喜鹊登梅、蝴蝶暇卷、姜汁鱼片、五香仔鸽、糖醋荷藕、泡绿菜花、辣白菜卷;膳汤一品:一品官燕;御菜五品: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玉笋蕨菜;饽饽二品:慈禧小窝头、金丝烧麦;御菜五品:罗汉大虾、串炸鲜贝、葱爆牛柳、蚝油仔鸡、鲜蘑菜心;饽饽二品:喇嘛糕、杏仁豆腐;山珍刺五加、清炸鹌鹑、红烧赤贝;饽饽二品:绒鸡待哺、豆沙苹果;御菜三品:白扒鱼唇、红烧鱼骨、葱烧鲨鱼皮;烧烤二品:片皮乳猪、维族烤羊肉、随上薄饼、葱段、甜酱;膳粥一品:慧仁米粥;水果一品:应时水果拼盘一品。
我看得眼花缭乱,以前听民间大厨说到过,好奇就在书本上简单的查阅,那时候只是震惊,亲眼所见,除了瞠目结舌,再也找不出成语来形容我此时此刻的感受,这一桌子的排场是平常人家一年或许更长的花销,也可救济成千上万的难民。难怪民间会有“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感慨。
他两完全不在乎我的惊讶,若无其事的干酒,应接不暇的佳肴却不知如何动筷。
“消息传的好快,你凯旋前一天本王便收到了边疆急报,当日全城举杯同庆,你是没看到那盛壮的场面。百年难得一遇啊!话说正如你禀报的那样顺利?”句句称赞,而最后一句却是摆明着不信的质疑。
“您说笑了,臣怎敢谎报军情,字字句句将士们均可作证。”痕将计就计,随和的夹着菜。我对上他的目光时,不经意的躲避却被王爷看在眼里。为了不惹祸,我只顾着埋头吃喝,再不张望。
“说哪里话。今日是庆功宴,来,我们夫妻两敬你一杯。”说完也不碰杯,便一饮而下,我单手举着酒杯干巴巴的看着另一人跟着一杯下肚。
气氛笼罩了一层微妙的紧迫感。看似违和的表面,暗影涌动,危机四伏。满桌山珍,各怀心事的三人,这是怎样的一个饭局?
第二十六章 依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