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除了会客用的房间便是几间住房,进出的大多是男子且穿着朴素,大概是下人居住的房间。跟着红妈妈行至庭院,从此处观看,确实如同其外观般十分像个宅子。
庭院中央是有个园中湖,湖水碧蓝,偶尔有鱼欢跃,好不活泼。湖里边传来汩汩的水声,竟是活水不成。湖边有水榭,若此处不是烟花之地,在水榭上欣赏湖中美景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湖的对岸是一株株油绿的植物,像是特意栽培的花卉,在夏季仍尚未开出花苞。因为在远处,瞧不出这些绿色植物的品种。普通的花园便是栽种各个时节的花卉,这样一年四季都能赏花,土地也没有翻动过的迹象,看来凤凰阁的主人对于这植株甚是偏爱了。
临近我们所处走廊的坪地镶着些石子,十分熟悉,像是21世纪用于按摩的石子路。不过,这些明显过于分散,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图案。石子群的角落有块经过雕琢的大石头,上面刻着“凤凰阁”三个字,石头上泛着青色,应该放在那一段时间了。大石头周边长着芭蕉树,看起来特别像公园一角。
穿过庭院的走廊,烟气扑面而来。红妈妈埋怨道:“唉,每次都要经过厨房,够呛,所以才不喜欢去后院。”不一会又正色道:“阿雅,这便是凤凰阁第一条规矩,不论发生什么事情,绝对不能踏足庭院。”
我点了点头。连红妈妈都被禁止进出庭院,看来是有幕后老板的,也不知能否有幸见到这位幕后老板,我对其兴趣可不小呢。
“你倒也乖,不哭不闹的。”红妈妈促狭地看着我,我只默默无语。
过了厨房,不远处左手边出现了点了油灯的走廊。走廊两侧皆是房间,门上挂着珠帘。走廊显得有些狭小,看着竟像是硬生生重新开辟出来专门用于接客的房间。
红妈妈在前头拐进了走廊,我瞟了瞟前面的大厅,有表演用的舞台,台下是普通的桌椅,也有类似VIP专座用珠帘隔着的看座,靠近大门处有个大屏风遮住了大厅内的好风光。
二楼的构造被挡住看不到,小厮已经在身后催促了,便快步跟了上去。因为青楼特殊的营业时间,这会儿倒是十分安静。红妈妈一直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才停了下来。最后一间,显然比其他几间要小一些,不祥的预感。
红妈妈敲了敲门,一个看起来仅十二岁的丫鬟迎了出来,房间里隐隐的抽泣声瞬间传入耳膜。“红妈妈,莠莲姑娘的行李已经收拾妥当。”
“阿真,你先退下去吧。”看来开门的丫鬟叫阿真。
“给你的花娘就是里面那位姑娘。”莠莲?
红妈妈抬脚进入房间,抽泣声便愕然而止,一位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扑到红妈妈脚下:“红妈妈,求求你,不要赶我走,莠莲无家可归,我不要到街上去当乞丐。”姑娘的声音异常沙哑,似乎不止是带着哭腔的原因。
“整整一个月,房里都没来一位客人,你说留你何用?”
“莠莲可以当下人、当丫鬟,只要能留下来有口饭吃。”
“难道我花几两银子是买你回来当丫鬟的吗?哼,当初若不是人牙子狡猾,你以为凤凰阁会收下你?”
莠莲也不辩解,只一个劲道:“求红妈妈可怜,求红妈妈可怜……”
红妈妈不耐烦地撇过腿去,莠莲便摔落在地。“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今日收了位姑娘,她能教你唱曲,若是明日演出你能博得十两,便能留下来。阿雅,过来。”
“十两……”莠莲垂下头颤抖起来。
“既然是个赌局,你这个筹码就好好表现吧。”
红妈妈说完便起身出去了,嘴里还嘟囔着:“阿雅这个名字怪难听的,得换个花牌名,哎,真麻烦。”
我合上门,转身把坐在地上的莠莲扶起送到床上,她流着的泪仍没有停下。出于礼貌自我介绍了一番,当然包括卖身葬父之事,只是没提及与周姨交心的那一段,她慢慢平静了下来,当听到我与红妈妈的赌局时,她显然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莠莲姑娘,我去打水给你洗把脸。”她点了点头。
不知道去哪打水,便跑去了厨房,有人在生火做饭,听说我是新来的,也没说什么便给我打了盆温水。
回房刚合上门,莠莲便对我说道:“我是北方人,相比南方女人声音要粗犷些。家乡饥荒,我便逃难到外村,然后跟着人牙子进了凤凰阁。容貌不堪,红妈妈给了三两银子,被人牙子拿走了二两。人牙子狡猾,没让我说话,不然怕是红妈妈也不会买下我。听你说起与红妈妈打的赌,莠莲甚是钦佩,平时我们都不敢正眼看她。”
“莠莲是甘愿来这烟花之地的?”
“饿过的人才知道肚子空着的可怕,青楼的女人一旦不是处子便也不在乎名节了。只是我的初夜才得了一两,之后一个月都没有人踏进我房门。既是花娘,出了青楼也没什么面子活下去。”
莠莲的声线确实让所谓的“南方人”难以接受,接触中性美多了的我倒是没什么异样的感觉。
待得莠莲脸洗尽后,我才明白之前她提到的“容貌不堪”是什么意思。莠莲是典型的鹅蛋脸,有一双十分传神的丹凤眼,这样的组合即使鼻子、嘴巴和眉宇长得再普通也不会丑到哪里去,只是莠莲的左眼眼角有块指甲般大小的黑色胎记,十分显眼,破坏了丹凤眼的美感。
黑色胎记用粉都盖不住,真是一大难题。
不过,现在不是气馁的时候。“莠莲,我们要全力一搏。”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只是不管莠莲怎么练习,她也唱不出《胭脂泪》的女人味,反而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我也考虑过现代中性声线的歌曲,可是我没那么天真地以为他们能接受。试着唱《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给莠莲听,她捂上了耳朵……
其间红妈妈传饭的时候来过一次,她已经将赌约的事情放出风声,我不得不佩服她懂得利用舆论制造气氛,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是,现在莠莲这样的声线,我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红妈妈竟然似乎并不着急,不知道打的是什么算盘。
大厅慢慢嘈杂起来,看来到了凤凰阁的营业时间。
在莠莲第五十六次难以恭维的练习之后,我有些丧失耐心了,便以熟悉场地为理由,蒙了面纱朝大厅走去。
红妈妈是存心看我笑话来着,一个接一个的难题,我都快觉得喘不过气来了,有种黔驴技穷的感觉,甚至还有种想要放弃的冲动。
第8章 声音粗犷的北方女子:莠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