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父亲的身影变换闪现着,我伸出双手想要拥抱,却找不到自己的身体。嘶吼、喊叫皆于事无补,唯独眼泪静静长流。慢慢地,父亲的微笑开始与草席下那张青黑腐臭的面孔重叠,心尖一麻,一抹难以抑制的悲伤开始蔓延。
是啊,爸爸他走了呢……
“姑娘,醒来了吗?”是那位热心的大婶的声音。
睁开眼,脸上湿润得有些粘糊。“姑娘,是不是梦见家人了,哎,瞧你哭得……”大婶用手抚了抚我的脸庞。
“你歇会,我给你打点水洗把脸。”
细细打量了一下大婶的背影,灰色打着补丁的长布衫,碎花略泛白的长裙。回想起刚刚已然怀疑自己来到了另外的世界,哎,先静观其变吧。
扫视房内,没有隔间,一张床,床边一个破旧的类似衣橱的木柜,大门附近一张泛黑有着缺角的桌子。大门对着的另外一面墙上有后门,连着一个房间,光线不明,估计是厨房。
大婶从门外打了盆水进来,不由分说就给我擦起脸来,这番不请自来的热情让我有些愣神,毕竟好长一段日子大大小小的话题都纠结着“老人摔倒该不该扶”。
“大婶……”
“不要管我叫大婶,我嫁的男人姓周,死得早,周围的邻居都管我叫周姨,姑娘也跟着叫吧。”
我冲着大婶礼貌性地笑了笑,“周姨……那个,我父亲呢?”这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唯独那具与爸爸十足十相像的尸体,虽说爸爸过世时已经火化了,但现下不去弄个明白,心里也着实不安。
周姨瞟了瞟门口说道:“大伙帮忙把你父亲请到门口了,只是这不是你的本家,按照规矩你父亲是进不得堂屋的。我扶姑娘去看看吧……”死人才用“请”字,眸子沉了沉。
身体已经适应了许多,脚步有些缓慢地移动到门口,周姨紧张地看着我,深怕我有什么闪失,那副淳朴的模样让我心中升起一丝暖意。
门口有个小院,有篱笆围着,篱笆外是有些干裂的路面。周围的房子都是土胚房,西边不远处有一道城门,没有集市。
没有电网,没有车道,没有时装,没有了太多我曾经以为理所当然的拥有。想起曾经有人问我“如果2012世界会毁灭,现在的你会做什么?”,我回答的是“该怎么活就怎么活,担心会到来的仍然会到来,如果没有到来还可以按着轨迹继续好好过。”也许,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管能在这里呆多久,做手头该做的事情才是本分。这般想着,心情终于平复了许多。我既来得了这里,必也有回去的方法,好在这个世界还是人类居住的。
目光锁定在那床已经不能蔽体的草席,重重地跪在地上,轻轻地挑起一角。跟爸爸一样的面庞啊,眼泪又难以抑制地漫了上来。
抹了抹眼角,深深吸了口气,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莫名来到此处,他又与我父亲一模一样,或许不是缘分这么简单。
我仔细地检查了“父亲”的身体,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打斗的痕迹,那么应该不是受伤致死。“父亲”的耳中和口腔内有血块,颜色竟然有些偏绿,寻常血液凝固至腐坏应该不是这样,怕是中毒。
“周姨,可以给我些纸巾?”
“纸巾?”
“哦,干净的布也可以。”
周姨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便进房里去了。倒是我一个陌生人管人家要东西,也是有些唐突了。
不一会周姨便出来了,让我诧异的是,她手里竟然拿了块素绢,那素绢与周姨身上的衣服形成鲜明的对比,我也只在丝绸品店里见过,不过一看便知道是好东西。
“这……”似乎有些贵重了。
“好好拿着。”周姨郑重地交到我手中,不待我拒绝便转身回房。不知为何我觉得她的眼神似乎黯淡了许多。
“我先进屋煮饭,姑娘陪你父亲呆会便进来吧。”
轻轻地应了声,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我才将目光转回手上的素娟——很干净,摸起来手感也很好,果真舒服。
捡了个小木棍将父亲耳中和口腔里的血块取了出来放在素绢上,打开父亲的嘴时,发现牙齿和嘴唇上还沾着一些白色的粉末,立马用小木棍轻轻地刮了下来包在素绢里。
或许这与“父亲”的死因有关,我把素绢裹好,一摸身上也没有口袋,便学着古人把素绢如同贵重的东西般塞进怀中,手指却触碰到了一个物体。掏出一看,竟是一封信,中间还包裹着一枚玉佩,玉佩温润剔透,似乎比较上档次,不过表面有一个污点,有点像血渍。信是用繁体写的,看不明白。
我是什么时候换的衣服,又是谁把这些东西放在衣服里的?
举目四望,陌生,陌生,心中的不安更甚。确实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转身回房,或许暂时只能依靠周姨了。
第3章 葬父(一):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