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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君心】借问木兰春期未 有信便告东风来(六十六)

少昊住在太白殿,燕卓每日都要陪他用膳,谁知这一日的朝食爽了约,夕食也不曾来。少昊太子不免有些委屈,想到昨晚燕卓斥责他的几句,更加低落,扔下筷子一个人到书房里去了。他看书这个习惯倒是好的,也是简狄与燕卓一直培养所致,如今两人都抛弃了他,他只能躲去书里解闷了。
“殿、殿下……”外面有人的声音听上去战战兢兢。
“什么事?”
“君上来了……”那侍女是个小姑娘,说话时还紧张得吞了一口唾沫,“还……”
少昊放下竹简,拧起眉头,摆出东海太子与天道白帝的威严来。
结果那侍女还没说话,他便听见有人道:“阿素?”
简狄才在门外唤了一声,却见门里冲出一个身影,巴在门框处打量她,一双眸子端的是漆黑乌亮,很是漂亮。
她弯了眉眼,对着少昊一笑,微微屈下身子,柔声道:“娘回来了,过来给娘抱一抱。”
到了这时少昊太子仍然没有从震惊中恢复,呆呆地望着简狄,她早料到这样,也不说话,直接上前去将他一把搂住,在他耳边道:“怎么,不要娘亲了?”
“娘——”
她这一回来,最后告诉的才是他,也早想过各种娘俩见面的场景,果然他最后抱着她的腰,哭得稀里哗啦。简狄将他抱起来,拍着他的后背,温柔地亲吻他的面颊,笑道:“阿素是好孩子,想不想娘?”
少昊一边抽泣一边抱住简狄的颈子,含糊道:“……想。”
简狄带他走进饭厅,却见那菜色根本没动,便将他放下来,道:“还没用饭?娘陪你吃好不好?”
这一下少昊才肯坐上桌去,在简狄的监督下把夕食吃得干干净净。
简狄看着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不知自己当初如何狠得下心舍弃他,此时能够弥补,她便尽力对他更好一些。少昊两百岁时便因为简狄过世,而未办寿宴,如今她虽与燕卓处得不好,然而不论如何儿子是要好好哄着了。
燕卓处理完事务也往太白殿过来了,坐在堂上喝着茶。少昊发现父君比他早知道简狄回来的消息,很是不快,翻着白眼拿着竹简在背书,声音拖得老长。
“好了,今日便到这里。”燕卓放下茶盏扫了简狄一眼,“同你娘去说说话,一会儿我们还要回宣华殿去。”
“啊?”
少昊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简狄虽然没有出声,也忍不住朝他看去。
“怎么?”燕卓淡淡一声,话里含着冰霜。
“父君,阿素知道你思念娘亲,可是阿素是小孩子,能不能先把娘让给阿素一个晚上?”少昊太子一本正经地站了起来,对燕卓行了一礼。
简狄不禁失笑,她自然想和儿子多亲近一会儿,怎知燕卓这样不近人情。
“那是你自己想,你娘未必想与你一同睡。”
这下终于说到了点子上,仍在怪她不考虑父子二人。简狄朝哀怨地看着她的少昊投去一眼温柔的笑意,道:“怎么会呢,我自然是要和阿素一块儿睡的。”
燕卓不再出言阻扰,坐了一会儿便声称还有许多事要处理,独自回大殿去了。少昊乐颠颠地抱着简狄的手臂撒娇,一刻不肯松开,直到洗澡时才依依不舍地往汤屋去。
她微笑着送儿子去洗澡,然后垂头敛了笑容。
晚上睡觉的时候少昊激动得睡不着,简狄只好编出一些故事来哄他,他这才从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状态中恢复平静,说的累了,终于睡去。简狄毫无睡意,躺了许久仍清醒得很,翻身又怕吵着少昊,便轻轻坐了起来,打算下床去走走。
谁知少昊精准无比地抱住了她的手,口里含糊哀声道:“娘……你不要我了?”
她一惊,往身后看去,他闭着眼睛睡得正沉,然而眼里却流出许多的泪水,手攥着她的中衣,原是在做梦。简狄只觉悔恨不迭,心都要化成一滩水,急忙反身搂住了少昊,口里轻道:“阿素乖,放心,娘在这里呢,娘不走……”
后来她便这样睡去,早晨醒来的时候少昊还在睡,一手拉着她的衣襟。简狄早已醒来,本想起床洗漱,然而转念一想还是在床上等着少昊睡醒。
果然辰时少昊醒来的时候一把抱住了简狄,闷声道:“娘,我又梦见你走了……我以为昨天是梦……”
她昨夜便已知晓,还是心软无比,摸摸他的额发,轻道:“不是梦,以后娘会一直陪着你。”
母子二人正在说话,下了朝的燕卓便过来了,一身正式的深衣还没换掉,简狄起身批了件衣服,为他脱下外衣,随口道:“外面很冷罢?”
燕卓看了她一眼,又看见少昊坐在床上一脸幸福的模样,连后土来看他也不过如此。“还好,我过去在昆仑呆惯了,也不算冷,只是潮湿一些罢了。”
他这样同她说话,简狄不禁有些惊讶,燕卓不去理她,自己坐在桌前道:“怀素,快起床来,要用朝食了。”
少昊闻言一骨碌地起身,侍女原本要上前替他更衣,简狄摆手叫她们都下去,自己替少昊换了衣服,漱了口后又拿了巾子递给他洗脸,她自己则换上昨日的衣裳,正要梳头发,燕卓便道:“先过来吃罢。”
三人围坐着吃了第一顿朝食,固然气氛不是看上去那样融洽,也可称是一顿团圆饭了。
吃完了朝食幽婉过来了,给简狄送来洁净的外衣,又替她梳头发。简狄坐在铜镜前,幽婉握着她的长发打理,一面低声道:“许久没有给公主梳头,都生疏了。公主落了许多发罢,如今只有这一握了。”
简狄的身子自然还是青璃殿那一副,因而青璃殿一大早便发现长公主的仙体不见了,实则她回到八荒之后便回到仙体里,然后便直接往宣华殿去了。这仙体常年没有神泽滋养着,又放在极寒的玄冰上,不免落了许多发。
梳好头,幽婉自请回到宣华殿去做女官,简狄答应了,道:“自然可以,可是如今的掌事女官是九天玄女罢,你……”话未说完,被人打断,“让她做罢,玄女另司别职。”
简狄一转头,燕卓竟然还没有回去,在等着她,表情淡淡的倒没有不耐的意思。
她急忙站起来,低咳一声,道:“久等了。”
“无妨,”燕卓见她收拾停当,步子一转往门外走去,“你身子的旧伤怎么样了?我看元神像是好一些了。”
他这是在关心她?简狄抿着唇,想起重逢时他眼里抑不住的震动,那神色,应当还有着好些狂喜在里面罢?再怎样出言讥讽,他应当还是在意她的……两人关系固然僵持,他却也没有反对她住回到宣华殿里。
她慢慢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意,心中的阴霾散去。
“旧伤应当随着元神脱去便好了……那个伤口是被落了咒的。”她解释道,然后侧过头去看他,“燕卓,你在关心我。”
燕卓并没有她想象里的反应,他只是弯唇,带着浓重的嘲意道:“我不过担心你这身子,发作起来,叫怀素又忽然没了娘。”
“……燕卓,我自知当年过错,也在你跟前认过错,如今我好不容易借着阿襄的术法回来了,你难道一定要如此么?”
她眼角上挑,眼里燃着灼灼的火光,盯着燕卓,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你说得对,阿殷。”他听到襄女,毫不意外,大约是早已猜到了,“可是我意难平,你叫我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她活过来也不是,死去更不是,终归有条路要走,她还是要走下去。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宣华殿,简狄之前一直住在朝荣殿,直到没了呼吸,虽然回来时第一时间便赶来宣华殿,毕竟也没仔细看,如今往正门进去,发现里面陈列摆设还同从前一模一样,连青铜的香炉子都还是她在时的那一个,点的正是长相思。
她想起襄女给的方子,便要来绢布,伏在案上执笔默写起来。
到了墨迹干了,她将绢布拿给燕卓。燕卓看了看,递还与她,“这是什么的方子?”
“你收下,我便告诉你。”
“我不知道也无妨。”他转身要往书房去,简狄一把拉住他,道:“这是它。”
她手指着香炉子,燕卓顺着看过去,片刻,收回目光,垂眼道:“你喜欢便拿去配罢。”
她要赠他长相思,他却这样回答她。她走在路上时,还志在必得地以为燕卓不过是在计较,她好声好气的,两人终归会和好。
然而他说了,他终究意难平。
“燕卓。”
简狄慢慢收回手,望着他低声唤了一句,目光转凉。燕卓站着没有动,她低低笑了笑,抓着那帕子扔到了炭炉里,自己胡乱往一处游廊走去。
她的脚步迟缓,如削的背影看上去格外凄楚。
她记得襄女问她,若还能回去,打算怎样,她的回答是不知道。如今看来,这不知道答得却真真是妙,她的确不知道。
襄女道,天下有情人能白头相安的,少之又少,她还曾道,错过的滋味只消一尝,不要教余生都浸透了这样的苦涩。
可是,如果这些都成了她的一厢情愿,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