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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鼎】瀚海沙厚长烟散 孤山风疾独木枯(三十)

“我找他们说清楚啊!”她扭头努力将手拢成喇叭状,对他大喊。
弘秋只觉得此生第一次有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之感,只好加快脚步,半刻之后,两边的人便相距愈来愈近,未鸦在离对方五十丈不到的地方停下来,对方见她如此,亦同样没有靠近,更没有祭出什么杀招。(注1)
弘秋还没停在她身边,娇小的女孩子便开口大声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
她的嗓音本来是软糯的,这下子尖利起来,轩辕氏的人忌惮着弘秋过来,没有出手,只是冷声答:“小丫头要找情人也该找个好的,今日撞在我手里,我好心送你们一同去幽都罢!”
未鸦过去的胡闹仅限于小打小闹,现在对面站着几十个古怪的凶狠家伙,她再有什么脾气,对方也不吃这一套。弘秋拿眼神警告她噤声,不过她坚持输人不输阵,仰着脖子,继续道:“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哈哈哈,如此娇嫩的小姑娘,我便让你死的明白!”为首的那个缓缓拔出剑,指着两人,“我乃轩辕副将鸿钧,今日奉命捉拿东皇太一,怎么,清楚了?”
东、皇、太、一……东皇太一?未鸦抬眼看弘秋,他根本没有一丝波动的神色,她试探着问:“什么鸿钧大叔,你、你们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东皇太一,他……他也不是啊……”
话才出口就被弘秋打断,“他没认错,我是。”
她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终于露出一丝迷茫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根本来不及细细想这句话带来的一系列影响,来不及想到这句话对过去那么多事情的解释。
“啊!”一个惊叫,“你骗我!你不是一千岁!”
一阵默然。
未鸦的气焰低下去,弘秋将她拉到身侧,微微挡住她,“就凭你区区上仙的阶位,想杀我未免天真。”
话里的冰锋让人不寒而栗,未鸦盯着他的深紫色曲裾出神,原来他是东皇太一……他讲话本该是这个样子的……
“如若还有我呢?”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来,鸿钧的背后出现了一个身形矮小的老头,他鬓发花白,抱臂冷眼看着,正是轩辕氏的一位上神,光武,他对这鸿钧道:“你们尽管上,我最后出手。”
有了光武撑腰,鸿钧也不废话,直接飞剑过来,厉声道:“天不天真试试便知,若不是刚刚飞升修为浅薄,帝君怎么会拉着小丫头就跑?”
弘秋直直站着像是没有闪躲的打算,未鸦眼看着剑光越来越强烈,心下什么都顾不得,急忙冲到他身前,抬手放出一个结界,光华大盛,剑尖几乎下一刻就要刺穿结界,未鸦支撑得吃力,双眉结起,用力咬着下唇,转头对弘秋尖声喊道:“笨蛋!你怎么不躲啊!你不是真的修为浅薄吧?!”
他凝重地看了她一眼,眼里还带了浓浓的讶色,却继续站着不说话。
见他这个反应,未鸦几乎要气昏头,死死地撑着,还不忘白他。
那个鸿钧冷笑一声,一个用力,长剑瞬间就穿破结界急速飞来,未鸦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腿软得站不住,沉得迈不动,更何况……即便她能动,亦躲不过去了……
“铿”地一声,未鸦吃惊地睁开眼,她面前竟横出一柄剑挡住鸿钧的飞剑,那手臂一个借力将它弹回去,然后她耳边响起熟悉的声线:“……没事了,你站到后面去。”
她在那一刻几乎要落泪,死生关头,是他的剑,他的手。此人的声音笃定却带了独对她的温柔,是她此生不忘的乐音。
“不要!你修为不够!我要在前面保护你!”
弘秋才不理她的胡搅蛮缠,将她一甩甩到身后,横剑对着鸿钧和他的跟班,修为悬殊,加上还有一个狡猾的上神,他根本不能和他们拼,然而见她不知死活地冲上来,向来沉稳有度,只做有把握之事的东皇帝君不淡定了。
他没有修为支持的术法,即使打过去亦没有杀伤力,上神阶位,这时候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耐打击一些罢。
弘秋露出一个意味难明的笑容,他很少笑,连未鸦都没见过几次,鸿钧更被弄得有些糊涂,上头吩咐,他只管照做,即使是去杀一个上神,他也相信上面必有这样做的道理,并不是教他活活送死;现在轩辕这位极善武斗的光武上神又出现了,还这样胸有成竹。这样一想,他稍稍冷静了一些,转头对身后那群人道:“不必胆怯,只管拼杀!”
未鸦大惊,头发都要竖起来,口里打着战,还颤颤巍巍地逞口上威风:“你、你不要乱来!小心我不会轻饶你!”
对面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她几斤几两,一齐飞身过来,未鸦不顾弘秋的冷睨,不知道从哪里祭出一面团扇,往来者身上招呼过去,那个褐衣男子一个闪身就躲过去,她眼看着团扇飞远,哀鸣一声:“我新买的团扇——”
杀机已在眼前,弘秋上前几步,挥剑结成剑阵,火红的剑气迸开来,属于火狐的独特气息如火焰扑面而来,烫得一人的头发立时焦黑冒烟,脸上险些灼伤。鸿钧面沉如水,举剑要去挡,没想到剑气像火舌一样缠绕着他的长剑,扑在眼前才看清,哪里是什么剑气,分明就是火狐所擅的九天玄火!
天狐的气息如同漫天的雨一样笼罩而下,犹如烈火。他绵薄的修为不能将他们置于死地,也不会教他们轻易好过。
鸿钧这下不敢轻敌,才要转向光武,突然脸色大变!
那么浓烈的火狐气息,不止从他面前这个曾经的帝君身上散发,自己的背后也感受到了滚烫的杀意。
“是简狄来了!”他双目圆睁,大喝一声,“快走!”
可惜话音还没落,一道极快的光从天际过来,穿破光武布起的防御,将他们尽数困住。
未鸦吃惊之余,看见弘秋的眉头微舒,无声地放缓了脸色。
这个结界与方才弘秋下的结界简直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不仅死死困住他们,还慢慢汲取了他们的灵力。鸿钧紧握拳头,恼怒地看向身后,一个玄色身影快速向着他们过来,高束的长发飞扬,腰挎一柄长剑,疾行之间风华顿现。
见到此人,险险脱身的光武神色也大动,原本还想要伸手去解救鸿钧等人,却也心知来不及也救不了了。
“阿弘——”一道火色的光贴着结界过去,在弘秋的云头上显出人形来,那个从天而降的红衣女子直直冲进弘秋的怀里,重重抱住他,埋首在他的肩窝出,仿佛等候了很久很久,惊喜得难以置信的声音颤抖而似饮泣,“阿弘……你回来了……是你……”
形势大变,未鸦姑娘呆呆地看着那个瘦削的女子,未曾看到正面就能想得到她明丽动人的容貌,然后又看到弘秋的手轻轻地搭上她的腰,小心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是我,是我,不必担心。”
未鸦低头,沉默地拈起自己的衣带。
那个玄衣的男子从容地停在云头,看了一眼弘秋和那女子,转而对结界里的几十人冷声道:“趁人之危,我不多说了,你们自己想个好些的死法。”
光武见他如此嚣张,祭出一柄短刀冲上来,却不是往男子的方向,直直向弘秋奔过去!
玄衣男子拔剑格挡,两人缠斗起来,未鸦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顾小心躲开偶尔飞出的刀光剑影。
“隐罗……”女子的声音从兵器相击的响声里透过来,“我害怕你是真的回不来了……”
“既然已经回来了,又何必说这些。若我没记错,光武与那些上仙都是他的旧部,果真是不念旧情。”弘秋的目光看向打斗的两人,深沉无底。
女子稍稍抬起头,还是倚在他身上,“你放出气息我便过来了,心知不好,要上前救你,却被他拦住了。”
弘秋笑了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打斗立时见分晓,玄衣男子的剑竟已回鞘,手里拿着光武的短刀抵着他的咽喉,随着刚才动作而飞起的额发轻轻落下,整个人像是根本没有经过这样一场打斗。
未鸦张大嘴巴,完全不知道怎么表达她少女的惊骇和激动。
“君、君上,念在往日主仆一场的情分……”见风使舵,鸿钧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连话都说不完整,跪下来也不知磕了多少个头,“饶、饶过我们兄弟几个一命罢!我们都是按着主子的意思行事,身不由己啊!”
“旧主?副将多忘事,我早同轩辕没有半点关系,见一个杀一个亦非不可。何况你们还有这样的胆子,动东海的脑筋?”
见对方面如土色,答不上半句,男子敛了嘲弄的笑,将光武制好,转过来扬声问了一句:“激动完了么?”
那边两人分开来,女子虽然低着头,在红衣映衬下还是一副姿态傲然的样子,然而鼻头竟然微红,道:“……你也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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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商代,一尺合今16.95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