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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子 七

对话告一段落后,我随着风幸一行人准备离开书院去凌府,庭院里学生们的窃窃私语声却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那个灰眼睛的人就是风先生的哥哥?”
“还用说吗,他和风先生长得这么像,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而且,风先生在我们面前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结果哥哥一出现,风先生就笑得那么傻,两人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听到这里,我脚下一顿,感觉额头上爆起了一条青筋。
究竟是哪个小混蛋竟敢说本老师笑得傻?回头务必要好生教训一顿!
然而想是这样想,上凌府拜访了凌家两位家长后,我便知道我该离开共和春书院,离开帝都,离开凌宸了。
因为接下来的几年里,我要一直跟在风幸身边,继续我的演戏生涯。
今年夏初我会来到帝都,并停留在这里,为的是靠近凌宸。最初我怀着侥幸的心态,想要以风书的身份认识凌宸,进而加入到他的生活中。可是我这番自私的行为非但没能带给凌宸好的影响,反而差点因此而毁了风书这场戏。
到头来我的千方百计不过是付之一炬。
我不怨凌宸的冷漠,即使我是以风书的身份、元免的方式出现在凌宸的生活中。凌宸他从来没有必须喜欢我的义务,我也没有强迫他喜欢我的资格。
正如那句话,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讨厌一个人更不需要理由。凌宸会喜欢身为元免的我,是恰逢其时;凌宸会讨厌身为风书的我,是恰不逢时。
同样是我,同样是凌宸,不同的,仅仅是二次相逢的时间罢了。
我不得不承认,凌宸切实是死了,在我的生命里;然而接下来,我会让他活过来,在别人的生命里。
最后,我真的应该从凌宸的生命里消失了,彻彻底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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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风幸一起去找柳邪的路上,我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以致于直到见到柳邪了,我才省起我的身份。幸得风幸一路上都兴致勃勃地向我讲述着他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出类拔萃盖世无双的柳邪师兄,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样。
十一岁时期的柳邪与我记忆中的柳邪没有太大不同,依然是白发红瞳,皓雪凝脂;启唇声音如冰似雪,浇冻人耳。
这样一名雪做的男子,我却因己之私而将其杀害,纵使面对十一岁的他我可以毫无所动,可心中不是不感觉内疚。
偏偏身为风书,我将要不择手段地对付他,只因为他是我的情敌。
考虑到我天天在身边念叨着“书儿不想和王兄分开”,风幸索性传书回东境国,表示希望历时五年的历练期间他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他的这番行为等同于告诉东境国王,他要退出祭祀候选人之争。
他会这样决定并不突然,因为自从他一心学医开始,就隐约表露出了他不想与风书为敌的意愿。
东境国王的回信内容中,并没有明确表示出他是否同意了风幸的请示。然而数日后,有一封信件秘密传到风幸手中,东境国王在信中命令风幸在这五年里,要全力辅助我;必要时刻,就算是牺牲自己,也要保全我的性命。
这道密令下得无可厚非,毕竟在东境国王看来,无论是文韬武略,还是灵力修炼,风书都比风幸优秀了太多。虽然在这个男子为尊的时代里,风书成为祭祀、皇储会引来诸多非议,但是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女子当权的先例。
东境国王已然将风幸当做了一颗可有可无的辅棋。
风幸是否真的比不过风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风书永远不会对风幸出手。至于风幸,谁敢妄下定论呢。
离开帝都后,我们相携踏上了江湖之路。
所谓历练,只有在人最多、心最险恶的地方,才能真正经历并得到锻炼。江湖显然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不过一年的时间,“风信柳邪”的名号便已传遍了整个江湖,当然,前者是贬,后者是褒。
柳邪的名字里虽然带了一个“邪”字,但是他行的却是悬壶济世的好事。有道是兼济天下,柳邪对待患者就如对待自己的父母。无偿治疗患者不说,还不顾一切地倒贴,非把人家低眉顺眼的患者医成颐指气使的老大爷了才罢休。
面对柳邪来者不拒的慈悲行为,我和风幸两个顶多保证衣食无忧的无业游民除了掏腰包认栽之外,还能如何。苦了一群富贵人家,这一年来没少被我们光顾。
然后,“风信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说法就这样产生了。
虽说我们自诩干的是劫富济贫的行当,可是自身经济线上不去,又如何帮助他人提升经济。我们这边偷东家,柳邪那边补西家,“风信柳邪”能富才怪。
无奈柳邪那个单纯且正直的孩子,一直坚信着武林中人口中流传着的穷凶极恶的“风信”是别人家冒充的,以致于我跟风幸揣着满怀的黑钱不知如何是好。
倘若劫富济贫不足以成为武林中人惧怕“风信子”的理由的话,那么虐打武林中人呢?
晃眼间四年过去,风幸也已成长为我记忆中的那名暴躁自负的少年,成日不是“我靠”就是“你大爷”,搞得我和柳邪很是担忧他的素质问题。不过值得欣慰的是,风幸粗鲁是粗鲁了一点儿,对待我和柳邪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的。
对我是不敢不温柔,对柳邪是舍不得不温柔。
至于他害怕我的原因嘛……
“书儿,我的小祖宗,好好的你怎么又把隔壁的唐门少主给打进医馆了?”手里拿着锅铲,身上挂着围裙,风幸一路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我的房间,脸上全是无奈和捉急。
正躺在小榻上翘着二郎腿修着手指甲的我闻声立即坐直了身体,手一缩一伸之间,手中的小刀已然换成了手绢儿。待到风幸走近,我眉头一蹙,唇角一抿,望着他好不委屈道:“王兄,那唐三宝到处宣扬你是断袖,书儿气不过便又下手将他教训了一顿,这有何不对?”
风幸的气势一颓,顿时萎靡下来:“对对对,书儿做什么都是对的!是王兄不对,王兄不该不问缘由就凶你,王兄错了,书儿你快别伤心了!要是让阿雪看到,他又该责备我欺负你了。”
我抽着鼻子还欲再说,柳邪那如冰似雪的声音却在门边响起。
“阿幸,你的意思是,我若不责备你,你就可以随便欺负书儿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柳邪走到了风幸的身旁。
身形一僵,风幸的气势更加萎靡了:“阿雪,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我的意思是说……说……”
见此,我嘴巴一瘪,开始掉蓄在眼眶里的眼泪:“果然王兄现在对书儿好是因为柳师兄么?呜呜,王兄不爱书儿了!呜……”
杀手锏一出,两人毫无疑问阵亡。
“书儿莫哭,阿幸不爱你,柳师兄爱!”
“书儿我的小祖宗,王兄是爱你的!王兄最爱书儿了!”
我哭得愈发肆无忌惮:“书儿才不要柳师兄爱,书儿要王兄,书儿只要王兄!呜呜……”
“风幸!瞧你干的好事!”示爱被拒后,柳邪将恼火的枪口对准了风幸。
风幸作欲哭无泪状:“我是无辜的啊……”
在风书的眼泪和柳邪的迁怒面前,风幸的兄纲永无振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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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期间,风幸欲言又止了许久后,终于弱弱开口。
“那个,书儿,王兄……王兄要出谷一趟。”
“什么?为什么?!”手中的筷子一颤,掉到了地上,我却没有理会,而是越过桌面一把抓住风幸的手,眼眶里面瞬间积满了泪花。
一旁吃着西红柿炒鸡蛋的沈医师咳了两声,以示长辈面前不要肆意拉拉扯扯。
没有人理他。
“书儿你听我讲,宸弟这次病危,我必须赶去救他。”
“这样吗,”嘴唇嚅动了几下,我压下心头的异样,作势极不情愿道:“既然如此,王兄你就去吧。”
风幸又道:“书儿你不必这样,若是舍不得王兄,你大可随我一起去帝都啊。”
我听从着脑海中的指令道:“虽然书儿确实舍不得王兄,但是书儿更怕耽误了王兄的行程。凌家表弟的安危为重,这次书儿说什么也不该任性地打扰王兄,惹王兄分心了。”
话一说完,我有些诧异。
奇了怪了,风书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以往风幸要是出谷采买个东西,或是见个把人的话,风书不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吵着要跟着那是她心情好。心情倘若稍有一个不是,风幸不是被搞得生无可恋死无可惧了才能在风书的监督下外出,就是被风书锁在房里连师父师兄都不能见。
拥有如此几近变态的控制欲的风书竟然会无条件赞同风幸出谷?这、这简直是——太合我的心意了!
没办法,既然决定再也不打扰凌宸,那么最好是连面也不要见的好。
显然风幸也被惊吓得不轻,傻瞪着眼呆了半天后,他方才讷讷道:“那、那好吧,书儿你不想随我一起也罢。为免你一个人在谷里无聊,就让阿雪陪着你吧。”
“咳咳,”沈医师又咳了两声,随后还用筷子敲了敲桌角,“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谷里不是还有为师我吗?你们再这样无视为师,为师就离谷出走了!”
一直默默吃着饭的柳邪放下了碗和筷子,一边擦着嘴,一边道:“师父走好,想徒儿了就飞鸽传书一封,徒儿自会赶来接您回谷的。”
沈医师的眼睛一鼓,好悬没有把胡子给气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