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墨华年第十九章
「丞相大人。我也不想多解释什么。也无需解释,我知道月儿现在就在你府上。让我带她走,我就退兵。」「太子殿下怎知凝月现在在我府上?」月儿……如此亲昵的称呼……欧阳墨醴却觉得心下一阵酸楚。「我派人查过了。说是宫宴月儿落水之后,便是丞相大人将她带走了。」「宫宴。对啊。宫宴的时候凝月落水的时候太子殿下还在和二公主情意绵绵你侬我侬呢吧。」「……」「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你扪心自问,你有资格说你爱凝月吗?你又有资格带她走吗?」「有没有资格我们说了都不算,不过。我和凝月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了。」淡淡的语气平淡的话语却如同惊雷在欧阳墨醴脑中轰然炸响。夫妻之实……欧阳墨醴的脑海中仿佛有一台坏掉了的留声机反反复复只是这一句话。看着欧阳墨醴不淡定的表情,轩辕锦翔却暗自惊喜,果然,月儿就在他府上。月儿,你是我的,别人没有资格染指。「那又怎样?」欧阳墨醴不想让轩辕锦翔看见自己失控的样子。轩辕锦翔一愣。那又怎样?是吗?那么……「墨。」一道倩影飘至,却让僵持的两人皆是眼前一亮。女子一袭白衫,广袖上绣着鎏金的翩飞凤凰。衣袂飘飘,黑发用金钗挽起,说不出的贵气和风雅。但又丝毫遮不住女子眉眼间清醇又不失妩媚的风华。如同一坛陈年的烈酒酒气袭人醉。醇澈却浓烈。「凝月,你怎么来了?」「宣砚说你回来了,我就来了。」「凝月,你怎么又没穿鞋子?」楼凝月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这才注意到自己自己赤着脚站在地上。「啊……那个,我刚刚在练心法来的,然后听说你回来了就没想那么多……」「傻凝月……」欧阳墨醴揉了揉女子柔软的长发。「咳。」轩辕锦翔轻咳一声似乎是在提醒两人不要把自己这样一个大活人当成空气。但这一声本是无意的提醒却让被欧阳墨醴抱在膝头的楼凝月染了恐惧的颜色。
「呵呵。」「太子殿下笑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丞相大人实在有趣。」「……」「既然丞相大人不让我带走月儿,那我与大人比试比试如何?」「怎么比试?」「琴棋书画?还是比武?丞相大人说了算。」轩辕锦翔狂妄的语气,轻佻的剑眉。无一不带着张狂。「比才学?如何?丞相大人。」「好。」极为爽快的回答让轩辕锦翔的笑意漫上微微上挑的眼角。「规矩。」「每人一问。答不上来便是输了。」「好。」「那大人先来如何?」「花径不逢人意在。」「一枝一木总关情。」「太子好才情啊。」「不敢当。丞相大人,承让了。丞相大人可知道传说在遥远的苍山,有一种雪鹰,其羽如雪,其心如冰,天生孤傲,一生只觅一侣,若觅不得,孤翼至死,若觅得了,则忠贞不渝,同生同死。」「太子想说?」「一句话。」「生死有命,富贵由天。」「原来如此。我则不然。」「太子当如何?」「一生一世,认定一人,相依相守,双翼双飞。」「……」这轩辕锦翔不是变着法的捉弄自己呢吗。「落花怎无意,流水似无情。」「今昔人薄命,自古祸红颜。」「……」「呵呵。丞相大人想必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又是沉默。只是在这沉默的空档,轩辕锦翔却将挂在腰间的佩剑凌霜抽了出来。寒光出鞘。欧阳墨醴原以为轩辕锦翔这是要拔刀相向。可是却只见轩辕拔出凌霜剑却只是在地上画了一个圈。「丞相大人,你信不信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你骗倒这个圈里来,再毫不费力的把你骗到圈外来?」轩辕锦翔笑的邪肆。看着欧阳墨醴一脸茫然的样子。「我不信。」「哈哈哈。大人,你输了……」趁着欧阳墨醴发愣的空档,轩辕锦翔一个闪身就移到了楼凝月面前,出其不意的握住了女子纤细的手腕,冰凉的触感附上女子的肌肤。轩辕锦翔环上女子的不盈一握的腰肢凌空而起如翩飞的燕子般狡黠。等到欧阳墨醴回过神来想要夺回楼凝月的时候却早已不见了轩辕锦翔和楼凝月的踪迹。
一股绝望之感袭上欧阳墨醴的神经,只觉得天地间一切都在消失,目光失了焦点,眼前一黑。直直地砸到在地,无边的黑暗袭来……只剩一句撕心裂肺的呼喊「凝月!」
无尽的梦魔包围了欧阳墨醴,而此时的他也只愿沉沦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即使溺毙于这令人绝望的梦魔,也全然无知。
就在欧阳墨醴放纵自己打算就此消沉,颓废下去的时候,那样的一个动人心魄的声音却拉着他向上,犹如一道阳光冲破重重黑暗。
「墨醴!醒醒!」谁?是谁再叫我的名字?费尽全力地睁开眼,落入眼中的却是一张倾城绝世的容颜。细柳如眉,凤眼微眯,摇曳的面容,一袭红衣映出女子的媚骨,貌如当年。「你…」啪!欧阳墨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挨了一巴掌。生生的疼,这一巴掌把欧阳墨醴在床上打得一个趔趄。巨大的掌力几乎让欧阳墨醴的脑袋和脖子分家。嘴角流下艳红的血迹和那张苍白的全无血色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欧阳墨醴只着中衣,引袖用雪白的中衣擦去了嘴角的血迹。转回目光直直地看向那个刚醒过来就赏了他那么大的耳光的女子。红衣的女子狭长的凤眸危险的眯着,因为极度的气愤,消瘦的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千里?」欧阳墨醴缓缓地开口,这一巴掌的确把浑浑噩噩的他打得清醒了。
「该死的!混蛋!」上官千里似乎一点都没有消气。直接冲到床铺边一把揪住了欧阳墨醴的领子发了狠把他拽了过来。欧阳墨醴也惊异于眼前的女子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千里……」欧阳墨醴没说别的话,只是又唤了一次上官千里的名字。「可恶!你这混蛋!亏我那么信任你!把凝月交给你!没想到啊!你居然是个懦夫!」上官千里几乎是狂吼出声。红衣的女子因为愤怒身体剧烈的颤抖。「你杀了我吧。」欧阳墨醴平静的出奇,安静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什么?!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上官千里似乎是被完全激怒了,发狠的直接把比他高了将近一个头的欧阳墨醴拎了起来。「你杀了我吧。」依旧是没有任何波澜的声音。啪!又是一巴掌响亮的声音,这次欧阳墨醴则是直接被上官千里扇飞出去,撞到了书案才停下来,这一次竟吐出一口血来。「混蛋!你摆出那幅要死不死的样子给谁看啊!?亏我那么信任你!把凝月都托付给你了!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我怎么就瞎了眼!让你这个懦夫去保护凝月啊!」上官千里又把撞的吐血的欧阳墨醴拎了起来。
「对不起。」「嗯?」突如其来的道歉却让上官千里有些措手不及。「对不起。」平静淡漠的声音有一次陈述着这句话。上官千里失神的松开了揪着欧阳墨醴衣领的手。「是我没能力保全他。」声音却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却成了哽咽。「!」一向没什么同情心的上官千里见欧阳墨醴这副样子也不禁觉得有几分心软。平日威压万人的冰山丞相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也止不住。上官千里看着如此淡漠的男子俨然哭得像个孩子,伸出手去把刚刚自己下了狠手打得吐血的男子抱住,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抚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太过担心凝月了而已。对不起……我打伤你了是不是让我看看。」一百多年的人生头一次有这样的慌乱。眼前的人,是打第一次见到就无法自拔的爱上不想让他难过,不想让他有任何的差池,也明知道,他的眼中也从来不会有自己的影子,知道他不爱她,而自己就是这般傻,倾尽全力去保护他,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而自己也伤了他。那两巴掌都是打在他身上,痛在自己心上。
「对不起…不要自责……该打,别哭…」欧阳墨醴看着刚刚有如一头暴怒的狮子似的上官千里转眼间又变成了弱柳盈风的女子,欧阳墨醴发愣的同时也无意间看见了上官千里滑过脸颊的泪水。「?!」这时候上官千里才反应过来欧阳墨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哭泣,只有自己脸上濡湿一片。「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哭呢!这只是激动流出的盐水而已。」羞愤至极的上官千里一拳头招呼过去,欧阳墨醴来不及躲闪又生生挨了他一拳。「呜……」「啊,墨醴,对不起。你没事吧……」「还好。」「……」「哎。不知道,凝月怎么样了。」「那孩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究竟是福是祸就要看她的造化了。」「……千里……」「怎么啦?」「谢谢你。」「……没什么……也许这一次会有她的新生。」「千里……麻烦你了。」「没什么,是我造成的嘛。」而且我想一直留在你身边。
只是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而这句没有事说出口的话又藏了多久呢?
飞驰的马车,本应是悠闲地行驰着,此时却用上了逃命般的速度。
一袭华服的男子坐在疾驰的马车中,怀抱着一个白衣的女子。女子安安静静的憩睡着,恬静而美好。像是一幅极为和美的画卷。
对不起,月儿。我知道你会武功,我也知道你不愿意跟我走。所以我只能点了你的穴道。我从内心深处祈祷,祈祷着你醒来之后不要厌恶我。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的一路颠簸让一直保护着怀中女子不被碰伤的轩辕锦翔也有点吃不消了。怀中的女子迷迷糊糊的幽幽转醒。羽扇般的睫毛打开,露出了那双灿若繁星般的眸子。美丽的眼睛里流转的是无尽的光华。只教那天地间的万物都失了颜色。却在看清眼前的人时蒙上了极度恐惧的色彩。楼凝月猛地起身,咣的一声,却直直装上了刚刚带上睡意的轩辕锦翔的下巴。「啊!」两个人皆是一声痛呼。楼凝月捂着额头,而轩辕锦翔被撞得狠了,鼻子一酸几乎落下眼眶中打转的雾气。看着楼凝月的样子,顾不得疼了,企图将楼凝月拉过来查看她的伤势。而楼凝月却像是见了这世间徘徊的恶鬼一般,在狭小的空间里尽可能远得扯开和轩辕锦翔的距离。就像是受伤的小动物躲避着猎食者的样子。
「月儿。」看着楼凝月这副样子轩辕锦翔轻唤着女子的名字。出于想要安抚女子的情绪,欧阳墨醴试图抱住蜷缩在角落里的楼凝月。「不要!别过来!」女子沙哑着嗓子狂吼出声。却在吼完这句话之后躲在马车的角落里瑟瑟发抖。轩辕锦翔试图再次抱住她,却被楼凝月直接挥开了。「别碰我。求你了……」楼凝月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眼前的男人的脸在楼凝月的脑海中无非就是恶魔一般的存在。那个晚上,毁了她一生的晚上。她拼命地想要忘掉,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总是把她从逃避现实的角落里面抓出来。然后把血淋淋的事实拨给他看。而且,他,他还告诉了墨。自己被他……教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怕。楼凝月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话到嘴边也变成了苦苦地哀求。
「月儿。我不会伤害你的,乖出来,你所在角落里会被撞伤的。」楼凝月不知道这疾驰马车的烈害。这自己可是体验过了,这一路几乎没把自己的全身骨头都撞散架了。「求你了,别这样。」楼凝月只是反反复复地在重复这一句话。抱着膝盖痴痴傻傻的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哪里还有一丝平日里的万种芳华。
见楼凝月这副样子,轩辕锦翔也知道是那天晚上让楼凝月怕自己怕成这个样子的。「好好好。我不碰你,但是月儿你出来,做到这边来。」轩辕锦翔吃力地挪挪身子把软垫铺好然后对楼凝月说「你坐过来我就下去,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对你做出什么来。」轩辕锦翔带着威胁的口气说到。「……」楼凝月小心翼翼的挪了过去。乖乖的靠在
软垫上,一动不动。警惕地看着轩辕锦翔。「哎。」轩辕锦翔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嘴角挂着的是僵硬的苦笑。掀起车帘到了外面和驾车的血衣同坐去了。
看着轩辕锦翔出去了,楼凝月绷紧的神经也渐渐松弛,瘫软下了身子考虑自己的处境。大敌压境,而今他也是应当退兵了。我就尽到了责任,那么,我的性命就无所谓了。而且,我也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了。楼凝月淡定的拔下束发的金簪,繁复精致的花纹在楼凝月骤然捏紧的手中印下清晰的痕印。在月光下闪着寒芒。父皇,女儿不孝,而如今也算是无愧于列祖列宗了。母后……对不起。女儿来陪您了。闭上眼睛,敛去眼中荡漾的光彩,发了狠用力刺下,噗的一声,听见了利器刺穿皮肉的声音却没有等到预想的疼痛。楼凝月猛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只血肉模糊的手,鲜血汩汩的流淌,金簪直接穿透了修长有力的大手,差一点便扎入自己的脖颈。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楼凝月的衣摆,而这血却不是自己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豆大的汗珠从男子妖冶的容颜上滚落,砸在一旁的垫子上,开了一朵又一朵的暗色水花。「太好了。你没事……就……好……」轩辕锦翔只觉得如释重负,失血的感觉也让他陷入了黑暗。
「翔!」回过神的楼凝月才反应过来,立刻点了轩辕锦翔身上的几处穴道。制住了汹涌的鲜血。扯下自己的裙摆,小心翼翼的拔出刺穿手掌的金簪。一个血肉模糊的血洞,伤口深可见骨伤及筋络。如果医治不当可能会烙下终生的残疾。这拜自己所赐。如果说他出兵夺我只是为了一个玩物也许也说得过去。但是这般舍身相救的纵容是什么呢。楼凝月包好了轩辕锦翔的手。外面的血衣听见了动静停下了马车,却没想到见到的却是这样一幕。「你!……」「对不起…但是要快点找到药店,不然他的手保不住了…」「好。」主子比什么都重要。
轩辕锦翔再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了。动动身子痛的龇牙咧嘴。从床上坐起来却晕晕的咚的一声又砸在床上。血衣听见动静跑进来,却发现自己的主子砸倒在床上。「太子。没事吧?!」「月儿呢?」轩辕锦翔沙哑的开口。「小姐说要出去散散步。」「什么?!那你怎么不跟着去?」「小姐说不让我跟着。而且,小姐说如果主子今日还醒不过来的话,日后就是痴傻了。属下没敢离开。」「可恶!她去哪里了?」「小姐说是要回药王谷。太子!」轩辕锦翔一拳砸在床上,绷带上立刻又有了血迹。「太子!」「给我备马!」「太子。不可啊!」「若是月儿寻死了,就让父皇把她和我葬在一起吧。」轩辕锦翔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枉生崖。白衣的女子衣衫染血,临风而立。师父不在。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这次回来只是为了采矞云。矞云,加上自己的血作引,可以肉白骨。这样还了轩辕锦翔的手自己才可以毫无牵过的早登极乐。楼凝月看着自己手中白色的长着两片毛茸茸叶子的矞云轻轻地微笑。真正的无牵无挂了。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