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风渺音口中又一次提到师父,应安言恐怕风渺音突然升起回方寸山看看的想法,顿时将顽笑的心思也收敛了几分。
应安言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音儿似乎,对我会否染上寒症的事情特别在意?”
风渺音果然被转移了注意,或许是因为风渺音对应安言从不设防,是以在旁人用来毫无作用的转移话题的伎俩,由应安言使来却屡屡生效。
风渺音的思绪被不知带到了哪儿去,飘飞的神思辗转来到了前世,风渺音神色暗了暗,眉目有些寡淡。
“抱歉,我自是有自己的原因,可是我现在还无法告诉你我的理由,或许以后会有那么一天……”
风渺音感觉口腔里忽然弥漫着一股有些苦涩的味道,她垂下眼睑,无端的有一种孤寂蔓延在周身。
应安言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竟然致使风渺音陷入到如此的痛苦中,应安言心中一痛,不愿再逼迫风渺音去回忆自己不愿想起的痛苦记忆。
应安言突然将风渺音揽入怀中,一下又一下的轻轻安抚着风渺音微微颤抖的双肩。
“对不起,音儿,我不该问的。”
风渺音猛地被投入一个泛着暖意的怀抱,耳侧是强健有力的心跳声,风渺音的感怀一下子被应安言鲜活健康的气息所冲淡了,她没有一刻比此时更能清晰的意识到,很多事情都已经不一样了。
应安言没有在迷雾寒潭被寒气入体,受终生折磨,她也没有对左之期一见倾情,飞蛾扑火,今生的风渺音已经有了全新的生活,而前世种种也终将成为泡影。
月光浅浅的从云层间透出来,晕黄的柔光透过半开的窗子斜斜的攀上风渺音如墨的长发间,应安言有些恍惚的抬手轻触风渺音柔软的秀发,许是那晚的月光太过柔和了,风渺音常年冰冷的心也在刹那间软化了。
“嘭”
一声推门的重音打破了室内难得温馨的气氛,风渺音如梦初醒般后退半步,与应安言拉开了过于逾越的距离,而应安言也在同一时间收回了手,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两人一同看向门外。
叶落衣衫凌乱,睡眼惺忪,却好像双目冒火,怒气冲冲的破门而入。
“应!安!言!”
叶落一眼扫到站在窗前的风渺音顿时像炸了毛似的,一字一顿的向着还呆坐在床榻之上的应安言喊道。他三步并做两步,噌噌挪到风渺音的身旁。
叶落一手指着应安言,一边对着满头雾水的风渺音细数应安言的“罪状”。
“师父你都不知道,别看现在这个姓应的小子活蹦乱跳的看上去并无大碍,可是先前他被剑客带回无望楼的时候伤有多严重。”
叶落气急败坏的向着风渺音噼里啪啦将应安言的种种“劣迹”一一细数。
风渺音先前还一头雾水,不明白好好的这叶落又是抽了什么疯,现在倒是完全明白了。
风渺音淡淡瞥了一眼色厉内荏,一脸义正严词,对于应安言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行为表现的痛心疾首的叶落;又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应安言又是无奈又是心虚的表情,刚刚在心头生起的那一丝怒火也化为了叹息。
风渺音淡淡的打断了正说的滔滔不绝的叶落,只用一句话就将他打回了原形。
“安言是我师弟。”
叶落蓦地一梗,随即一个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呛的剧烈咳嗽起来,直要把肺腔也给咳出来了。
叶落心中大呼不妙,自己喊风渺音师父,那么再怎么说他口中那个姓应的小子也该当的起他一句师叔,他这滔滔不绝的数落,实在是“杵逆不孝,欺师灭祖”的行径。他若真想真正拜风渺音为师,那只这一点就已经让他得罪了师门两大“前辈”。
叶落心中一派暗淡,只觉得自己的拜师路又变得漫漫无期,一片灰暗。
这边收拾了叶落,风渺音这才转过身来,对着满脸心虚却对着自己笑的那般温和的应安言。风渺音真是不知该拿应安言怎么办才好。
“说吧,是什么消息这么重要,足以让你把我临行前的叮嘱给忘得一干二净?希望你给我的答复能够让我满意。”
风渺音幽幽的看着靠坐在床榻之上应安言,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理由,值得让应安言以身犯险,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风渺音很清楚应安言的能力,虽然每次比试应安言都会败给风渺音,但两人心中比谁都清楚,应安言的实力绝对在风渺音之上。可是这样的应安言却还是受伤了,还被伤的如此之重。
纵然叶落和应安言都没有告诉风渺音当时的具体情况,可风渺音还是能够想到当时情况有多紧急,以至于虽然面上温润如玉但骨子里向来骄傲爱逞强的应安言,最后却是被剑客给护送回来的。
提到正事,应安言也就撇下了那一二分被风渺音拆穿的心虚感,正色道:
“音儿,我发觉此次对鸿鹄联盟发动攻击的,并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只是被鸿鹄内部异士们曾经的仇家下手打击,是远远不会造成这般损失的。”
风渺音听了应安言的沉声分析,心里也不禁陷入思考,这种可能性,她与应安言早在收到信笺后决定派出人手前往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有所猜测。
是以风渺音只是在心中盘算,面上却不发一言。风渺音知道应安言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而那条线索所指引的方向,必然不会如此简单,她等着应安言继续后面的话。
果不其然,应安言顿了顿,见风渺音并没有要开口的打算,便自顾自接了下去。
“我到了剑客前辈发来的信件中所提及的镇子,在悦来客栈见到了正在与同伴吃酒论道的剑客前辈。”
剑客前辈就是当时风渺音和应安言收到的求救信笺中,落款的那个寄信人,为人洒脱不羁,却是个剑中痴人,在剑术上有很高的造诣,曾经在鸿鹄成立之初,指点过应安言的剑术,也算是应安言的“一字之师”。
“而剑客前辈,却对于我的到来显得十分不解。”
“很明显,那封信件,根本不是出自剑客前辈之手。”叶落也在这时出言接上应安言的未竟之言,猛刷了一把存在感。
风渺音淡淡的瞥了一眼不知何时坐在了房中茶桌旁满脸讨好的叶落,顿了顿,有些嫌弃的移开了双眼。叶落闭上了嘴巴,满脸打击的继续杵在一旁,安安分分的当他的花瓶。
应安言苍白的脸上也不禁掠过一抹笑意,他继续将刚刚被叶落突然打断的话题。
那日,应安言快马加鞭,刚一赶到心中所提到的悦来客栈,就在大堂内,看见了完好无损,甚至还有些悠闲自在的剑客前辈,不由得很是意料之外。
与他同样惊讶的也有正把着酒壶,开怀痛饮款款而谈的剑客前辈。
“安言小子?你怎么也来了这里?”剑客前辈晃了晃酒葫芦,侧头往应安言身后张望了一下,惊讶道,“怎么不见风家丫头,就你一人来的?这可真是难得。”
说罢,剑客前辈便摇头晃脑的被自己的话语逗笑,开怀大笑起来。
应安言心中却彻底没了玩笑的心思,他心中蓦地一沉,心想:果真,是个陷阱。
应安言皱了皱温润的眉头,正待开口提醒剑客前辈,自己和风渺音正是收到了来自剑客前辈的传信,这才不远千里,快马加鞭的赶来援助。
却不料异变陡然惊起。
那个与剑客前辈相对而作,举杯痛饮的论道之人突然发作,将袖中的暗器骤然打向正背对着他朝向应安言笑的畅快的剑客前辈。
应安言脸色骤变,正待上前相助,却不料剑客前辈像是如有所感一般,反应敏捷的向着旁边一跃,那暗器便暴露无遗,三根赫然泛着幽幽绿光的梅花钉擦着剑客前辈的衣摆,狠狠地钉入了客栈实木的厚重墙壁中去。
真是好阴毒的招数。
剑客前辈普一落地,便倏地抽出背在身后从不取下的佩剑来,银刃出鞘,直指偷袭者。
“用剑者从不屑于在兵器上抹上阴毒的毒药,也不会将制敌的信任交付在除了自己手中的剑之外的任何武器,更不会阴损的在背后偷袭。”
剑客前辈沧桑不羁的眉眼间不由透出深深的失望之色,本以为交到了一个难得懂剑的知己之交,却没想到也是个奸滑鼠辈。
“你,不配使剑。”
剑客前辈话音刚落,那偷袭者便脸色一白,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拔出桌上的佩剑一攻而上。
剑客前辈见状也不再多言,拔剑与那偷袭者兵刃相接。看得出,那位偷袭者能得剑痴以知己之交相待,于剑道上自然也是颇有一番见地,只是不知,这样一个高手却是受了谁的指使,竟然能指使动这样一位世外高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叫剑客前辈更加痛心疾首,怒其不争。
应安言眼见着剑客前辈和那偷袭者陷入苦战,正想着如何援助,客栈内其余的宾客们突然一拥而上,亮出不知藏在哪里的兵器,将应安言和正在酣战的两位剑术大师团团围住。
应安言眼睁睁的看着剑客前辈在那位偷袭者的有意引导下,渐渐向着唯一被众人让出的那个出口,缓缓移出了战圈。应安言心中一沉,明白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二十六章 秉烛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