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明,风太傅如往常一般去上早朝,而一向勤政的皇帝却一反常态的缺了朝。
风太傅回到风府的时候,正值晌午时分,赏乐儿携着风渺玥正在用午膳,风渺音正在自己房内翻看着晨起时分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
“老爷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归来了?”
赏乐儿一边起身帮风太傅褪去厚重朝服,一面打发了坐在一旁正百无聊赖的托腮发呆的风渺玥回自己院子里去。
风渺玥对着赏乐儿调皮的吐了吐舌,这才如蒙大赦般的蹦蹦跳跳着跑出去玩耍了。
“今日早朝,因陛下称病取消了。”
风太傅见风渺玥离开了,这才叹了口气,声音有些疲惫。
“老爷为何叹气?”
赏乐儿对于风太傅的所忧所虑并不能完全理解,当今陛下虽说身体一向强健,但是人总会生病的,为何风太傅就如此心焦?
“这次恐怕不是小病,宫中隐约传来风声,昨夜禁宫失火,烧死了昭阳公主身边的一个小婢女。而听说昨夜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将一向得宠的昭阳公主给狠狠训斥了一顿,被向来跋扈的昭阳公主顶撞,陛下的身体当场就不好了。”
玄月国向来民风开放,并没有女子不得干政的忌讳,是以风太傅也就将心中所想尽数告知了赏乐儿。
“如今太子被废,其他皇子又大都不成气候,成年皇子中可堪造就得唯有三皇子左之期一人…”
风太傅又叹了口气,眉宇间是渐渐笼上的疲惫。
“难道老爷是担心陛下令三皇子代为主持朝政,放大了三皇子的野心?”
赏乐儿给风太傅披上常服,这才有些无不可得摇了摇头。
“我看是老爷杞人忧天了。三皇子那孩子虽说是有点野心,但本性温和守礼,本就是人中龙凤,就算陛下属意三皇子也未尝不可。更何况,三皇子一直对咱们玥儿照顾有佳,就算有什么……说不准也是咱们玥儿的福遇呢?”
赏乐儿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的说道。
“……但愿如此。”
风太傅静默半晌,终是不再提及。
……
“都听清楚了?”
风渺音拧着眉头思索着,看到小狗子把头点的像拨浪鼓似的可爱模样,也不由缓了神色,忍俊不禁。
“好了,姐姐知道了。小狗子要答应姐姐,今天跟姐姐说的话,一句都不能和别人透露。”
“连爷爷也不行吗?”小狗子有些纠结。
“连爷爷也不行!”风渺音很是坚决。
“恩,小狗子记住了!这是风姐姐和小狗子两个人的秘密,小狗子谁也不说,连爷爷也不说!”
看着小狗子信誓旦旦的小模样,风渺音心里的阴霾也不禁散去一些。她摆摆手,示意小狗子出去玩去,自己却杵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而刚刚小狗子告诉风渺音的正是他仗着自己身量小,又是个孩童,并没人警惕他,就不知从哪儿听来的风太傅和赏乐儿在房中的谈话。
风渺音想起左之卫在自己临走之际交托给自己的令牌和对左之期的控诉,心中思虑着现在的形势。
一切都比上一世提前了太多。
风渺音想起上一世太子左之卫为了得到帝位不惜给老皇帝下毒,意图谋反,最后被左之期请来的神医叶落解了老皇帝身上被下的毒,左之卫由此彻底没了翻身之力,而左之期却真正入了皇帝的眼,被立为太子。
这一世太子左之卫明显还没来得及给老皇帝下毒就已经被左之期給逼得毫无还手之力了,更别说有能力去暗害老皇帝了。
可是老皇帝还是一如前世的倒了下去。这就不得不令风渺音怀疑,是否前世今生给老皇帝下毒暗害的那个罪魁祸首都不是众人以为的左之卫,或者说那个真正下毒的正是左之期自己!
风渺音思及此处,真不觉有些心寒,左之期为了那个帝王之位,一路满手鲜血,连骨肉至亲都不放过,真是令人心寒,而前世的自己却似瞎了一般,傻傻的为了这个没有心的冷血之人倾尽一切。
而昭阳公主,风渺音已经懒得去想这个愚蠢的无可救药的傻女人了。那个据说被发现烧死在禁宫的小婢女只怕正是那天被昭阳公主派来陷害风渺音的那个宫婢,最后却成了外人用来陷害她自己的最好砝码。
这次老皇帝损失惨重,只怕那昭阳公主绝不可能讨得了什么好处。只怕左之期为了转移帝王的怒火,少不得要弃卒保车,将那自作聪明,与虎谋皮的跋扈公主推出去吸引来自帝王恼羞成怒的泼天怒火。
“看来我是时候抽空去拜访一下我未来的好徒儿了。”
风渺音狡黠的笑了笑,似乎是想起了叶落前些日子嚷嚷着非要拜自己为师,却总是被应安言虐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场面。
更何况,除了老皇帝的那件事,风渺音还有另一件事要好好的“问询”一下叶落叶神医,风渺音扫了一眼手中还攥在掌心里的那封信笺,别有深意的挑了挑眉。
当晚,风渺音趁着夜色,运气轻功,起身几个回落飘然掠出了风府,月色下,只见一个黑影轻盈的向着城外无望楼方向极速掠去。
风渺音熟门熟路的穿过无望楼入口,驾轻就熟的解了设在院落中央的诡迷阵法,对着正站在院门口似乎早有预料等待在那里的秋瞳调皮的眨了眨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秋瞳满头黑线的瘫着一张脸,心里默默祈祷自家心大的楼主叶大神医,见心中猜想落地,这才给无望楼又加深了一层阵法禁制,转过身打了个哈欠,不负责任的回屋睡觉去了。
该做的他都做了,自家楼主心太大他也没辙了,秋瞳只能在精神上给予正在熟睡中的叶落一丝鼓励,祝他好运,而身体上却早已被罪恶的睡魔拖进了黑甜的梦乡中去了。
风渺音踏进叶落的小院中时,叶落还在床上蒙头大睡。风渺音也没打算在这时惊醒他,她来此最主要的目的也并不在叶落身上。
风渺音是为了叶落早晨让飞鸽给自己带来的信笺中所提到的那个人——应安言。
叶落说:应安言受伤了。
是在深水寒潭受得伤,体内因没有得到及时治疗而受到些许寒气入体。
寒气入体,这事可大可小。叶落既已为应安言治疗过,那么应安言应当是并无大碍的了。可是风渺音就是无法真正安心,她一闭眼,眼前所浮现的就是前世应安言因体内落下寒疾,旧伤复发,痛不欲生的模样。
风渺音难以抑制内心的焦虑不安,万一,她是说万一叶落的诊断除了差错,那寒疾又一次缠上应安言的身,让他下半辈子又逃不过寒疾的折磨,那风渺音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既然无法安心,就亲自来看看。她风渺音可向来都是敢说敢做的人,风渺音轻手轻脚的来到应安言修养的房间,在门口静静地顿了一会。
风渺音轻轻推开门扉,里面一片漆黑。想来是应安言因为伤势未愈和长途跋涉的疲惫而早早睡了过去。
风渺音放缓脚步,小心翼翼的走到应安言熟睡的床边,借着窗边流泻的月光,细细的打量着多日未见的应安言。
修眉俊鼻,唇色暗淡,脸色苍白,看上去有些疲惫。
风渺音不由自主的伸出一只手,摸上了应安言熟睡着的眉眼,细细描摹。
手下睡着的应安言似乎若有所觉的动了动眉头,风渺音被惊的条件反射,摸上了应安言的睡穴。
待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风渺音整张脸都红了个通透,她不禁暗骂自己色迷心窍,对着又重归于静的应安言一阵心虚。
风渺音的双手停在半空,僵持了半晌,她闭了闭眼,一咬牙,反正做都做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为应安言做个彻底的检查,也好叫她得以彻底安心。
风渺音轻咳两下,一再告诫自己只是做个摸骨检查,如寻常为病人瞧病那般,不必紧张,大夫眼中无男女之分,这才定下神来,将“罪恶”的双手颤颤巍巍的伸向静静躺在塌上,双目轻阖的应安言。
不知是不是风渺音的错觉,应安言熟睡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
但风渺音此时心中慌乱,是以并未注意到这一点。风渺音将双手轻轻按在应安言的双肩,缓缓传入内力,渐渐滑向应安言双臂之上。
此时风渺音似乎终于说服了自己,渐渐投入进去,风渺音毫不迟疑的向应安言胸口探去,突然一只有力的手轻轻握住了风渺音将要动作的双手。风渺音一抬头,正直直的撞入了一双泛着星辰的黑眸之中,风渺音不禁愣在当场。
“……安,安言?”
风渺音有些干巴巴的吐出这个在口中盘桓许久的名字。
风渺音仿佛看到应安言那双泛着星辰的黑眸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几乎要让此时大脑一片空白的风渺音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应安言看着难得露出这般迷糊可爱的神色的风渺音也是忍俊不禁,对于之前风渺音往自己身上动作的害羞也淡去了几分。
“音儿,你在做什么?”
应安言眼底泛着笑意,笑意吟吟的看着面红耳赤却极力强作镇静的风渺音从自己手中缩回双手,背在身后,轻咳两声,干巴巴的解释道:
“这还看不出吗?安言,我在给你摸骨。就像师父教的那般,医者往往要依靠摸骨来准确的获知病人的确切情况。这没什么的。”
风渺音还特地强调了“师父教的”这四个字,仿佛生怕应安言不相信似的,又强加上了最后一句话。
应安言却在听到风渺音提及“师父”二字只是,眼神有些闪烁躲闪,只是正在困窘之中的风渺音并未察觉,也因而错过了这次发现真相的一个大好机会。
第一百二十五章 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