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渺音向着左之卫所说的密道匆匆赶去,她记得左之卫说过,从这条密道穿过去,出口正开在东厢房的小厨房。虽然不能离开太远,却也足矣暂时避开匆匆而来的御林军护卫。
风渺音想起左之卫临别时颓唐的模样,和他掩盖在狼狈外表下的森然恨意,记忆渐渐与前世的左之卫相模糊。没想到前世被自己拉下马的废太子,今生竟将自己当作救命稻草,托付最后底牌。
到底是不一样了。
而对于能给左之期带来任何不快,斩断他所有退路的任何机会,风渺音都不介意去一一实行。
风渺音轻轻抚摸着左之卫最后给自己的那块令牌,心下唏嘘。这块令牌,她前世也曾见过一次,就是因为左之卫的这块令牌,前世为了扳倒太子她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这块令牌所能调动的人力财力绝不容小觑,前世在太子落马之后被左之期得到,成为了他问鼎帝位的又一大助力。
风渺音本以为这一世这块令牌还是被左之期所得到,却没曾想,因为左之期的提前动手,虽然成功将太子的羽翼斩断,却依旧没能拿到这块令牌。
而这一世没有了风渺音倾尽全力的帮助,又没了这块如虎添翼的令牌,左之期前方的道路必定充满崎岖,全不似上一世在风渺音的拼杀陷阵中得来得那般顺风顺水。
风渺音前脚刚踏出密道,身后就传来一阵轰塌声,密道被左之卫彻底封闭了。远处传来阵阵烟火,火焰裹挟着滚滚黑烟直冲云霄,照亮了玄月深宫暗透了的黑夜。
风渺音小心的避开逐渐密集起来的禁林军,对自己今天的轻率举动而感到懊恼。她可真是小瞧了昭阳公主。
看昭阳公主的神情,她明显是早已知道些什么,这才叫人将自己往废太子的禁宫里引去,想要让她被牵连进这场风暴中去。
风渺音冷笑,如今那昭阳公主身边服侍的小宫婢被发现在废太子禁宫,和“意图谋反”的废太子一起被御林军围捕,她倒要看看,这个昭阳公主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又要怎样洗去这一身的晦气。
“谁在那里?”
一队禁林军似有所觉,朝着风渺音藏身的位置搜寻了过来,风渺音暗道不好,缓缓隐去身形,向后退去。
风渺音的身后撞上一座高墙,她暗叹不好,正思量间,风渺音身旁的一道院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从后面探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风姑娘,快跟奴才避一避。”
风渺音看到是上午给自己引路的小福子,眼底的警惕散了些,却依然不敢完全放下警惕,人心叵测,何况是萍水相逢的人,风渺音权衡一二,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索性就跟上了小福子的步伐。
风渺音跟在小福子身后躲入了身旁的院落,小福子轻车熟路的带着风渺音七穿八拐,利用这宫里复杂交错的地形果真很快就走出了御林军的队列。
风渺音走出最后一道院门,穿过假山就是众人设宴的宫宇了,风渺音这才长舒一口气,转身对着等在身后的小福子感激一笑。
“今日之事,还要多谢福公公相助,否则我怕是有理也说不清楚了。”
小福子受宠若惊的慌忙摆手,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
“姑娘说哪里的话,今日之事,也是奴才偶然听到昭阳公主的预谋,知道是昭阳公主想要给姑娘泼脏水,这才想着能否赶上给姑娘报个信儿。奴才不过是以德报德,姑娘实在是折煞奴才了。”
风渺音这才明白小福子为何得知自己有难,又为何会恰好赶来为自己解了围。心下为小福子的本真动容不已。
人心真是难测,也有人对至亲真心当做草芥践踏,也有人能为了点水之恩涌泉相报。
“不论如何,福公公的大恩,渺音受下了。这是一瓶上好的丹药,公公且先收下,来日若有机会渺音必当竭诚相报。”
风渺音将随身带着的上品解毒养生的丹药给了小福子,对着小福子抱拳一礼,在小福子怔愣之际,已转身向着假山方向走去。
小福子握着风渺音给的丹药,还在晃神之中,他默默将丹药收好,对着风渺音远去的背影深深伏下一礼,其实风渺音对他的平等相待就已经是对他最好的报酬了。
风渺音转过假山,向着经过的宫人轻声询问大宴的宫殿方向。
在那个宫人的带领下,风渺音这才仿佛安下心来,歉然的笑笑,回到了宴庭内。
“音儿,你去了哪里?怎么还是这身衣服的回来了。”
风渺音刚刚落席,就被赏乐儿皱着眉头数落了一番。风渺音眉眼微敛,有些歉然。
“还请母亲恕罪,音儿耽搁一会儿出了门庭便不见了昭阳公主的身影,许是昭阳公主不耐烦等待先行一步了,是以音儿在附近转了转,实在不见昭阳公主,这才向宫人问了路,折返回来。”
风渺音淡淡的诉说,让风渺玥在一旁微微心虚的低下了头,若不是风渺玥拉着风渺音要诗作,也不会平白耽搁这么多时间。
赏乐儿想必也是想到这一点,再说昭阳公主素来跋扈,若说真能做出将风渺音丢下的事来,也完全有很大可能。赏乐儿这才缓了语气,不再计较。
“罢了罢了,这大宴也快结束了,你这身衣服只怕也不能入了宫中贵人们的眼,你先随管家回府,也好避避风头。”
风渺音思及刚刚发生在禁宫里的事情,料到这大宴恐怕不能继续下去,当下也不反对,柔柔的点了点头。
恰在此时,禁宫那边的传令也递了过来。
当今圣上听了禁军头领的密报,当即变了脸色,一旁的皇后连忙安抚了一下陛下起伏不定的胸口,有些担忧的看着皇帝。
老皇帝平复了口气,这才摆摆手示意皇后娘娘无事。只是这宫宴只怕也继续不下去了。
果不其然,在座的众官员及其家眷都得了消息,宫宴要提前结束,他们也都看到了刚刚帝后二人变换不定的神色,当下也不敢说些什么惹火上身,都佯做不知的起身离开。
风渺音这下正好可以和风家一行一同告退,风渺玥倒是有些不太乐意,眼看着自己凭借姐姐风渺音的诗作获得一片赞赏,只差最后一点就可以夺得斗诗魁的魁首,扬名上京,这下功亏一篑,让她又如何甘心。
风渺玥刚想发作,却被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风太傅严厉的眼神给吓得一噎,风渺玥委委屈屈的缩到了赏乐儿的身后,彻底不敢胡闹了。
“音儿,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风太傅皱起眉头,探寻的问了一句自上车起就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风渺音。
“父亲,女儿也不知。当时女儿在大宴附近的假山处失了昭阳公主的踪影,这才耽搁了些时间,有在那处当班的宫婢可以为证。”
风渺音知道风太傅只是担心自己会被无辜牵扯,并非要怪罪于自己,风渺音心中微暖。
“父亲,音儿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要这么匆匆的结束大比。”
风渺玥听到风太傅和风渺音两人的对话,忙打起精神,好奇的出声询问二人。
“如此便好,今日之事,家里以后谁都不许再提。天家的事,不是我们这些为人臣属的可以妄议的。”
风太傅摇摇头,不愿再多言什么。一旁的赏乐儿见此,忙有眼色的拉住不依不饶的风渺玥,老爷说的对,不管发生了什么,缄口不提才是对众人最好的处理方法。
马车滚过石板街道,风声静静地卷着车轴的轱辘声送入车内。一路无话。
而此刻的皇宫内院,亦是一片灯火通明。
由三皇子左之期从各处调来的御林军将禁宫内外包围的严严实实。左之卫站在逐渐大起来的火势中,冷冷的看着外面。
“皇兄,不要再做负隅顽抗了。你已经陷入这御林军重重包围中了,你的残部已经被父王的侍卫全部绞杀。皇兄,你就听三弟一句劝,回头是岸,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左之卫神色阴沉的看着到如今还妄图在自己、在众人面前上演兄弟情深戏码的左之期,恨意滔天。
“左之期你这个伪君子,真小人。你不配叫我一声皇兄,我左之卫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又都是因为谁?到现在你还要装吗?”
“皇兄既然一再执迷不悟,就别怪弟弟不念骨肉情分了。”
左之期面不改色,对身边的御林军头领微微颌首,示意他们不必再有顾忌。
左之卫看着果真弯弓搭箭,蓄势待发的御林军,嘲讽至极,这就是所谓的骨肉亲情,这就是天家的父子情分。
左之卫眼中闪过一抹恨色,缓缓向身后的烈火滔天退去,他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一字一顿的说道:
“左之期,孤等着你。”
横梁倒下,一片烟雾腾起,左之卫再不见了踪影。
左之期努力忽视心中的不安,挥手制止了御林军统领想要带人上前阻止的动作。带到大火渐渐燃熄,这才示意众人上前查看。
左之期静静地看着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心中对于权势的野心,对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的势在必得,像野草一样疯长。
第一百二十四章 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