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杰怔怔站了半晌,才颓然坐倒。扭头看了看云容,但见云容一脸惨白,自从他进来到现在,一直是两眼无神,空洞洞地看着屋顶。
“敢害我儿,我叫她偿命!”池中杰忽然暴起,猛然大步往外走去。
温氏,害了他一个兴哥儿不算,又害了他的辉哥儿!这个毒妇!
池中杰相信云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个带把的,因此给他取名“荣”,意为光荣池府。
他对辉哥儿寄予了无比的希望,他甚至决定,要手把手教导辉哥儿,带在身边教养!
可是这一切,都被温氏毁了!
听到房门被甩上,发出巨大的“砰”的一声响,云容才稍稍回神,扭头朝这边看了一眼。随即,又转过神,一脸空洞地看着屋顶。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她这辈子的指望,就这么没有了。
她没保护好辉哥儿,她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温氏不会让她再有机会怀上的。而池中杰,只怕也不会再看她一眼。
正院。
温氏坐在堂上,好整以暇喝了口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小贱蹄子,敢背叛我,这就是下场!”温氏挑眉说道,余光刮过烟容。
七巧是个老实的,长得也不怎么样,池中杰是决然看不上的。倒是烟容,有过前科,让温氏记住了。
烟容忙道:“就是,她活该,以为自己的肚子值几个钱?眼下什么都没有了,看老爷还多看她一眼?”
“老爷不会多看她,那会多看谁啊?”温氏斜眼看过去问道。
烟容连忙一脸谄媚地上前:“当然是多看夫人了!本来夫人就是老爷的心头肉,如今……老爷更是把夫人当成眼珠子来护!”
温氏听罢,顿时咯咯笑起来。她万万没想到,老蚌也有生珠的机会。
当时,看到云容身下流了血,她暗道不好,请来大夫给云容看了病。得知云容落了胎,她心里也不大痛快。她可没想过,要让云容的孩子是这样没的。
但是既然没了,她也不会多想,谁叫云容命薄呢?顺便,请大夫到正院,看了看她的脸。
谁知,大夫旁的没说,倒贺喜她有了!
这真是意外之喜,温氏自打知道后,便乐得合不上口。本来么,她还担心,一时失手打落了云容肚子里的,池中杰恐怕不跟她干休。但眼下她自己的肚子里有了,又怕什么?
她肚子里这个可是嫡子!
“老爷来了。”外面传来七巧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旋风刮进来,池中杰的身影来到屋里。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烟容连忙张口道喜,话没说完,被池中杰一脚踹倒。池中杰这一脚没留力,烟容直直倒飞出去几步,脑袋撞到门框上才刹住身子,又惊又痛地道:“老爷?”
“池中杰,你干什么?”只见池中杰进门后,二话不说,就把烟容给打了,温氏顿时怒道:“你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池中杰红着眼睛,低低冷笑,眼角一瞥烟容:“老爷我痛失爱子,她却来贺喜,不打她打谁?”
温氏顿时大怒:“一个庶子,掉就掉了,也值得你打我身边的丫鬟?”
“打你身边的丫鬟?”池中杰的脸上浮现一股疯狂:“老爷我不仅打你身边的丫鬟,我还要打你!”
温氏瞪大眼睛:“你敢?”
她话音还没落,便被池中杰一个巴掌扇到脸上,顿时倒退几步,撞到了桌子上。
“你,池中杰,你竟敢打我?”温氏只觉那一下撞得她腰都快断了,腹部隐隐有些疼痛,叫她瞬间白了脸。
池中杰冷笑道:“才一下就受不了了?你之前是怎么打云容的?”才说罢,又一个巴掌打过去。
他是男子,力气本就大,气急之下,又岂是温氏受得了的?便是她打云容的那几下加起来,也抵不过池中杰的一巴掌。
这一下打在脸上,顿时把温氏打得跌在地上,顿觉肚子痛得更厉害了,冷汗都流了下来。
“池中杰!”温氏伏在地上,一脸不敢相信地转过头,瞪大眼睛看着池中杰:“你竟然敢打我?”小腹传来的疼痛,让她脸上冒出冷汗,一滴滴顺着脸颊滚落,她一手捂住小腹,一边咬牙怒道:“你竟然敢打我!”
她是太师府嫡女,下嫁于他,他不捧着宠着就罢了,竟还敢打她?
池中杰冷冷地看着她:“你害我兴哥儿还不够,又害我辉哥儿?我打你两巴掌,委屈你了?”
她明知道他有多么想要个儿子!
她自己生不出来,也不叫别人生,她想让他断子绝孙吗?
“你!你为了两个庶子,居然如此对我!”温氏咬牙,死死瞪着他道:“你可别后悔!”
池中杰冷笑一声,满眼的冷酷与厌弃,上前两步一把拉起她,扬手又给了她两个巴掌:“方才两巴掌,是替兴哥儿和辉哥儿打的。这两巴掌,是替梅氏和菡儿母女打的!”
如果不是温氏,他绝不可能和发妻闹成那个地步,最终梅氏含冤出府,被卖进青楼。
如果梅氏仍然是他的正房,绝不可能叫他沦落到这个地步——年近四十,膝下无子,走哪都招人笑话!
被正反两个巴掌打在脸上,温氏只觉耳朵嗡嗡的,眼前都冒起金星来。她这辈子,何尝吃过这种苦头?从小到大,就没人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池中杰!”她气得尖叫一声,抬手就挠池中杰。偏偏此时腹中绞痛,让她一点力气也没有,不觉又捂住肚子,脸上一滴滴冷汗流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这时,烟容终于回过神来,尖叫一声,惊恐地扑过来抱住池中杰的腿:“老爷,不能打,不能打了!”
池中杰厌恶地一脚踹开她:“滚开!”
这个丫鬟,也不是什么好的。若不是她怂恿,温氏也不见得就把云容打那么狠。
“老爷,不能打啊,夫人她,她怀着身子啊!”烟容又一次被踹飞,脑袋哐的一声撞到桌脚,直撞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却仍然撑着说道。
池中杰这么打下去,温氏肚子里的那块肉,只怕也保不住。而如果温氏的孩子保不住,只怕池府要血流成河了!
“什么?”池中杰听罢,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只觉得可笑,扭头看着温氏道:“你怀上了?什么时候?莫不是骗老爷我的吧?”
她什么时候怀上不好,单单在他的辉哥儿没了的时候,在他找她算帐的时候,偏偏怀上了?池中杰不由得怀疑,这是她为了逃避惩罚,说出来骗他的!
“我骗你?”温氏心里又气又怒又委屈,埋头就朝池中杰撞过去:“你不信,就继续打啊?你打啊?你今生唯一的嫡子,就在我肚子里,你就照着我肚子打啊?打死了他,你就绝后吧!”
池中杰皱起眉头,看着温氏被漆黑硕大的乌龟盖住的脸,此刻狰狞着,又透出一股疯狂的神色,真是叫人连爱怜的心也起不来。
“你站住!”池中杰抬手抵住她的头:“坐下,我叫大夫来给你诊脉。”
虽然他生气温氏害死了云容肚子里的辉哥儿,但如果她为他怀上了嫡子,倒是能将功补过。而如果她没有怀上,只是说出来骗他的,到时再算帐不迟!
“有种你就接着打啊?”温氏不听,使劲朝他顶过去:“池中杰,你这辈子可就这一个嫡子,有种你就打死他!”
“我叫你站住!”池中杰抿紧嘴唇。
温氏一句也听不进去,她见池中杰终于不敢动她了,哪还不趁机找回来:“你个没良心的,我怀着身子你竟然敢打我,看我不告诉我父亲?你能爬到今天这个位子,靠的是谁?你竟然敢打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一句接一句,骂得又快又狠,丝毫没注意到池中杰猛地变了脸色。
“啊!”忽然,温氏只觉抵住她的手一撤,偏她向前撞的力气没有松,一下子向前冲出去。而烟容被池中杰踹倒,脑袋磕在桌脚上,还没爬起来,因此没来得及拉住她。只听温氏尖叫一声,整个人向前冲了出去,重心一失,砰的趴在地上!
池中杰负手背对着她,沉声含怒:“老爷爬到今天这个位子,谁也不靠!”
他现在无比后悔,娶了温氏这个毒妇!
以他的聪明才智,爬到这个位子只是迟早的事。而娶了温氏,只是让他爬得更快了,却并没有让他爬得更高。
可惜这个道理,他年轻的时候不懂。
“若非娶了你这个毒妇,老爷我如何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池中杰抿紧嘴唇。
他后悔了!如果他没有娶温氏,仍然和梅氏在一起,以梅氏善良的性子,绝对做不出毒害庶子的事!何况,如果梅氏能够给他生儿子,他不纳妾又何妨?
比梅氏更美的女子,他根本没见过!有梅氏这样的绝色佳人做正妻,谁还看得上路边的野花野草?
他想起池玉菡的聪敏,想起魏王和秦王为了争抢她为妃而大打出手,心里后悔极了。梅氏只给他生了一个孩子,便如此有出息,若是当年他没有娶温氏,而是和梅氏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孩子,不比娶了温氏爬得更快?
“夫人?夫人?”这时,耳边传来烟容的惊叫声。
池中杰回过神,拧眉转身看去:“叫什么叫?”待看清地上的情形,不由得瞳孔一缩,忙奔了过去:“夫人?”
温氏趴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在她身下不知何时流出一滩血,殷红殷红的,慢慢变得越来越多。
“叫大夫!来人!快去叫大夫!”池中杰瞪大眼睛,向外叫道。
侍书忙跑出去请大夫。
池中杰看着温氏身下那滩殷红的血迹,只觉脑中轰了一下,忙俯身将她抱起,也不顾温氏的血沾在他的身上,大步往里屋走去。
烟容早已经吓白了脸,眼泪何时流了一脸都不知道,腿软脚软,半天都没爬起来,口里喃喃:“完了,完了。”
第九十九章 这个毒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