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寂静忽然被打破，箭雨砸在船板和水面上。黑暗中，齐擎这方看不清剑的来向，只觉得四面八方都在暗处藏着敌人。
幸好姑姑招募的这支军队都是有两下功夫的，在黑暗中挥舞起刀剑足能自保。只不过船终究还是狭小，不少人没有被箭所伤，反而被自己人砍伤或者挤下了船。
齐擎的内力还未恢复，凤无华纵身越过水面，拿起他的剑在周围舞动开了。她以一人之力保护两人，终究费力，不过半刻，额头上就冒出了汗水。
齐擎心疼她，不免多了一层懊丧：“咳，想不到攻赵的第一场挫折，竟然是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城。”
凤无华将剑舞得更加密不透风：“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只怕他们还有别的计谋。别忘了这城的太守到现在还没现身呢！”
齐擎猛然警醒了。
无华说得有理，这座栾阳从不以军力见长，此时此刻射来的暗箭力道也极弱。
如此箭阵，无法长久，栾阳的人会不知道吗？他们又在等着什么？
他静静站在船上，把自己的命交给凤无华去守护，只是闭着眼睛去感受周围。
摒除弓箭的声音，刀剑的声音，轻微的水声，齐擎还感到脚下有几乎不可察的震动。
他张开了眼，脸色一变，怒吼道：“船下有人！”
姑姑和凤无华听了，心中都暗叫不好，连忙向水面去看。果然如她们所料，水上漂浮着一些细小的木片。
有水鬼！
不仅仅是那些渔夫，还有大批栾阳城的人潜伏在水下，正在凿他们的船底！
船上的人用长枪向船下刺去，只是黑夜中不可能看清水下，一枪枪刺去不过是病急乱投医。
姑姑大骂了一声：“可恶！”
她手下可都是江湖上的滚刀肉，难道斗不过一群渔民？
她揪住同船的如锦，伸手摸向她袖中：“你们唐门的炸药不是在水下也能爆炸吗？拿出来！”
如锦气急败坏：“我怎会想到随身携带？我又能带多少？你不怕把我们的船一起炸翻了嘛！”
姑姑推开她：“要你这丫头何用！”
在她们争执之时，一艘小渔船上已响起呼救声：“漏水啦！船底漏水啦！”
躲在船下之人不少，各自为战，所以船底的漏洞不仅一处，船上的齐军脱下战袍去赌，却是按住葫芦起了瓢。
这边疲于补救破洞的时候，那边也响起呼救声。整个齐军陷入了惶恐中，可是谁又能救得了谁？
水慢慢涌上来，船上的人无计可施，只能眼看着自身和船一起越沉越深，最后干脆跳入水中。
而这无异于自取灭亡。
栾阳城的人善水，凭借水流的变化就知道水中有什么，向哪里去。
落入水中的齐国士兵“呜呜”几声，就被拖到了水深处，只听到几个气泡冒上来，就没有了声响。
再不久，就是一具尸体浮上水面，胸口被铁锥刺穿一个大洞，血水汩汩冒出，虽然看不见，也可想见染红一片河面。
凤无华知道这样下去齐军会被一个个蚕食，若是不做些什么，他们都会成为这里的浮尸。
她吸了一口气，猛地扎入水中，很快就有人过来抓她的手脚。
借着水面上微弱的灯，她能模模糊糊感到围过来的有不少人。
她在心中暗笑一声，比起她从前执行任务时遇到的对手，这些渔夫可是太业余了。
她感到手腕一紧，是被人扣住了，她并不挣扎，反而向那人怀里扑去。对方虽然善水，可是凤无华确实多年训练过的特工，远比他灵活，顺势摸上他的手臂，反手一拧，就让他脱了臼。
凤无华伸手摸到那人脸上，果然碰到了一根中空的芦苇杆，顺着杆子往下摸，在那人腰间拴着个牛皮做的气囊。气囊鼓鼓的，里面没有水，却是空气。
这些水鬼能长时间潜伏在水下不换气，都是靠提前备好的这一袋子空气。
凤无华夺过那人凿船用的铁锥，却没有以血还血，而是提着他一起跳出水面。
“听好！一半的人都给我脱了铠甲下水，凡是摸到水下人腰上有气囊的，就将气囊刺破。我不信他们不出水！”
船上的士兵实力本不弱，缺的只是个应敌的法子。如今听凤无华这样一说，心中顿时有了信念，加上求生的信念强烈，一刻也不耽误地执行命令。
扑通扑通，大批士兵跃入水中，这些江湖上的练家子在水里也比寻常人强，很快就刺破了气囊。
只过了一盏茶时间，水下的人纷纷窜出水面换气，却不知早就有一张大网等在水面上。
凤无华看准了时机：“现在，守在船上的人，等他们冒头就把他们揪上来！我不信有同伴在船上，水鬼还敢为所欲为！”
惊呼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凤无华虽然有心不伤他们，可是姑姑招募的兵一不守规矩，二来下手极狠，还是有不少栾阳人被扭了脖子断了胳膊。
齐擎见状，朗声道：“太守大人还不现身一见吗？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们伤害你的百姓？”
水面上的惨叫依旧持续着，终于，一座不起眼的民居后面划出一叶小舟。
“罢了罢了，此乃天意！是我慕容念先棋差一着。”船头站着一个花甲老人，他穿着布衣，十分朴素，脸上虽然满是皱纹，目光却与年龄不相称的清亮。
他命小童将船划到齐擎和凤无华面前道：“老夫是栾阳太守，第一该护百姓平安，第二当为赵王尽忠。第一件事乃是重中之重，若做不到，第二件事便不得不放弃了。”
齐擎对他心声敬重：“太守布诱敌之计，将我们引入彀中，我们未能识破，自愧不如。”
太守不为所动，只是看着凤无华叹气：“没有想到我的计策却是被一个小丫头破了。”
凤无华的长发仍在滴水，她忍着潮湿对慕容太守一礼：“些许小聪明不足挂齿，不及太守以百姓福祉为己任。慕容太守，我们可许诺你，只要你降，你还能做此城太守，这一方黎民，仍由你来守护。”
慕容念先摇摇头：“降却是不可以的，毕竟老夫是在为别人守这座城啊……”
姑姑忽然大笑起来：“慕容念先？好名字！老头子，你抬头看看我，难道你为之守城的人不就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