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字号队伍还在，我可以带着他们去行刺这里的太守。”和齐擎回到军帐中后，凤无华不无惋惜地说道。
天字号队伍犯了军纪，半是作为惩罚，半是因为他们与百里宇磨合得好，所以这次他们随着百里宇留在晋国收拾残局。
“难道公主殿下还长于水战吗？不知道和谁学的？”齐擎只当她一时气话，在他的认识里，凤无华的武功还是师从于自己，不过水中作战连他也未曾经历过，她又去哪里学？
凤无华叹口气不说话，如果有足够的可靠的人手，由她来训练，靠着特种兵作战的方式，区区一座水城又算什么？
她正在气闷，忽然外面传来喧哗声，除了士兵的声音，还夹杂着俗言俚语，全是本地口音。
“他们把人带回来了。”凤无华不放心士兵用的手段，匆匆走出军帐查看。
她以为姑姑的士兵多少用了些暴力，没想到聚集在军营中的渔夫面色平和，有说有笑，大概是收了银子后心情甚好。
更让她意外的是被征收来作船夫的人为数不少，粗粗清点就有百十人之多，个个都把家里的渔船贡献了出来。
她看着那些渔人闲散的脸，问道：“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愿的？”
“咳，谁不知道天下五国之四都归附齐国了？我们是小胳膊，又拧不过大腿，当然应该归顺你们了！”
“对，这就叫天下大势！”
如锦出来看热闹，不由得说道：“我可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温顺的老百姓。”
她忘不了在晋王城里联络百姓的经过。他们喜怒无常，有时候还自私自利，谢璟甚至要以死为代价说服他们抓住凤浩轩，如锦一叹，深感民心难测。
凤无华听了如锦的话，心里有些不安。
可是那些渔夫没有破绽，从手上的老茧到泡坏的双脚，都证明他们是货真价实的渔夫。
姑姑早就听到声音，不过现在才出来。她看到营中熙熙攘攘的人头，倒是不意外。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是不知道他们能忠心到几时。”
齐擎当做没听到她的丧气话，依着船的大小重新将士兵编队。船虽然都不大，但是按每条船上七八人算，带上千人足够。栾明并非大城，攻城的人过多反而彼此掣肘。
不过渔船大小不一，饶是他带兵有方，重新编制也费了不少时候。
待到齐军重新整编为一支水师时，已是暮色苍然。
姑姑早有不耐之色：“就趁着夜色，进攻。”
她见齐擎办事得力，便趁着空隙回去换了盔甲。她枯瘦的身体几乎难以撑起盔甲，她便用绳子将盔甲牢牢绑在身上。
齐擎这次也无法容让她：“新编的军队至少要训练些时日，我们本就不习水战，决不能急躁。”
姑姑厉声道：“不急躁？你可知我等着这一天等了多久？晚一天也不行，这座城今天就要属于我！”
“您与慕容氏究竟有何仇怨？”
“仇怨？他姓慕容就是我的仇怨！不要多言，出发！否则这些士兵得不到压制毒性的药，可要哗变！”
齐擎心中还有疑虑，反倒是那些渔夫请人传话催促：“他们希望齐王速速拿下栾阳，也好放他们回家团聚。”
齐擎苦笑：“这些人对我们何来这等信任，像是认定了我们能赢？”
终究也无话可辩，齐擎看看凤无华，见她无异议，便发了出击的命令。
残阳如血，照着大大小小的溪流，仿佛天上的血滴落在了人间。
既然是水城，自然建不起城墙，渔夫依照齐擎的指示，从四面八方划入了栾阳。
依照齐擎下的作战计划，他们要往太守的府邸去。这件事事前并没有通知渔夫，而是入了城后才由士兵用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威胁前往。
每一艘船上的渔夫都很淡然：“太守府有何去不得的，他一个当官的，又不是我们亲戚了。军爷，把刀拿开些，碍着我划船了。”
夜色重了，城中只有桨声灯影。
这里家家户户都住在河边，还有的房子根本就是建在水中的石台上。夜半行船也非怪事，屋中人听到声响只是翻个身继续睡。在这个百余年没有经历过战火的地方，什么也不如安眠重要。
太守府邸在城深处，大门两侧挂着昏黄如睡眼的灯笼，大门外是沉静的河流。
齐擎站在当先那艘船上，用灯笼划出两道光，那是他今日与手下人商量好的暗号。
如锦和凤无华在他两边的船上，看了灯火依样画葫芦，进攻的信号就这样传递了下去。
待到最远处的船举灯示意，所有的士兵都大喊起来，火箭流矢一起向着太守府邸落去，当中还包括百里宇吃过亏的毒气罐子。
没想到他们现在也要用这些下作手法了，齐擎心里有些不痛快。
箭矢的风声过去了，罐子的破碎声也安静了，太守府里又是死寂。
连这座城里其他的地方，都像是隔绝了声音一样，毫无反应。
凤无华对齐擎说道：“有诈！”
“撤退！”
齐擎当机立断，命渔夫转舵。渔夫却对他一笑：“军爷召我们来时说的是助齐王入城，没有说出城，小的已经尽了本分，这就走了！”
渔夫说完，纵身一跃，没入了幽黑的河水中。
扑通扑通的入水声不绝于耳，其余的渔夫一样水遁了。
齐军鲜少有人会水，更无法控制渔船，他们就这样被困在了河道之中进退不得，像是摆在屠刀下的羔羊。
姑姑的脸色映着火光变成可怖的深红：“看来我们被这城的太守摆了一道，这些渔夫都是他收买的。”
其实看渔夫顺服合作的模样，凤无华已经察觉了端倪，但她不想马后炮。事已至此，开脱责任又有什么用？
船上的士兵大叫起来，他们从前都是不法之徒，仗着武力横行天下，从没遇到过绝境。现在进退不得，终于知晓了害怕，真正的脓包样也露了出来。
“镇定！”齐擎大喊。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齐军都等着他力挽狂澜。
齐擎举剑望着天空，他有预感，什么东西就要袭来了。
果然，“嗖”地一声，利器破空飞来，他挥剑挡开，一支羽箭落入水中。
“用剑格挡！”
四字才落，已是箭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