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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情深难抵

这几日,明月一直闭门谢客。任凭“虫二楼”老板娘如何敲门,如何耍狠,她都不为所动。
她一直在猜测那个长相秀气的男子是谁,是安瑾臣是什么关系。接近她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自己这样的身份,妓院虽然是个最容易收集消息的地方,却也是最让人怀疑的地方。明月知道自己不能长此下去。她必须要去接近安瑾臣,接近宰相府。
想到安瑾臣,明月的心,又泛起了一股酸意。
那日在街上巧遇安瑾臣之后,安瑾臣对明月一见钟情。得知她是“虫二楼”将要推出的头牌后,总是苦心想劝说她替她赎身。
他们聊天,谈心。说心事,说苦闷。他们已经成为很好的朋友。可是像明月这样的人,是不配有朋友的。根本不配。
明月知道,安瑾臣喜欢她。甚而是很喜欢,能够为了她,抛弃父母的人。她知道他一定能做得出来,以他的性格。
可是,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明月喜欢的不是安瑾臣。安瑾臣几次三番向明月表明心迹,明月却总是借口避而不答。安瑾臣甚至已经开出天价要为明月赎身。明月却没有答应,仍是遵照旨意,成了“虫二楼”的秘密武器。
她知道,她的任务是接近安瑾臣。这么做,其实是为了让安瑾臣体会得到又得不到的感觉。这是她的任务。可毕竟是人,相处这么久,她与安瑾臣惺惺相惜,早就不想伤害他了。如果可以,她希望安瑾臣能离她远远的,甚至永远不要再见到她。
可是,还是不行。还是做不到。
她猜不透主人的想法。
她更猜不透,为何主人会让一个陌生的男子来传话。
主人明明说会让安瑾臣得到自己的首夜。那个陌生男人,到底是谁?难道,是主人刚入新手?是她的对接人?
流苏纸扇是主人平日来的近身之物,断不会轻易交给别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疑问,需得等到三日之后的“城墙之约”,才能知晓答案。所以明月必须要去。不管是要一个答案,还是什么。
她需要冷静地想想。
这边厢,洛珠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整日在府内花园中出神,想事情。她其实心中很没有底气明月三天后会赴约,或许早就看穿了她的计策。其实洛珠根本没有想好要怎么对付明月和风离痕。她不知道风离痕的身份,也不知道他的最终目的。她只是感觉,风离痕很危险,很危险。
她必须要找到证据,将他拆穿。必要时候,将他赶出家门。这是她唯一能为宰相府做的事。并且,她希望对她还有善意的大哥,能不要那么伤心。
这几日以来,府内的人,包括下人丫鬟,都有猜测过他的身份,甚至怀疑,甚至不当她是三小姐。二哥安瑾轩甚至时常咄咄逼人,将她逼得步步紧退。有时还得躲着他不想招惹是非。只有这二哥,对她甚是关心。对她平日里的起居生活也会关照。有时遇到安瑾轩欺负洛珠时,还会维护洛珠。
洛珠也不明白,自己的身份明明值得让人怀疑,为何安瑾臣要这般信任她。她只听过安瑾臣对她说过,说安瑾臣相信洛珠不是坏人。就凭借这句话,洛珠也一定要帮助安瑾臣。要嘛让明月永远离开她。要嘛,她会试图劝说明月,让她好好呆在大哥身边。

三日后,城墙之约。
洛珠早早地吃过晚饭,借口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要打扰她。
临近夜里,洛珠一身黑衣打扮。拿一玳瑁钗子松松挽起发髻。目光坚定内敛。甩手扯下梳妆台上早已放着的黑色长巾,霸气地塞入胸口的衣袋里。明眸飘过,寂静听着房门外偶尔细心走过的奴仆。轻巧的动作,绕到烛台边,吹熄了蜡烛。步至床边,挂上了帘纱账。
躺下,闭目。进入梦乡。
而后,夜半钟声起。
一个黑色身影飞速地闪过。矫健的身体,飞速越过红墙。动作快得惊人。
黑色的夜幕下,洛珠在无人的街道上奔跑,尘土飞扬。远远的,躲于一堵墙后。看那城墙之前,穿着紧身束衣的曼妙女子。踌躇徘徊在墙下。
入夜时分,夜色静凉。微风携着长发,柔柔飘起。半眯着双眼,心中起伏。她打扮简单,衣着简单,眉头轻拧。
洛珠看在眼里。踟蹰片刻,四下扫眼观看。
良久,才踩着根本毫无声响的脚步,往明月走去。
她用黑色布料蒙住脸,一身男装打扮。
似乎是下意识地,洛珠的打扮,是对照着风离痕。她知晓自己这么做,实在太过大胆。如若不尝试,真的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究竟为了什么。
明月看向一身黑衣而来的人。明眸闪过,似乎不曾多想,上前单膝跪在他面前,轻柔的声音里,满满的恭敬。
“主人。召唤明月有什么事?”
洛珠死寂着,不说话,佯装怒气。
“主人以往不都是在城郊的破庙里见明月的吗,怎么今天选在城墙?这里是显眼的地方,耳目众多,明月担心。”明月说完看向一脸凝容的黑衣人,顿觉自己失言。
主人的心思,何其缜密。又是她一介小小青楼女子能猜得到的。她从未质疑过主人的能力。是啊,从小就天赋异,若没有心机与过人智慧,又怎么能坐到如今的地位。
想到此,明月敛了敛下巴,不再说话。
城郊的破庙?
洛珠脑海里,游荡着这几个字眼。她自知自己不能多言,挥手示下,准备离开。
这时,一个细琐的声音,跌入她们两人的耳里。
明月吓得立即起身,负手在前做出警觉的样子。
一个醉汉捧着已空的酒壶,跌跌撞撞在城墙口。嘴里念念叨叨不清不楚地在说些什么。摇摇晃晃,嬉笑怒骂自成一派。
洛珠看时候已到,还未等明月反应,悄然离开,消失在夜的尽头。
明月回头看着洛珠消失。自知身份特殊,准备离开。
那跌倒在地不省人事的醉汉,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准备离开时,却分明听到那人喊的是,“明月。”
“明月。”
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给猛烈撞击了一般。一股全身笼罩的煎熬,折磨着她。轻轻撕咬着下唇。痛感蔓延至全身。在暮色的映衬下,苍白如雪的肌肤,显得更加失措。眉宇间透露出百般的无奈。
她走至他身边,轻轻推他。见他不动,蹲下身,靠近他。“安公子。”她轻轻喊了一句。
她早早地就听出他的声音。
“明月。”他在朦胧中又喊着她的名字,握紧手中的空酒瓶,仰头想再次喝下。无奈杯中无酒,气恼地将酒杯扔掉。顺势倒在了明月的怀里。
明月揽手抱住他,轻叹出声。“明月何德何能,能让安公子为我如此。”
“明月,不要离开我。”他依旧含糊地喃喃自语。
“安公子,放弃明月吧。明月不可能与你在一起。”
她的眼中,闪烁着动人的光泽。夜幕下,她孤独无助地蹲在不省人事的安瑾臣身边,心绪杂乱无章。
“怪只怪,我出身贫寒。若我也生在京城富贵人家。或许我们会有机会在一起。可惜,上天不眷顾。我贫贱,低微,即便是得到了你的爱,也无法逃离世俗的眼光。明月不敢,不敢尝试,怕伤人伤己。”
“明月。”安瑾臣睡梦中,也不忘叫她的名字。“不要离开我。”
“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并没有走远的洛珠又绕了回来,躲在墙后静静地听着明月的话。背脊靠着冰冷的墙壁,三月的天,竟有一股凉意猛烈直击心头。
原来出生低微和卑贱,也能成为拒绝一个人的理由。洛珠心底有一股冷笑。从来恋爱不由己。全靠命运来安排。洛珠轻叹。
想着明月应该能照顾大哥,她干脆离开,回到宰相府。
躺下,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翌日。
安瑾臣在青楼女子明月处过夜的事实,让宰相安陆怒不可遏。立即通知府里奴仆将大公子安瑾臣五花大绑抓回宰相府,关入房内,闭门禁足。
安瑾臣倚在门口呼喊,对安陆说出“断绝父子关系”的威胁毫不在意。只说心中只有明月,这世非她不娶。甚而骨气地绝食,以求脱离困境。
宰相夫人宁待得知此事,终日垂泪却又不敢多言。了解丈夫脾性的她,知道他的执拗,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劝服地了的。奈何看着自己的儿子,救他也无能为力。
雪儿告诉洛珠这件事时,正是洛珠午后小憩刚刚醒来。脑海中只闪过一句话。
大哥太不理智了。
为爱情如此,值得吗?
洛珠陷入深深的愁怨。
虽说此事与洛珠无关,可安瑾臣待她如亲生妹妹看待,纵使洛珠只是个“冒牌”的,也不忍看着平日历嬉闹不羁的男人,就此被困住了情。
而大哥,也唯有放荡不羁,才适合他。
她自知自己在宰相府说话没有地位,也不该多说些什么。
只是担心大哥情绪不定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虽不想多管闲事,但想着也不该如此置之度外。洛珠决定去看看安瑾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