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珠和雪儿回到家后,所幸宰相老爷和夫人尚未回去。洛珠带着雪儿,换下男装,掌好灯,作势准备睡觉。
才不一会儿,便听见门外响起一阵喧闹。有人轻轻推了推洛珠的闺房。洛珠察觉是大哥。开门一个黑影立刻闪了进来。
“三妹!”一个浑厚的男声闯了进来。
果真是大哥。
“三妹,你和明月姑娘怎么样了?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你回来之后,明月姑娘有没有说什么?她有没有说什么!”
他慌乱失措的样子,像极了一匹偏离了部队的野马。逃散在周身全是野兽的草地上。
洛珠忽然感到了一种恐慌。是一种,压抑、复杂难懂的情绪,堵在胸口,不知所措。
已经显而易见,大哥安瑾臣,爱上青楼女子明月。而明月,又与这把纸扇的主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不想为此感到压抑恐慌。
明月不是常人。
这是洛珠在脑海中盘旋的事实。
洛珠用一种压抑的声音,低声朝安瑾臣说道,“大哥,你放心,明月姑娘没事。她没事。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倒是想做又能做什么。别忘了你可是女儿身。”安瑾臣有些无奈。意识到自己刚才夸张的举动。有些尴尬。
“大哥你认识明月吗?”洛珠假装不经意地试探。
安瑾臣面上一僵,神色有些瑟缩。良久,才在安静的空气里悄声回答。“认识。”
“喜欢她?”
“喜欢。”
安瑾臣轻柔的声音在洛珠耳畔环绕,久久不散。
空气里忽然静止,有一股寒冷的气流在周身缠绕,摇摇欲坠,久久不散。
“那。”洛珠轻启出声,“她喜欢你吗?”
安瑾臣没有回答。
明月的态度,喜欢还是不喜欢?
没有明说,也没有拒绝。自从那次在街上见过一面,明月清秀的容颜,在安瑾臣的脑海里便挥之不去。为了能再次见到她,安瑾臣连续几天守在那条街巷,期待能再次见到她。
可是没有,他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终日如同行尸走肉,得了相思之痛。
于“虫二楼”再次相遇时,仿佛阴暗的生活,顿生光彩。得知她是“虫二楼”即将新推出的头牌,安瑾臣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得到她。
心是如此强烈。从未动摇过。
屋内是黑暗的,冷寂的,没有点灯。只有轻缓的月光透过纸窗撒入屋内。投射在他半透明的脸上。因为光晕,遮挡住他俊美的容颜。
他轻轻叹息了声,静静摇头。些许无奈。
“爹娘肯定不会同意。”洛珠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刚说完,竟然被自己吓了一跳。
身为21世纪的女性,早已冲破世俗观念。21世纪的自由恋爱早已不受约束,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感受。
洛珠觉得不像自己。她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想法。
安瑾臣苦涩一笑,道,“感情的事,谁也阻挡不了。”
曾经流连在烟花之地,玩弄过无数女子的安瑾臣,此刻动了真情,恐怕也是抵挡不住的吧。
“可是大哥,有些事,不要感情用事。要看清一个人,才能付诸真爱。”
安瑾臣讶然,深深地看了洛珠一眼,似有所思。然后退了出去。
洛珠卧在床榻上,垂下眼睑,出神。
明月是故意接近大哥,而纸扇的主人风离痕,难道也是故意接近大哥安瑾臣?到底安瑾臣身上有什么秘密,让这么多人想要接近他?
又或者,不是为了安瑾臣。
明月和风离痕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有何牵连?
洛珠思绪烦乱。将愁容融化在黑夜里。
雪儿端着一盘洗净的青果,进了房内。
“小姐,你睡了吗?怎么不开灯?”雪儿轻声呼唤她。屋内仅余的月光洒落在榻上。洛珠修长的腿在月光的点拨下,显得半透明。薄薄的白纱轻轻掩着她的身体,在醉人的夜晚显得格外诱惑。
洛珠漫不经心地抬眸看她。
雪儿掌灯之后,将青果端到洛珠面前。
“小姐,你刚刚便嚷着要吃,雪儿怕你饿了想吃东西,就洗了青果端过来。”
这如樱桃般大小可口的青果,在中国并没有。是南越国的特产。洛珠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吃。有一股酸涩的味道。
她起身,套了一件白色丝绸制的长袍,接过装着青果的红色高脚盘,又抡起一直静放在桌上的纸扇,吩咐雪儿回去休息。自己则出门往后阁风离痕的住处。
纸灯通亮,朱红色木门半虚掩着。洛珠步至房门处,从门缝里将房内一块角落扫尽,无人在屋。
不死心准备敲门之际,身后响起了一个带着微微不满的声音。
“三小姐在我的房门外想做什么?”
洛珠猛然转身,惊魂未定。
是风离痕。
他穿着碧色修身长衣,负手在后。目光阴冷地在洛珠身上游荡。将洛珠的惊惶看在眼里。
洛珠无意识地紧了紧握着纸扇的手,心里翻腾地汹涌。强忍着内心的波涛,她尽量让自己的脸看起来不那么僵硬。“来找风公子肯定是有要事商量,风公子不请我进去坐坐?我正好有话和你说呢。”
风离痕轻轻皱眉。他真的很不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子。
身着全素白色的长衣,轻挽发髻,露出清秀可人的小脸。他见过太多太多的绝色女子。大多为了名利地位,甘愿献身。想要得到轻而易举。可眼前的这位,没有绝世的容颜,没有讨好献媚的把戏。可她看起来总是那样洁白无瑕。总是睁着纯净又深不见底的双眸看着风离痕,仿佛能看穿他一样。
甚而,风离痕讨厌她的是,
太过聪明。锋芒毕露。比寻常女子聪明太多。
而在看穿之后,又比谁都淡漠。仿佛任何事物,都不在她心上。都不屑于在她身上。
他讨厌这样太过聪明的人。就像讨厌当年引起三国百姓恐慌的“天道相师”与“玄冥天机”一样。
想起三年前的那段惨痛经历,风离痕紧了紧拳头,心中划过一阵刺痛。
三年前的一场灾难,毁了所有人。他发誓定要让“天道相师”和“玄冥天机”付出代价。
洛珠看着紧蹙眉眼的风离痕,竟不知作何言语。
风离痕自觉自己失态,轻咳出声,问,“三小姐,找我何事。”
洛珠将青果放在桌上,又把手中的纸扇,恭敬地呈到他面前。声音低低地向他道歉。“抱歉,刚刚在‘虫二楼’,你被一名小厮叫了出去。放在袖口里的纸扇掉了出来,被我捡到。我心想这纸扇是你珍贵之物,因此不敢随意放置。这才将它带在身上。还希望风公子不要误会。”
“误会什么?”
风离痕淡淡回道,却不伸手去接纸扇。又沉稳地问了一句,“误会什么?”
洛珠心下一惊,面上却浮现了一抹如月光般纯净幽然的笑容。仿佛毫不在意。“只是怕误会偷了你的纸扇。”
“偷”自然是不可能。洛珠故意略过“捡到不还的”的可能,希望将风离痕对自己的猜忌降到最低。
风离痕看着她。洛珠回望着他。
这个阴冷的少年,每每接近他身体时,总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他的长相,只是俊美,气质却是逼人的阴狠。
见风离痕不回答她,洛珠干脆挑眉佯装生气。“怎么,风公子生气了?为了一把纸扇便要与我生气?看来为了能得到风公子的原谅,我只能有一段时间躲着风公子,不敢出来见你了。”言语虽然内敛,却暗藏着胁迫之意。
这里是“宰相府”,她是宰相府千金。她是主,他只是个客。如若不见她,定然是风离痕离开。
风离痕哪里会不明白安瑾兮的意思。
高冷与娇媚,她是兼得有之啊。
风离痕笑了笑,神色恢复到了以往的宁静悠闲。“三小姐说笑了。离痕只是一介草民,哪敢跟三小姐生气呢。”他接过了她手中的流苏这扇,握入手心。
“既然不与我赌气了,那么我带来的水果,你总该收下吧。”
风离痕扫了一眼桌上的青果,淡笑。“好。”
“就这样?”洛珠不满,拿起一颗青果,递到他嘴边。她微微抬起脸,伸手。从下巴到颈项的轮廓,在灯光的迷离下,光洁动人。
风离痕有片刻的失神。
“你不吃,可就是不原谅我?莫不是嘴上说说,背后又将我骂个半死?”她又说了一句。
风离痕伸手,拿过盘中青果,动作轻缓地将青果塞入嘴里。
洛珠拿着青果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很甜。”他有些许羞涩地说了一句。
洛珠释然,将青果放下。
两人相视而笑。
气氛开始变得融洽。
风公子吃青果,不吐壳。
洛珠在心里想。准备嘲笑他,只见他有些疲惫的眼睑,心中了然。
“忙了一个晚上,想来风公子累了。我就不打扰了。风公子好好休息,如果风公子需要什么,一定要提出来。虽然说风公子是宰相府的客人,但是我爹爹他热情好客,一定会让风公子感受到兵至如归的温暖。”余光扫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流苏纸扇。洛珠乖乖退了出去。
风离痕看着洛珠纤瘦的背影,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三日后与明月的约会。洛珠需得好好打扮一下。
第8章祸起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