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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千机变化

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事情的发展结果往往会即不是你乐见的,也不是你喜闻的,即困扰着你,又烦恼着你。因为这就是生活。
汉府政权上下的所有人,在最初都没有把独孤宝父子放在眼里,尤其是听到独孤德负气分兵之后,这种情绪更是鼓舞着每个人,大家在内心里都由衷的赞叹汉王的谋略之远、清河的用人之巧。只凭一个身份模糊的金刀世子就成功的离间了独孤德和独孤宝。
这样的情绪甚至在独孤德身上也有所体现,之所以老王爷宁肯放下身段和两个少年打下下的土匪战术,是因为,老王爷想着太子爷俩一旦某天败逃时,有他打通的归乡退路在此,刚好可以借机找回一点场子罢了。
但让所有人都看错的,是我们的太子爷居然胜了。
最初的战斗中,独孤会屡出昏招,在浪费了众多的兵丁壮勇之后,独孤会终于心痛了,开始担心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龙城兵马,有可能全报废在此后。独孤会忽然想起祖父也就是皇上索立舅舅的一段教诲:”为将者,应视兵丁若己,无端致殆者,纵胜犹败!”
在痛定思痛的情况下,独孤会居然玩了一套韩信的四面楚歌之计。清河军坚持了十天后,终于被打残了,而后续接防的厢军中,中高级将佐多出自鲜卑,面对理应是或者说原本就是自己兄弟子侄的敌人,任谁也会心生犹豫,更何况人家是皇帝的军马,自己的主子到现在也没否认这点的。
炸营的事情没有发生,但听着对面诵唱的军歌,想着家乡的山水,村头的黄狗,士气逐渐的低落了下来。龙城兵马心理上没有什么负担,士气也挺高,跟着太子出征,搞好了,将来都会升官发财,搞砸了,有太子在上,自己只要留的下性命,就照样发财。于是在独孤德分兵后的第四十日,龙城兵马突破了汉府军的防线,诸渐离、田硅凭借着多年的声望,总算收拢了四千多人,退回了晋阳。付桓在逃跑的本事上远远高于另外三人,但他这次多了一个心眼,那就是保着索立一起跑,在身边只有六十多人的情况下,他居然护着厢军大都督一口气跑到了阴山河东府。他选择的逃跑后路无疑是最佳的路线,索英经略多年的封地,是任何一个力量都不敢轻易招惹的。
他是安全了,索立从此也对他永有感激之心了,但是两人马上就想到了晋阳城的汉府,区区几千厢军和两军禁军如何对付风头正建的独孤宝父子俩?二人商议之后,只好就地征兵,能征多少是多少,准备凑个万把人就赶紧去晋阳勤王,但说来容易,这征兵一征就是三个月。
不提两个倒霉的将军如何抓壮丁,也暂时不说晋阳城的防守战,让我们将眼光越过巍巍的太行山,沿着黄河一路向南,再陡然拐向东海,一直来到李介甫和呼延胜二人的营盘。
呼延胜有个优点,就是什么兵种他都干过,土匪、步兵、骑兵、重骑兵,如今有又带起了骑射兵,他不同于李介甫出身步卒,在年轻时,因为外在环境的因素,呼延胜在各个级别各个兵种之中摸爬滚打起来后,呼延胜总是能在自己带的军队中,推广出一套他自己总结的战斗经验。然而都多少带点流氓习气,比如这次他统领的轻骑弩射兵种,在战斗开始的时候,通常只以曲队为单位出列,顺则正队跟进,逆则分而散之,四十里后再重新编队回返中军。
骑射兵种远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出现,那时出现一个著名于史册的叫法——'胡服骑射'。呼延胜如今将此类兵种的战法进行了改良和创造,汉府弓的射程比通常北朝的弓远十五步至二十步,马上弩的射程则远五十步。汉府铠甲轻巧而坚固,因此在射程交接的地带,擒生军的骑射战术让对面的三个独孤很是头痛。独孤凤稍好一些,汉府中的大都督独孤桓是他亲老子,避开嫌疑的考虑下,独孤农两兄弟一来,他就把军权给交了,往封城信都一躲,不闻不问落了个潇洒。
独孤农和独孤隆两个人却难受了,虽说自己带的兵马比李介甫多一些,但出征前父皇曾做过交待,就是一定要牵制住李介甫,寻机才要渡河进击的。如今陆续传来的消息显示,北线太子的兵马竟然打到了晋阳城下,中段父皇亲自领兵行瞒天过海之计,大败索英。赫赫有名的猛虎军被围困在台壁至邺都之间的一片狭窄区域内。只不过猛虎军的确并非浪得虚名,此刻虽说战局不利,却也不能让父皇的兵马再动半分,双方谁也不敢先行脱离战场,被对方趁机追击。但父皇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汉府督粮郎将高苏文被死死的挡在太行山脚下。猛虎粮草断绝,拿下来只是迟早的事情,晋阳汉王那里不但无兵可派,连老巢晋阳都快不保了。
两线告捷,唯独南线这边,李介甫呼延胜虽说名赫北朝众王,但是人马只有区区不到6万人,还处于南晋北卫的合击之地,却像一个参天松柏,定定的,始终不退。
“来人!传本王钧旨,集思广益,求破汉府,功成之日,封候开土。”独孤农这么说并非想从士兵中寻找到人才,他真正的想法是要激励起麾下兵勇的武者心气。
“鲜卑的勇士们!本王知道你们心中所思,手足不相残。心中所念,同根不相煎。然我大卫两次开国,高祖以降(四声),武功彪炳,荣耀显赫,均是因为有你们的浴血披创,方才百战不折,吾等万胜之师安困于叛逆?今南有晋,东有高丽,西府诸侯林总不下十余。然唯有与我们对阵的李介甫、呼延胜,才算是真正的强敌,剪灭他们,我们就可以一统北朝。大家封候拜将即在今日,随吾一战!”
“随王决战!”独孤隆的战前鼓动达到了良好的效果,他利用大卫鲜卑人之前的辉煌战功,激励起士卒的心气。接着用封候来许愿,提高士卒求战的决心。望着士卒嗜血的眼神,独孤隆转首看看兄长独孤农,二人兄弟连心,略略用眼神交流之后,便由独孤隆向副将传令”三军听令,马步齐出!”
中原这篇土地,自掘地见母的郑公开始,就成为大中华历史上的四战之地,不但这里的老百姓已经学会了纯熟的趋利避害,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倚仗对地形的熟悉而逃的无影无踪。大多数的将领也对这边的山川河流烂熟于心。
正因为这里的政治象征远远大于战略地位,所以很多真正的军人是不愿意在此打仗的,尤其像卫军这些依靠骑兵兵种优势的军事集团,更是不太愿意在这里纠缠太久。
所以独孤农在各种因素的诱导下,只好强行来打了。
他想打硬仗,李介甫同样想,汉府四条线用兵,兵源已经捉襟见肘了,西面虽说毫无动静,但毕竟窦泓手下只有几千人马,北面人家已经开始围困王城了。东面猛虎军被索立舅舅困死,相比较而言自己这边的情况算最好的。
咚、咚、咚、咚!
震动天地,撼人心魄的战鼓声,有章奏的敲响。踩着鼓点,伴随着每一次的鼓声,七万马步卫兵便向前走一步。整齐的方阵,鲜明的兵甲,即显示出独孤家严谨的治军风格,又显示出两个王爷与李介甫统领的汉府军绝战之心。
独孤农端坐战马之上,向来注重仪表修为的他,此刻正闭目聆听战鼓的声音,可以说独孤家的男子就是伴随着刀兵成长的,熟悉的战鼓,热切的厮杀,都是让他们血液沸腾的号角。成年以来,转战天下,大小血战,不下千起,如今他要在当年楚汉相争的旧址,再次展现一场酣畅淋漓的血战。
一旁的独孤隆同样激动万分,只要将汉府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拂去,整场伐汉之战就进入尾声了,如若大卫尽得汉府全地,北可以阴山为基,号令大漠。南可以长子洛阳为援入主中原。西面的乱局可以暂时不理会的,七国纷争的最后结果,自然是他们大卫坐享渔翁之利。父皇志不如此,而是心怀天下,到那时,付君琛没能做到的事情,他们独孤家的男儿可以做到。想到此,独孤隆的心脏突突跳了几下,连忙收拢心思关注回战场,兄弟二人合作多年,独孤农统率全局,他则负责具体的各兵种派遣和出战时机,当他观察战局时,也不由得由衷赞叹出声。
“尝闻独孤麟言道,李介甫之才,堪比吴白,想不到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在短短七鼓的时间内,汉府军已经在驻扎的营盘外摆下了紧密的防守阵型。
在发觉了朝廷兵马绝战的决心之后,李介甫索性也放开怀抱,大大方方的排下方圆大阵,避免不了的时候,与其继续退让,不如挺胸接受挑战,这是李介甫的信条,也是大中华民族辉煌千载的骨气。
武钢车,距长六,轨宽三,外罩铁板,四围十孔。是世界战争史上最早的装甲性武器。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成为应付骑兵的兵种了。
李介甫利用三排武钢车环形围在阵型的最外端,中间是四个整齐的步兵方阵,方阵中间是各式器械弩及分队主将的指挥场所,方阵与方阵之间是轻骑兵,往来救援及补空所用。
独孤隆只一打眼,就辨明了方圆大阵的形制及规模,李介甫带了六万人,加上呼延胜助阵,也不过七万多一些,四个方阵的步兵够上了五万多人,中间的游击轻骑差不多八千左右。咦?不对!七万人现在变成了六万人,这是怎么回事?
“王兄!事有蹊跷!对面好像不见呼延胜所在!”
“什么?不可能!呼延胜兵马乃是骑兵,你……”独孤农陡然睁大了半开的二目,死死盯紧了对面的战阵,待他重新审视一遍之后,卫军同汉军的距离已经只有一百五十步了。一旁待令的军师司令郎中,偷偷的用军靴上的马刺点了一下马股,战马唏溜溜打了一声长嘶,终于惊醒了两位脑子正飞速运转的王爷。”不好!呼延胜骑兵号称擒生军,正是诡异狡诈之辈,速令高阳王麾下亲军停止前击,留做备用,以防擒生军偷袭我们的后方,令前队举巨盾,负土骑兵冲锋开路,骑射兵随进,步兵紧跟,对方只少了区区一万人马,只要吞掉李介甫,余者不足虑。”独孤农情急之下,不顾兄弟二人多年达成的配合习惯,亲自下起了军令。独孤隆顾不得多想,急急的问道:”王兄,头狼呼延胜另有福将之称,其骑兵向来纵深穿插惯了的,会不会北上援猛虎去了?”其实不用他说,独孤农适才也是这么考虑的,但事关重大,他一时间不敢妄下断语罢了。
“该死!是那个混蛋负责的游哨斥候,给我把正将砍了,传副将来见!”
眼见兄长不问先斩,独孤隆心知,此事恐怕十有八九是夯实了,心脏又开始嘣嘣的跳了起来,而此时,前线的战斗已经开始了,在厮杀声、弓弩放弦声传过来时,独孤隆不顾战局的紧张,却对着兄长开口道。
“分奇兵援助猛虎,想来出乎意料,亦不伤大局,父皇那里的兵马超过汉军五万之多,即便呼延胜过去,也不会改变什么的。王兄!今日只要歼灭了李介甫,再回兵勤王,你看……”
“不,你现在应立刻领兵马回去,父皇那里虽说围困了猛虎军,但父皇掌兵素来讲究围三阕一的,呼延胜只要从那开口一面进攻,不易于撬开拴虎的锁链,今日这边有我在,你速回兵勤王。另外传严令,命独孤凤督帅城守过来与我共同对付李介甫就是了。记住一定要快!”说最后一句话时,独孤隆分明从兄长的眼神中读到了恐惧!一向温文尔雅的独孤农急成这样,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独孤隆心慌的厉害,转身带马点兵去了。
战争的争夺不看你之前打了多少胜仗,只看最后的结果是你活着还是敌人活着。所以很多著名的军事家,例如孙子、例如吴子从不敢断言自己的下一仗肯定会赢,就基于此点。相反如诸葛亮这样的名气更大的战略家,却总是自信满满,但遗憾的是六出祈山而一无所获。一切的遗憾都因为对战争的偶然性、多变性把握的不协调造成的。
猛虎军的领袖索英被围困在狭窄的一片区域内,唯一让他心安的是他们幸运的占据了上水源,不至于令军队的士气下降太厉害而已。
想起半个多月前的那一晚,索英的心中羞愧、恼怒、愤恨之情五味俱全。他不顾独孤凯重兵接应,轻兵偷营的建议,倾全力突袭索立舅舅的主营,妄想趁着索立舅舅假兵北进的机会,一举断了对方的后路。却不成想,索立舅舅尽管真的是假兵北进,但对于后营的关照亦是谨慎且周全的。
一听到索英果然遣兵断路,索立舅舅立刻命令后队变前队,杀了一个又及时、又迅猛的回马枪,不仅及时,还非常的要命,因为老皇帝没料到,鬼将军居然犯了这么大的一个漏子,倾全力偷营,正中下怀,两方面将近三十万的大军,摸黑激战了一个晚上,待清晨,猛虎军想回返大营的时候,才痛苦的发现,皇上先一步占据了台壁这个回归的退路。不得已,猛虎军且战且寻,辗转而行到第三天的傍晚,方才找到了暂时的栖身之所。
“报!河东公在上,据军医交待,左将军他恐怕…恐怕…”
左将军是独孤无谋,最开始的时候是他的近卫亲随,随他转战多年后最终成为独当一面的将领,在十天前的一次战斗中,被独孤盛一箭射中了左眼,随着伤口的逐渐恶化,今天到了和他们分手的时候了。
索英气恼之下,抬起一脚,踢翻了传令兵。
“恐怕!恐怕!男儿战死沙场有什么恐怕的?你若怕死,就滚到对面的战营里去!”说完一撩袍子的下拜,小跑着来到了无谋的营帐里。
进得帐来,发现独孤天保、独孤静格、杨相、王可、独孤凯等人都已经到了,见他进来,众人齐齐的站起身来,后退半步,给他让出空的地方。
“无谋!无谋!”
独孤无谋的左半边脸肿的吓人,推挤的整个面容扭曲的让人完全认不出来了。右眼歪斜的从缝隙中闪了闪光芒,以微弱的声音轻声说道。
“小将军,咱们归乡了么?”
小将军是当年平阳起兵时,独孤占与他戏谑时的称呼,只有无谋这样的老人儿才知道,但无谋此时说出当年起兵时的口号来,显见的神智已经不清,到了弥留之际。
“无谋!你我兄弟经年血战,同生共死!你若活下来,我分一半的阴山给你!你他妈的给我挺过来!”
风吹柴花,惶惶兮!葬吾之躯。
风吹山林,伧伧兮!魂归乡隅。
独孤无谋仿佛没有听到索英的许愿,哼起了鲜卑的一首歌谣来。歌谣里,他们仿佛回到了为恶乡里的少年时光,仿佛回到了荼毒关中的罪恶时光,仿佛回到了纵马长子的肃杀暗夜。一场场的厮杀,一幕幕的画面,回荡在大帐中。
跟着无谋哼唱完歌谣,索英一拭眼泪,恨声的说道”无谋!你走好!我对着你向弹汗祁连发誓,即便猛虎尽殁,本公亦要亲手斩杀独孤盛为你报仇!”
说道独孤盛,无谋的独目突然睁大,也清澈了起来。
“河东公!独孤盛箭法超绝,他射中我的却是第二箭,第一箭他是先射我的盔缨,意思是沙场重相逢,一箭先示警,二箭再夺魂。但既然已经先行缓手,今后他不会再留情了,公爷和其他的兄弟们,哦!还有小王爷,你们皆要…要小心他的…”未及说出最后的箭字,无谋的生命便离开了躯壳,离开了大帐,乘着清风直向青天飞去。
无谋死了,帐外的空地上索英和一众将领,缓缓的注视着兵卒点火将无谋的尸体连同随身的衣物兵刃一并烧了。大家的心中都沉重异常,如果没有援军,猛虎覆灭的命运只是时间而已了。
每个人心里都正默默的想着心事。忽然远方隐隐传来一阵阵的厮杀声,渐渐的随风还飘来混杂着血腥、物品被烧的气味来,尽管很淡,却是那么的叫人振奋。
一队战马飞奔而来,马上的年轻将领,黑袍皂甲,脸上斜着一道伤疤在阳光的映照下,鲜红又醒目,正是呼延胜的长子韩方。
“末将神风左大营偏将韩方,参见河东公,拜见宜都王。安乐公领八千轻骑,正在北山口同敌将激战,望河东公速与援手!”
好韩方,不提他们是来解救猛虎的,却叫猛虎援救他爹爹,即照顾了河东公以及猛虎军上下悍将骄兵的面子,又到明了战局的微妙所在,果真是方正的君子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