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大臣并不多，可能是因为早退的缘故，不过说苏丞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毕竟人多了矛盾也多，人少了反而没有那么多所谓的忠臣持反对意见，圣旨也比较容易请下来。只是苏丞相没有料到的是，自己居然会在半路上被一个鬼差附身，别说是人多人少的好处了，能不能清楚地将自己的目的表达出来都是个问题。
不过牛头马面并不打算从一开始就占据他的思维，毕竟他们还不清楚苏丞相来皇宫是为了什么，知己知彼才能早一些做出下一步的决断，也有充分的时间去思考怎么做才是最好不是。所以早在苏丞相进了皇帝的书房之后，牛头就跟自觉地跑出了苏丞相的身体，等待着他的下一次灵魂入侵。
不过这人间皇帝的书房却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般奢侈，就连皇帝身上穿着的龙袍也没有多少华贵的气息，看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具体是什么不对，哪里不对，马面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嘿，牛头大哥，你觉不觉得那个皇帝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啊？”
马面问得慌张，尽管他知道不会有人看得到他们，更不会有人听得到他们的谈话，可胆小的性格却还是让他忍不住压低了声音。
相比之下，牛头果然是大哥，有大哥的风范不说，也总算没有丢了他们阴曹地府的人。只见他伸手拍了拍马面的肩膀，十分威猛地站到皇帝的身边，大声解释道。
“自然不对。你瞧瞧这皇帝，哪里有一点儿威严的模样，倒是这丞相够霸气，到现在都没有行礼。若是让他再披上龙袍，怕是这皇帝得乖乖让出位置来，连个哈欠都不敢打呢。”
牛头解释着，对于苏丞相倨傲的模样显然很不满意。如果不是这个狠毒的老家伙，他们哥俩儿也不至于冒着被阎王抓住的危险来到人间，还干起了一般小鬼所不齿的事情——附身！话说附身这种低级趣味的事情，只有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才会做的好不好，他们是鬼差啊，是阴曹地府里面除了阎王之外最有权利的人，如今居然连个普通的小鬼都不如吗？
越气越想，越想越气，眼看着牛头的巴掌已经要到苏丞相的头上了，马面慌忙去拉，一边平息着牛头的怒气，一边侧耳倾听他们讨论的内容。
“皇上，昨日臣妻临盆不幸难产，是有高僧经过，说我那妻子产下的乃是克母的怪物，唯恐将来危及江山社稷，臣恳请皇上下旨将其溺死，也好还我国家一个安定。”
好一个能说会道的苏丞相，居然将杀女之罪说得这般义正言辞，以至于皇帝也在短时间内陷入震惊之中，没有来得及反应他的请求。
苏丞相正暗暗得意于自己的说辞，一旁等待的牛头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他的身体，彻底颠覆了事情的结局。
“爱卿如若真是这般……”
皇帝显然并不想反抗苏丞相的话，如今政局动乱，宰相掌权，这已经成为了不争的事实。如果他想要抛弃傀儡这个包袱，要么顺带着抛弃皇帝的职位，要么就要有足够的实力与苏臣抗衡。至于现在，自然是先保住自己再说，至于什么妖女之类的事情，如果不威胁江山社稷，就没有争取的必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惶恐，之前是有妖人作怪，臣才会在您面前如此傲慢，至于我家女儿，实在是定国安邦的神女啊。求吾皇饶恕臣的越距，给小女一条活路。”
便是知晓事情真相的马面也被牛头这么一番实实在在的言辞打动，更不用提人间的皇帝了。只是这皇帝对于苏丞相还是有顾忌的，所以听到如此颠覆的话之后，并没有马上做决断，而是选择静静观察苏臣的变化。
会不会是个陷阱呢？苏臣用来探明朕底细的陷阱。毕竟朕在有些时候难免会耐不住性子，怕是他已经开始怀疑了吧？那就见招拆招，索性来个沉默不语，看他接下来怎么办再说。
牛头却不愿意了，让他一个阴间的鬼差给阳间的皇帝跪下，时间久了就怕是折了他的阳寿啊。这样看来，自己突然的颠覆性言论应该是让皇帝起了疑心，索性就利用他的这份疑心，央求他到时候一起前去，至于现场怎么弄，就是后话了。
“臣惶恐，自知方才的言论过于偏颇，只是着实有神仙托梦说我家小女儿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有定国安邦之神力。臣原想这不过是妖人给的陷阱，只是那远道而来的高僧居然也是这么说。只是小女一出生便克死了爱妻，臣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丧妻之痛，这才编了瞎话扰乱圣听。臣自知无法再被皇上相信，倒不如恳请皇上明日午时移驾府中，也好亲自见证不是？”
牛头这一番话说得吃力，只是意思好歹表达清楚了，接下来皇帝会怎么做，苏轻言的结果会是如何，就要看这个女子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御书房里依旧寂静，看来这个人类皇帝也不是个蠢笨的人物，如果能够再有些气魄和权力，应该也是个让人敬畏的明君吧。只是如今奸臣当道，也是苦了他了。
“朕便允了丞相的请求。”
皇帝说得其实很犹豫，毕竟他实在不相信这个叫做苏臣的鬼东西会做什么有利于他的事情，可是不过是个婴儿而已，何必费心如此折腾呢？还是说他已经做好篡位的准备，打算在明日设下鸿门宴？只是箭在弦上，就算是鸿门宴，他也不得不去当那个前去求死的刘邦，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刘邦那样的好运气，从丞相府里平安归来了。
牛头这才安心地从苏丞相身上下来，擦了擦头上的汗，再没有心思去想苏轻言究竟是怎么被他们误抓进阴曹地府的，只想着寻找办法将眼前的难关度过了才是。
可怜苏丞相这稀里糊涂地被人上了身不说，还硬是将皇帝也拉下水了，就不知道到了明天午时的时候，事情还能不能进展得顺利。明明没问题的吧，怎么自己这心跳这么快，该不是有什么祸事吧。
清醒过来的苏丞相显然能够记得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是他明知道自己是不愿意的，可是心里总有那么个声音告诉他，只有这么做才是对的，才是自己本来的目的。如今木已成舟，就是他想反悔也得看看这值不值得冒上个欺君之罪。罢了罢了，回去将那僧人买通就好，到时候管他什么皇帝不皇帝，该死的还是要死。
这样想着，苏丞相也就释怀地离开了。只是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行礼，前前后后的行为如此诡异，如何让皇帝不起疑心？这不，他前脚刚走，皇帝就派人将忠心耿耿的国父带过来商讨接下来的事情了。
苏丞相府内，才出生没多久的苏轻言十分纠结地望着周围各种脸色的人们，再也没有办法忽视肚子发出的抗议，哇哇地大哭起来。
好在苏轻言不过是个婴儿，声音本来就奇特这才没有被人发现那伪装成的压抑哭声。只是正常时候，听到有孩子哭泣会有奶娘过来帮忙喂奶吧，虽然她老妈死了也不能真的爹不疼娘不爱吧，还是说昨天那个不安好心的男人就是他爹！不，她才不要狠毒的爹！
毕竟人小力量弱，哭着哭着也就累了，而婴儿对劳累的反应很简单，那就是睡觉。睡着了就不会哭泣，也不会饥饿了。
时间过得很快，或者说是对于正处于婴儿状态的苏轻言来说，眼睛一闭再一睁就是第二天中午了。
虽然肚子还是很饿，可是苏轻言已经认命地去迎接她的这一世的死亡，到了阴曹地府也好不再遭受这样的饥饿不是？只希望他们在处死自己的时候可以利落点，最好还能给她一个全尸，也算是体面地过完了这一生不是？
微微睁开眼睛，苏轻言自然知道身体的虚弱程度已经不容许她再做些什么了，也就没有强求，只静静地看着周围人的动作。
这个应该是个祭祀台，苏轻言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部电视剧中见到过，只是这个台子要气派得多了，上面站着的也不是什么巫师，而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
直觉告诉苏轻言，肥胖的和尚都不是什么好人，为什么？因为他们肯定是不吃素才长那么壮实，那么问题就又来了，他们吃肉的钱哪里来的？
“圣僧，如今圣上也在此，还请您将昨日说与我的话再次重复，也好还了我一个为国为民的清白身份，证实我并不是那杀女的恶人！”
苏丞相一身黑衣，语气也是悲痛无比，甚至还对着身旁的苏轻言挤出几滴鳄鱼眼泪来，真是不知羞耻的老东西啊。
然后，苏轻言也随着大家的目光朝祭祀台的方向看去，果然看那肥头大耳的和尚要开始胡言乱语。只是那旁边灰白色的影子是什么东西，苏轻言努力得将视线投得更远，想要看清楚那片灰暗处的东西。好吧，居然是将她推进这轮回台的牛头马面，他们过来做什么？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胖和尚开始说话了。
“贫僧德远，今日本不该站在这祭祀台上，可上天有命不得不遵。苏氏轻言，原为花仙，如今国家动荡这才下凡助吾皇一臂之力，还望皇帝珍惜。如今，贫僧泄露天机自然无法再活，还请皇帝能够将我的舍利送回庙宇，也好让我接受众人祈愿。苏氏轻言，还不参见皇帝！”
哪里知道那肥和尚居然句句向着自己，还说自己是什么天上的神女，如今看来，她该是没有后顾之忧了吧。
“轻言在此，吾皇万岁。”
仅仅是八个字，已经耗尽了苏轻言最后的力气，在昏迷之前，她清楚地看到牛头从胖和尚的身体里出来，还得意地冲着她比了个胜利的姿势。
好吧，无论如何命是保住了，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