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走了有两公里,路过了两个红绿灯路口,翻过一座天桥,我们才终于到了吃饭的地方,没想到吃一顿饭会是如此的艰难,像唐僧去取经一样的感觉。
食堂也是在地下室,里面没有暖气,直接和外面相同,空气冰冷。保安让我们从长木板装成的简易饭盒架子上拿下一个饭盒去吃饭,我捻起一双不知道被那些人用过,又不知道用了多少次的一次性筷子,还有一个满是上顿没有洗下来的菜油的饭盆,走到厨房了。
也不知道这饭盒都是什么人在用,被人用过多少回了,这里的人吃饭从来都是这样不分你我吗?这光景,简直要命了!之后好些天,我才明白这些饭盒都是工作过一两个月后走掉的保安留下来的,这里的保安没有长期工,保安公司当官的才不管你是怎么吃怎么住的,也不会管你的饭盒上有没有病毒,他们总是有钱挣的。
吃完饭后这两个保安带我们去工作的小区,我们这是要给小区当保安,好在这小区离食堂并不远,在工作间隙去吃饭并不花费太多脚力,要不然工作一天,不知道要让我们走多远的路。
队长把我们交到了中控室,在这里我们谈了一些有关地理偏僻,工资是一千元,家乡在哪里,以及如何工作之类的事情,队长说决不能和我们签合同,因为没有见过工作一个月还要签合同的,只能让我们填写一个表格。其实表格跟合同是两码事,这件事跟学校招工的广告里写的又不一样,里面说过保安公司是要跟我们签合同的。队长又跟我们要去了身份证,说是要登记一下。
之后队长带我们熟悉了一下小区的地理位置。保安公司的钱是由物业公司发的,这个物业公司的名字很拗口,叫中海外物业公司。物业公司跟保安公司是没有直接关系的,物业公司管理个小区,因为保安是比较专门的一块,不如交给专门的保安公司去承接,所以由经理联系保安公司派出保安到小区管理安防工作,由物业公司负责监督,之后物业公司把劳务费用交给保安公司,由保安公司发给自己的员工工资。队长和我们一样是打工的,只是他是领头羊,或者说是一个听话的牧羊犬,平时我们见不到保安公司的经理,就是那个开车送我们来的小眼睛,以及他的合伙人,一个大眼睛,他们只和队长直接联系。
队长带我们在小区各个地方转了一下,让我们记住各个车库,安排我们在北门和西门的工作。北门是正门,有两个由人工操作的升降杆,出入的车辆都要登记,每次登记还要对车主敬礼,由于一天进出的车辆很多,所以很是忙碌,西门的工作比较轻松,只需要拦下每天送报纸,送牛奶,送米面和送邮件等等的无关人员,让他们登记下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但是要直挺挺的占到下班,所以说到底,这些保安工作都不好做,相对这些工作来说,工资实在太低了。
在这个小区转悠的时候,杜安国一股劲的叹:“瞧这辆车,宝马,哎,海域哦那辆,本田,奥迪,我操!全是好车,都是有钱人呐!像这样有房子有车是多少人一辈子的梦想呀!”
这么说来,我也觉得这些小区有些富有得过了头,这里几乎每家必定有车,很多住户还不只有一辆车,北京老是这么富有的话,这经济不融通的现象就太严重了。我一直看不起小汽车,现在看到这么多车,就想到了电影上砸车的场景,心里就产生了一种虐待的感情,要知道,这里富成这个样子,如果有一些小偷来偷走这些车,或者仅仅来一些喜欢玩的人把这些车砸掉,那对经济的循环是非常有益的,要不然这些富有的人存上了钱总会阻碍经济的循环和投资。不知道队长是不是在吹牛,说这里的人根本不把一两百万块钱当回事,人家看待一两百万跟咱看待十块钱差不多,我想也只有偷窃和打砸抢能把这些富人手中的钱废物利用起来,去促进经济的发展。
之后几天我才知道,北京的人不是全都这么富,我们镇守的这个小区是所谓的“高档小区”,在五环外,要两万块钱一平方米,一百平方米的人家一个月要交五千块钱的物业税,穷的地方自然是用不上保安的。我一下子感觉非常窘迫,保安既然不是制度化的东西,不是哪里都有,那我帮助照看着一个小区,不仅在拒绝偷窃的同时做出了阻碍经济循环的事情,而且也由此把我的人格弄到了非常低的层次,怎么说呢?就像一个听主人的话去咬受苦的人的狗,这直接导致了我以后再要送米面的工人登记时心里的没底气。谈到小区保安,这是一种非常不正常和不健康的现象,我能预言性地指出,处在目前这种社会条件下,这些高档小区的人大多数发的都是不义之财,中国的富人里面只有远远不足一成的人是依靠正统的经营手段获取财物的,中国所谓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财富的积累非常变态,这不用赘述也能说明,这个小区自然让我感觉很肮脏。
这附近的几个高档小区的名字也很奇怪,怎么说呢?气得有些肉麻,比如莱茵河畔,米兰天空,星岛嘉园等等,这些都不像中国本土能产生的名字,里面住的人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外国特色,即使在本土看起来也会是非常暗淡的人物,不过我正好借此看一下,中国富有阶层的人都有什么样的气质。
杜安国和赵义在下午就开始上班了,时间是从15点到23点,卢文翔上晚班,时间从23点到早上7点,我和程坤上早班,时间是从7点到15点。这样安排好后我下午还能在宿舍再睡一会儿。宿舍里没有枕头,我只好枕上被子,不知道那张被子都被什么样的人,又被多少人盖过,枕着的时候我只能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拉到嘴上面,防止被子上的脚臭味熏得我睡不着。一直过了好些天,这被子上的脚臭味才退去。
第二天上午我和程坤五点半就起床了,由于工作服不够,队长让我穿上了赵义的工作裤,瞧,我们的交情还不足一天,先穿上同一条裤子了。地下室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天上闪着星星,西北方向刮来的封顶的人呼吸困难,我们忙戴上衣服上的帽子,背着身往外面走。程坤哼一些不成调子的曲子,这让睡意还浓着的人觉得头脑发胀,过些天杜安国和我们一起去上班,对程坤一路上哼歌很是腻歪,向我问程坤傻乎乎的乐观些什么。或许这是乐观,不过大概更主要的原因是程坤缺少一些知觉,正是因为缺少知觉,这个社会上很多人才显得乐观,说到程坤,这个特点表现得太有趣了,比如说他手机上的歌曲大部分都是有关人民歌颂党的,有一个是唱关于兵哥哥和兵妹妹的,采取一问一答的方式,和我们一起工作的老孙说那是人家军区一个小姑娘编的,我会在保安工作结束时再提他一下,在保安工作过程里不必给他过多的笔墨。这个歌明显很暧mei,军区里面男人那么多,哪里会有那么多哥哥妹妹的事情,恐怕只有兵妹妹才有这样的感觉。还有悲壮一点的歌,“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还有能让人的肾上腺素分泌加速的“光荣啊中国共青团,光荣啊中国共青团,”,快活一点的“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指引我们向前进,”程坤就非常热爱北京天安门,昨天还没有工作,先往天安门跑了一趟,过几天早上摸黑去看升国旗,可是没有赶上,几天以后换了班再去。几次讨论里,他在热爱党上面表现得很左派,在蒙古库页岛上表现的又很有派,似乎那些地方本来就和中国没有关系。他背的挎包上面有指引着人民向前进的伟大领袖手提的七个字:“向雷锋同志学习!”早上的闹铃声是天安门上耳熟能详的那句:“中华,人民,共和国,今天……”然后就被他按停了,很难想象80后有这么一个固守经典经典的宝贝。
似乎在教育上人家说什么程坤就信什么,不知道在日常生活上他是不是也这么纯洁,是不是会觉得白酒太辣啤酒太酸,我觉得成程坤在生活上除了“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这个幻觉之外,别的和常人都一样,说不定等他上了大二,或者大三,他可以马上把那个幻觉也排除掉,之后怀疑起自己的法律学专业是不是胡扯,我想下个月中旬他马上就可以把自己那个幻觉排除掉,因为忘记哪个人说了实践才能出真知。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