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曾经说过河南似乎没有美女,这句话需要重新考量一下,我不是不知道河南美的特点,比如超大的杏仁形状的眼睛,计较的目光显示出一些优雅的美,位置有些高的颧骨拉出一道椭圆形光滑柔和的面庞,精巧的面部,细腻的皮肤,小巧精美的身材,热心却又小肚鸡肠,讲求现实主义却又不乏浪漫色彩,只是这些特点聚集在一起并且表现出非凡的组合能力的人并不多,而且如果有的话只会显得非常出众。此外她还需要稳稳地把握各种感情的变换,又要表现的似乎这些特点相互之间并无矛盾,如果一些优秀的男性品质积聚在同一个人身上,那却是有些变形金刚的味道了,不过她不一样,她必须是浑然一体的自然之精华!
眼前的这个美女在初上火车时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她在我对面的右边位置上坐着,一个人出行,畏缩在作为里面,表情不大情愿,看起来很窘迫,直到我和同学聊了许久有关砍刀、北京和河南文化的事情以后,她似乎才确信自己周围三个人比较安全,全是学生,变得似乎可以做主了,她是小心又有着大胆的倨傲的。她好像对学生有好感,也不爱寂寞,恐怕她不会料到,看到她的样子后,我这个在她看来可能什么都不懂似的学生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
她跟我们聊了一些有关背景的事情,她家住在南阳,要去北京看望朋友,我用“南阳诸葛庐”和中原的考古,以及矿产之类的事情来充塞谈资,可惜她似乎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之后一个笨拙的女学生问她:“你可不可以往里面坐一点?给我腾一些地方,我太累了。”
我怀疑她没有听到这句话,我不希望她往里面靠,这是一个两人的座位,而里面坐的是一个不是我的男学生!
她只是态度轻松地往里面撩了一眼,接着又向另一边撩过去,眼光聚集起来,小声和平淡的音调里带着些排斥的坚定地说:“没地方了。”她的眼睛睁得很大,目光聚集了起来,但白色的地方仍旧是有一种亮晶晶塑质,这种优雅的回绝几乎让我惊住了,我本来应该让座的,当我一时竟然没有挪开,作为一个流氓……作为一个没有被人搜查口袋的绅士,竟然无动于行为,这有些让人发指,但是她似乎没有打算对我表示不满的痕迹,我一时非常想要再多看看她,型号,不一会儿女生的男朋友把女生带去前面的座位了,这稍微缓解了一下我心里的自责。
她太像我们的英语老师了,在她侧过脸看窗外的时候,我不顾礼节地去看她,这时候我几乎没有办法把她和我们英语老师分别开来,世界上似乎总是有一些类型化的人,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却是长得非常像,这是一个奇特的现象,眼前的这位从表情的优美的衔接上,又要比我们英语老师成熟许多。我感觉我更喜欢她,或者说崇拜她。
她总是缩在座位上发话,不得已腿就要在座位下面伸长,可是她的腿却是在我旁边的同学的两腿之间,一直到换了座位挪到我的正面,她也没有把腿换到我的附近,这让我郁闷了很久。
在许久以后,她突然问坐在过道上的我的一个同学:“哎,前面还有座位吗?”
“座位……”他向后看看,“应该有吧,你要过去吗?”
“嗯……我只是问问。”
“要过去也可以,能过去吗?过道有点挤……不过我能过去,按宽度来说,你也能过去。”
这似乎是一个很有趣的玩笑,但是她没有笑,而是挺直身体看着前面:“不是宽度的问题。”
这种意味深长的样子让我觉得有些奇怪,我看了看她的眼光,突然领悟了一下,赶忙甩过头看着窗外,她一定是嫌我老盯着她了,不论怎么样,我应该注意一下行为了,女性心思的细密不是用一般状况可以理解的,这方面即使深懂辩证的我也不敢稍有放纵。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要去看看她,不看她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而且面对这样一个感性的女性,我认为自己只是自己顾自己的去做事情未免不礼貌,也不友好,我只好在她推动桌子上的书包想要睡一会儿的时候看起来多余的帮她拉一下包,我想这能够表达歉意,对于小肚鸡肠的女性来说,直接对她说“我崇拜你”要比偷偷摸摸更好,甚至会得到两个相反的结果,之后她果然没有什么抱怨的表示了,在到达北京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可爱,我却没有把一直憋着的话说出来:“你和我们的老师太像了……我可以给你拍一个照片吗?”长期的贫困和戴眼镜让我的表情总是带着一种苦涩,我想我没有能力这么做。
在火车上七个半小时后才到达北京西站,这时候是早晨六点多,有两个中年人过来和我们联系,现在想来他们应该是中介机构的人,又等了一个小时左右,才有了几辆车准备把我们拉走,他们把我们少则两三个多则五六个地分开,分别乘坐上不同的车,要送到不同的地方去当保安这有点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以为是要到同一个地方去做保安呢。
和我一起的还有四个人,我们坐上一个小眼睛汉子的车,从出站口侧面绕出了北京西站。从这里看北京,感觉北京要比郑州干净许多,楼也高出了许多,我还想看看北京人的样子,最初看到的几个人是大大的额头,宽宽的脸上带着慵懒的褶皱,这形态让我乐得差点掉了大牙。
小眼睛汉子的老家是在邯郸,他说他们的保安公司总部是在北京的通州区,又说我们如果打工的话,其实不必找学校的代理,可以直接联系他,此外有说了一些炫耀的话,比如看的明星很多,都看腻歪了,还有不要看他这辆车破,奥运会的时候可以直接开进鸟巢之类的,我对这些话兴趣不大,而且心里感觉还在为户口计较的人在北京生活总是有些艰难的,就回答他:“我也想在北京混一下,看看都可以学到那些东西,能够达到什么水平。”
他之后不说话了,可能是对“混”这个字眼比较敏感,但这个字确实是我对北京经济状况最初的想象,今后北京如果要维持发展,从户籍上转移过来的外籍人口最好多收一些钱,因为只有富有的人的定居才会给北京带来新的繁荣,北京是消费型的城市。
汽车没有如我所想的往市中心走,反倒一圈一圈的从市里面往外绕,这颇让我们几个人吃惊,直到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汽车才从市里面绕到了市外荒凉的地方,在一个小区门外停了下来,小眼睛汉子文门口的保安:“你们队长在吗?把他叫出来。”
这个保安是一个中年男子,跟小眼睛说话的时候样子畏畏缩缩,我可不想自己会做这样的保安,她吞吞吐吐的回答:“嗷,他在中控室呢,你等一下,我叫他过来。”
说着他用对讲机把队长叫了出来。队长是一个小矮子,看样子比我大不了几岁,他很恭顺的低下头跟车窗里的小眼睛说话,小眼睛说:“我给你带来了几个新兵。”
“是吗?”队长笑一下,吸口气,声音尖了一下,“太棒咧!”
“进车里来吧,先带他们几个去宿舍。”小眼睛对队长说。
队长便坐到了车里面,和我们几个学生说了几句可有可无的客套话。其实有时候第一感觉才是正确的,这样的人让人瞧不起。
车又开了很远,直到一座居民楼的地下室,地下室比人的脑袋高出不多的距离,给人很大的压迫感,我的心情也压抑到了极端。再往里面走,连过道都变得十分狭窄,似乎要引导人走向一条死胡同,很难想象道路如何能够在那么狭小的空间打出那么多的弯。
走进最里面的宿舍,小眼睛让我们每个人挑选一个床铺,简单的铁床架子晃晃悠悠,如果不是被铁丝连接在一起,睡在上铺可能会把床压弯。就这么一个狭小的宿舍有十个床铺,没有窗子,只有一个排风扇,一个柜子里扔满了肮脏的杂物,没有放脸盆的地方,也没有到上铺去的梯子。
还有两个样子或卑微或马虎的小伙子,这两个人也是保安,小眼睛让他们把几个被子给我们发一下,上面的脚臭味让人难以忍受。
我心里有股绝望,这情景让我想到了最底层的苦命打工生活,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里呆一个月,这里距离我的期望差了太远,我以为会是在市里面做保安,而且学校广告上明明白白写着,一个宿舍六个人,有淋浴,住宿条件优越,可这个地下室连个水龙头都没有找到,甚至不知道应该把习俗用品放到哪里。
小眼睛又对我们说:“好了,你们先在这里睡一会儿吧,中午的时候让他带你们去吃饭。”他指了指宿舍里那两个保安,“然后……下午能上班吧?”
“嗷,到时候我先带他们熟悉一下环境吧。”队长忙说。
“行,哪儿行,那你们先睡吧,在火车上熬了一夜了吧。”小眼睛说道,然后和队长走出了宿舍。
刚刚等他们走远,一个长脸的同学说:“我操,这地方也太他妈恐怖了!”
“咳!就这样吧……连话都没办法说了。”一个圆脸的同学回答。
“怎么住到了这样的地方,学校招聘广告上简直是胡扯嘛!”另一个同学附和。
牢骚已经能够发出来了,宿舍里原先还有两个人,人家一直在这里住着,这抱怨就不好在继续下去了,可这种开始说得好到时候看到的却是很差的境况像极了人口拐卖,宿舍里发出了一阵阵的唉声叹气。
有人忙拿过我们在火车站买的地图,查找北京的地理信息,大致确定了我们的位置在大兴区的亦庄附近。
“我的天!”看到以后我叹道,“都快出北京市了,可我还想去市里面转转呐!”
这是我的一个隐秘的打算,我想要在工作的间隙去北大清华这些学校转转,找一下学校的图书馆,希望寒假过后能在其中某个学校的图书馆做一个小小的管理员。我觉得一个图书管理员总该有一些学习的时间,因为有一些书要看,我就没有精力到社会上闯荡。在来北京之前,我在网上查阅了很久,北大清华这些学校的图书馆招聘的人都要求硕士以上的文凭,我觉得一个图书馆管理员要那么高的文凭没有用处,无论如何,我决定先试着找一下这样的工作,不去实地勘察,在网上投递简历人家甚至不会给你回信。
同学回答我:“这里是在五六环呢,确实快出了地图了!”
“那就查查乘哪路公交车能到市里面吧!”
之后我们又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查找北京的公交车,待稍微安定一些后,我们相互记下对方的名字和手机号码,接着睡了过去。
和我对头睡觉的圆脸哥们儿名字叫做程坤,在学校学法律。这时候我特别困,用衣服捂着鼻子想要睡觉,可她一直不停的唉声叹气,翻身把床摇地吱喳作响,吵得我没拌饭睡觉,不久之后我发现这个人简直太有个性了,尽管这个个性不是人人都能赞同的。
此外还有两个学习化学但是不同年级的杜安国和卢文翔,以及和我们不是同一个学校但是一同到北京做保安的师范学院的赵义。
待中午的时候,两个保安把我们叫了起来,准备去吃饭。这时候身上别提有多难受了,到了地下室外面,踏上了厚实的地面,我吃了一惊,因为太阳几乎要落山了,可是它仍旧是一副金灿灿的样子,光线一点也不像傍晚的时候那么柔顺,我糊涂了起来,问大家:“哎,现在到傍晚了吗?这阳光可够厉害的!”
几个同学还是唉声叹气地笑,没有回答我,我揉揉眼睛,心里颇有些失落,可能大家都感到特别失落吧。
好几天之后我才明白,当时的太阳不是准备要落山,而是在南方的正中间。其实从地图上来看,郑州到北京维度只差出了六度,可是太阳的位置似乎相差了很多,在北京的这个时间段,白天太阳似乎只是从南边划过一小段弧线,日照时间太短,怪不得北京的第一场雪到了这时候仍然不能化掉,这时候在郑州,太阳是会升的很高的。
去吃饭的路上我们胡乱谈了一些事情,两个保安中不知道有一个是不是脑子有一些问题,说话含混,面部器官搭配也有些含混,而且有很大的体味以及口臭,吓得我老是躲着他,可他似乎老愿意凑过来跟我说话,让我无可奈何,其实他谈起话来似乎挺精明的。
这一路上可把我们几个人惊坏了,这里的风刮得很厉害。据保安说,这里很难找到超市,唯一的网吧是三块钱一个小时,还不能下载东西,下载东西的电脑要九块钱一小时!没有身份证不让上网,上网还要照一个照片,我的天!北京是一个什么鬼地方,或者亦庄是一个什么鬼地方!这里没有我想象的北京繁华热切的影子,什么东西都显得冰冷和无可救药,郑州的网吧从来都是两块钱一个小时,随便你怎么玩。我刚进学校的那一阵子,网吧里有一块钱一小时的机子。总之,即使不说北京,呐衣装这个地方也是非常奇怪的,我觉得很难从这里找到有关北京整体的经济、政治和文化的信息。亦庄是北京的一个经济区域,是行政划分出来的,而这块地方可能主要是来搞房地产的,产业规划很不合理,这一点在之后我才体会到。
第1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