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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到了晚间,胜哥病势稍宽,长孙陈私语他道:“我正望你病好了,速速登程,那知又要起路引来。叫我何处去讨?”胜哥道:“爹爹何不捏个鬼名,到县中去讨。”长孙陈道:“这里西乡与我那武安县接壤,县中耳目众多,倘识破我是失守的官员,不是耍处。”
父子切切私语,不防老苍头在壁后听到了,次早入内,说与甘母知道。甘母吃了一惊,看着女儿道:“那人来历如此,怎生发付他?”秀娥沉吟半晌,道:“他若有了路引,或去或住,都不妨了。只是他要在我县中讨路引却难,我们要讨个路引与他倒不难。”甘母道:“如何不难?”秀娥道:“堂兄甘泉现做本县押衙,知县最信任他。他又极肯听母亲言语的。今只在他身上要讨个路引,有何难处?”甘母道:“我倒忘了。”便叫苍头速往县中请侄儿甘泉来。一面亲自到堂前,对长孙陈说道:“官人休要相瞒,我昨夜听得你自说是失守官员。你果是何人实对我说,我倒有个商量。”长孙陈惊愕了一回,料瞒不过,只得细诉实情。甘母将适间和女儿商量的话说了,长孙陈感谢不尽。
至午后,甘泉骑马,同苍头到庄.下马登堂,未及与长孙陈相见,甘母即请甘泉入内,把上项事细说一遍,并述欲招他为婿之意。甘泉一一应诺,随即出见长孙陈,叙礼而坐,说道:“尊官的来踪去迹.适间家叔母已对卑人说知。若要路引,是极易的事。但家叔母还有句话说。”长孙陈道:“有何见教?”甘泉便把甘母欲将女儿秀娥结为婚姻之意说出。长孙陈道:“极承错爱,但念亡妻惨死,不思再娶。”甘泉道;“尊官年方庄盛,岂有不续弦之理家叔母无嗣,欲赘一佳婿,以娱晚景。若不弃嫌,可入赘在此。若是令郎有恙,不能行路,阆州之行,且待令郎病愈,再作商议,何如?”
长孙陈暗想:“我本不忍续弦,奈我的踪迹已被他知觉。那甘泉又是个衙门贯役,若不从他,必然弄出事来。”又想:“我在难中蒙甘母收留,不嫌我负罪之人,反欲结为姻眷,此恩亦不可忘。”又想:“欲讨路引,须托甘泉。必从其所请,他方肯出力。”踌躇再四,乃对甘泉道:“承雅意惓惓,何敢过辞。但入赘之说未便。一者,亡妻惨死,未及收殓。待小可到了阆州,遣人来收殓了亡妻骸骨,然后续弦,心中始安。二者,负罪在身,急欲往见家岳,商议脱罪复官之计。若入赘在此,恐误前程大事。今蒙不弃,可留小儿在此养病,等小可往阆州见过岳父,然后来纳聘成婚罢。”
甘泉听说,即以此言入告甘母。甘母应允,只要先以一物为聘。长孙陈听了,遂向头上拔下一只金簪为聘。甘母以银香盒一枚回敬。正是:
思到绝处逢生路,又向凶中缔新姻。
聘礼既定,长孙陈急欲讨路引,甘泉道:“这不难,妹丈必须写一禀词,说出情由,待弟代禀县尊,路引即日可得。”长孙陈就写一个禀词,改了姓名,叫做孙无咎,取前程无咎之意。因要往云台灵山进香,特求路引一张,以便前往。写完,递与甘泉。甘泉收了,遂别而去。
却说胜哥卧在榻上,听得父亲已与甘家结婚,十分伤心。霎时间,心疼复作,发热起来。长孙陈好生急闷,只得把自己不得不结婚的苦情对他说明,又恐被人听见,不敢细说。至次日,甘泉果然讨得路引来了。长孙陈看见有了路引,十分欢喜,又见胜哥的病体沉重,放心不下。甘母替他延医服药,过了几日,方渐渐愈。长孙陈才放宽了心,打点起身。甘母治酒饯行,又赠了些路费。
至次日早起,长孙陈请甘母出来拜别,又嘱他看顾胜哥。甘母道:“令郎病体,自然代你调养,不消吩咐。只是贤婿此去,料理明白,速速回来,勿使我倚庐而望。”长孙陈道:“自然领命。”说罢出门。胜哥送出门外,长孙陈令他入去,不必远送,各道“保重身体”,梳泪而别。
长孙陈身边有了路引,所过关隘,取出呈验,竟无盘诘,一路上想起辛氏惨死,时时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