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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行了几日,在一个客店安歇。晚饭后,出房散步。忽有一人认得长孙陈,忙叫道:“子虞兄,你在武安县……”长孙陈回头一看,不等他说完,忙摇手道:“禁声。”那人便住了口。
看官,你道那人是谁原来是长孙陈一个同乡的好友,姓孙,名去疾,字善存,年纪小长孙陈三岁,才名不相上下。近因西川节度使严武闻其才,荐之于朝,授夔州司户,领凭赴任。他本家贫未娶,别无眷属携带,只有几个家僮并接官衙役相随。不想中途遇贼,尽被杀死。他幸逃脱,又复患病,羁留客店。
当下见了长孙陈,问出这话。长孙陈忙道:“禁声。”遂遣开了店主,见四下无人,方把自己的事告诉他。孙去疾也自诉其事,因说道:“如今小弟有一计在此。”长孙陈问:“何计?”孙去疾道:“兄既没处投奔,弟又抱病难行。今文凭现在,兄可顶了贱名,竟往夔州赴任。严节度但闻弟名,未经识面,接官衙役又都被杀,料无人知觉。”长孙陈道:“多蒙厚意,但此乃兄的功名,弟如何占得况尊恙自当痊可,兄虽欲为朋友地,何以自为地?”
孙去疾道:“贱恙沉重,此间不是养病处。倘若死了,客店岂停棺之所。不若弟倒顶了孙无咎的鬼名,只说是孙去疾之弟。兄去上任,以轻车载弟同往。弟若不幸而死,乞兄殡殓,随地安葬。如幸不死,同兄到私衙慢慢调理,岂不两便。”长孙陈想了道:“如此说,弟权且代庖。候尊恙痊愈,禀明严公,那时小弟仍顶无咎名字,让兄即真便了。”
计议已定,恐店主人识破,即雇一车,将去疾载至前面馆驿中住下。然后取下文凭,往地方官处讨了夫马,另备安车,载孙去疾,竟望夔州进发。正是:
去疾忽然有疾,善存几不能存。
无咎又恐获咎,假孙竟冒真孙。
不一日,到了夔州,坐了衙门。孙去疾就於私衙中另治一室安歇,延医调治。时严公正驻节夔州,长孙陈写着孙去疾名字的揭帖,到彼参见。严公留宴,欲试其才,即席命题赋诗,长孙陈援笔立就。严公深加叹赏,只道孙去疾名不虚传,那知是假冒的。以后又发几件疑事来审理,长孙陈断决如流,严武愈加敬重。
长孙陈莅任半月,即分头遣人往两处去。一往武安城外井亭中捞取辛氏夫人骸骨,殡殓寄厝,另期安葬。一往西乡城外甘家,迎接公子胜哥,并将礼物、书信寄与甘泉,就甘母同秀娥至任所成婚。一面於私衙中,设立辛氏夫人灵座。
长孙陈公事之暇,不是与孙去疾闲话,就是对灵座流涕。一夕,独饮了几杯闷酒,看了灵座,不觉痛上心来。遂吟《忆秦娥》词一首云:
黄昏后,悲来欲解全凭酒。全凭酒,只愁酒醒,悲情还又。新弦将续难忘旧,此情未识卿知否卿知否,唯求来世,天长地久。吟罢,取笔写出。常常取来讽咏嗟叹。
过了几日,甘家母女及胜哥都接到。甘母、秀娥且住在城外公馆里,先令苍头、老妪送胜哥进衙。长孙陈见胜哥病体已愈,十分欢喜,对他说了自己顶名做官之故。领他去见了孙去疾,呼为老叔,又叫他拜母亲灵座。胜哥一见灵座,哭倒在地。长孙陈扶他去睡。
次日,衙中结彩悬花,迎娶新夫人。胜哥见这光景,愈加悲啼。长孙陈恐新夫人来见了不便,乃引他到孙去疾那边歇了。少顷秀娥迎到,甘母也坐轿进衙。长孙陈与秀娥结了亲,拜了甘母,又到辛氏灵座前拜了,然后迎入洞房。长孙陈于花烛下觑那秀娥,果然美貌。此夜恩情,自不必说。有一曲《黄莺儿》,单道那续娶少妇的乐处:
幼妇续鸾胶,论年庚,儿女曹,柔枝嫩蕊怜他少。憨憨语娇,痴痴笑调,把夫怀当做娘怀倒。小苗条,抱来膝上,不死也魂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