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道为天下之大共。东海、西海有圣人焉,此心此理同也;南海、北海有圣人焉,此心此理同也。四子六经,犹吾道之谱牒也;能宗其说,即为吾道之孙曾也。圣人之训具在,诗书之旨长存;学者能体而行之,则一脉相联,人人可承,又何东西朔南之或间哉!而不然者,以剽窃为着述、以支离为得解,徒事空言,不能体诸实行,而猥曰道学之宗派,程子有知,能无麾之门墙之外哉?
台湾风土论董梦龙
台之山,自闽入海,潜伏三百余里,突出汹波中干云霄而上,矗立千仞。其最高而极北,曰鸡笼山。由是迤南,重冈回峦,峻绝苍蒙,莫可名状。山以东,土番杂处,称类不一;各有部落,而无大君长,不受贡职。性嗜杀好酒,时出没杀人,人迹不到。其群萃而居,受贡职者,皆在山之西。文身椎髻,穿耳以为饰。其嗜酒、喜杀、好利、畏妇、无廉耻,大抵同于内山番。而受吾钤制,有所畏而不敢肆。
其地东西不能千里,而南北倍之;狭而长,蜿蜓若蛇形。南有打鼓山之厄,北有三林、蛟港之限。当府治者,为南北要冲。海口界以鹿耳、鲲身之险,实舟楫往来之门户。
古为海外荒区,王化不及。明永乐闻,宦者郑和始至其地。万历时,盗林道干据焉。其后,郑芝龙诱倭奴居之,而荷兰复以计取于倭。最后,乃为伪郑所据;始置州县、立宫室,民颇安集。安平,其所都也;城大如斗,筑自荷兰。据水口要害,郑仍居之。盖天开草昧,必有英雄为之驱除也。
地四平,脆沙无土。田肥美,耕者力少功倍,民以殷富。而四民杂处,无土着。奢移相尚,美衣玉食,无醇厚敦朴之意。相期以诈,相陵以力。好鬼好巫,妇女好游,桑间濮上之风炽焉。
开辟以来,置郡县学,设博士弟子员,当途加意培植;以至于今,而文人才士未有应地灵而起者,岂天地秘郁之气,一朝难以遽辟,而川原精华不钟于人而钟于物也?然珍禽奇兽、异花怪木,何地蔑有;而台宁以绿鸠、文豹、槟榔、楠楩之产,遂夺山川之秀耶?则地灵固将有待耶?
虽然,以台之淫风流行,而烈女、节妇,所在辈出。自伪郑时,有阮氏、郑氏殉其夫死,志行可嘉;伪世子妇陈氏,死尤烈。自是以来,有雷氏、林氏、李氏、郑氏、黄氏、庄氏,后先辉映。而方垄妻黄氏,姑夫交迫以淫,义不受辱死,尤籍籍人口。何女子之不染于士风,而无待于教化也!
至于流寓之士,若沈公文开、王忠孝诸人,清风高节,亦可激励贪懦;而宁靖王之甘心玉碎、陈丑之伤亲自沈,愚孝愚忠,各行其志,皆足以不朽。则僻地之或以人重,又未可知也。
要之,一代人之兴,必有硕德重望,以培养人才为心,涵育数十年之久,而后克变其从前鄙陋之习。昔闽自唐以前,僻陋不啻于台;自常衮观察,而文人郁起。至宋南渡,理学渊源上承洙泗之传,海滨称邹鲁焉。然则今之台,虽未有闻,而安知振兴有人,而山川佳郁之气蓄极积久,不大泄其精奇,挺生石彦以昭国家文明之盛哉!
文论卢芳型
“作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此千古文字金鍼也。文字不佳,止为依题作文,而去题愈远;且欲以己之文,摹他人之文,而去文又愈远耳。
第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