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召大学士何如宠入朝;在道屡引疾,不许。刑科给事中黄绍杰上言:‘从来君子、小人不能并立;如宠徘徊瞻顾,则次辅温体仁当知所自处’。上责其率妄,调外。考选推官鲁元宠等、知县胡世安等八人改授庶吉士,一体教习。秦、晋、楚、豫流贼蔓延,廷议以为各镇、抚事权不一,互相观望,宜以重臣开督府,统摄诸道兵讨贼。制曰:‘可’。诏进延绥巡抚陈奇瑜兵部右侍郎,总督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军务;视贼所向,随方剿抚。山西自去秋至今不雨,大饥,人相食。
四月,发帑金五万,命御史梁炳赈饥。
五月,陕西按祭副使贺自镜奏监纪太监孙茂霖玩寇。宣府太监王坤奏:‘监军纪功罪耳,追逐有将吏在。果如自镜言,则地方官罪不在茂霖下矣’。上不问。
六月,罢各道监视太监。谕曰:‘朕御极之初,撤还内镇,举天下事悉以委之大小臣工。比者多营私,罔恤民艰;廉谨者,又迂疏无通论。己巳之冬,京都被兵,宗社震恐,此士大夫负国家也。朕不得已,用成祖监理之例,分遣各镇监视,添设两部总理虽一时权宜,亦欲诸臣自引罪。今经制粗立,兵饷稍清,诸臣应亦知省;其将总理、监视等官,尽行撤回,以信朕之初心。张彝宪俟漕竣,即回监供职’。惟关、宁密迩外境,高起潜兼监两镇暨内臣提督如故。
七月,流贼至凤翔西关口,称奉督、抚檄,安插城内。守臣知其诈,绐以门不敢启,须缒上城;先登三十六人,尽杀之。总督陈奇瑜借辞地方官绅挠偾抚局,以激上怒;命缇骑逮宝鸡知县李嘉彦及凤翔乡绅孙鹏等五十余人,下刑部狱。
八月,召群臣于平台,问谁堪冢宰、总宪者?吏部左侍郎张捷曰:‘臣之所举,与众不同’。上许之。勋戚在殿西室、文臣在殿东室,捷旁皇四顾,大学士王应熊目属之;诸臣觉其异。及问所荐,则前兵部吕纯如也。时诸臣或举郑三俊、或举唐世济,捷曰:‘总宪世济可,冢宰非纯如不可’。俄入奏,力言纯如之长。诸臣以纯如列“逆案”不可,刑科给事中姜应甲言之尤力;捷失色。上问温体仁,对曰:‘谢升可’。上是之。应熊故善周延儒,而纯如又与延儒相比,故体仁阴持之。给事中范淑泰、吴甘来交章劾王应熊、张捷同谋党附,计翻“逆案”。次日,召南京吏部尚书谢升为吏部尚书,以唐世济为左都御史。总督陈奇瑜报降贼一万三千有奇、斩渠十人,余俱延安民,并令还乡。按是贼为洪承畴所逐,窜汉中;川兵扼巴西诸险,贼饥无所得食,故乞降于奇瑜。奇瑜专事招抚,受其降;檄诸军按甲无动,遣官监护降者。诸盗本无降意,徒以饥疲困于险地不得逞,姑从款以纾我师。奇瑜檄所过郡邑,为具糗粻传送之。既度栈道,已出险数万众,渐不受绳束,仍事杀掠,所至罢市。贼遂尽杀监护官五十员,攻陷麟游、永寿,势不可复遏矣。
九月,诏免浙江崇祯三年以前织造。
十月,上数御经筵,遇雪不辍,谕讲官尚书韩日缵、姜逢元等毋忌讳。少詹事文震孟讲“春秋”。上谕:‘仲子归赗,此见当时朝政有关,所以当讲。自今进讲,当以此类推’。总理户、工二部司礼太监张彝宪改司礼提督。礼部右侍郎陈子壮尝谒大学士温体仁,体仁盛称主上神圣,臣下不宜异同;子壮曰:‘世宗皇帝最英明,然大礼、大狱,臣工犹执持不已。皇上威严,有类世宗;公之恩遇,孰与张桂?但以将顺而废匡救,恐非善则归君之意’。体仁意沮。削总督陈奇瑜籍,听勘。
十二月,进洪承畴兵部尚书,总督河南、山西、陕西、湖广、保定、真定等处军务,其总督三边如故。总督两广熊文灿戴罪自效。先是,文灿令守道洪云蒸、巡道康承祖、参将夏之木、张一杰往谢道山招降刘香老,既而被执。文灿奏“道、将信贼自陷”。上曰:‘贼渠受抚,自当听其输诚,岂有登舟往抚之理?弛备长寇,尚称未知;督臣节制何事’?故令戴罪。
八年(乙亥)正月,贼陷颍州。知州尹梦鳌、通判赵士宽俱阖室死之。贼陷凤阳。凤阳无城郭,贼大至,官军无一人迎敌者,遂溃。贼焚皇陵,楼殿为烬,燔松三十万株,杀守陵太监六十余人,纵高墙罪宗百余人。留守朱国巷战,斩贼二十七人,力竭死。贼渠扫地王、太平王入府治,知府颜容暄囚服匿狱中;贼纵囚,获之。贼渠张盖鼓吹坐堂,杖容暄于堂下,杀之;推官万文英等六人、武官四十一人,俱被杀。士民杀死数万,剖孕妇,注婴儿于槊。燔公私邸舍二万二千六百五十余间,光烛百里。贼渠列帜,自称“古元真龙皇帝”;恣掠三日。太监卢九德、总兵杨御蕃以川兵三千救凤阳,南京兵亦至。贼奔,以筵篿卜于神祠,不利;刳神像而去。趋庐州,陷巢县。已攻舒城,知县章可试塞三门,开西门,诱贼入,陷于坑;奔溃,死千人。因掠霍山、合肥诸县,攻六合,聚稚子百十,环木焚之,听其哀号,以为笑乐。又裸妇人数千,詈于城下;少有媿沮即磔之。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