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清先正事略选>第8章
先生恪守紫阳”居敬“、”穷理“之训,实体诸人伦日用间:在前明,为薛、胡之后劲;在本朝,为清献之前茅。身处草野,日抱嫠忧;荒江寂寞中惴惴念乱,其心固未尝一旦忘天下也。尝言’人自着衣至于解衣,终日之间所言、所行,须知有多少过差;自解衣至于着衣,终夜之间所思、所虑,须知有多少邪妄。有则改之,此为修身第一事‘。又曰:’为学自不欺始,不欺自亲长始;于亲长忍用其欺,安往而不欺者‘!又曰:’朱子精微,象山简率;薛、胡谨严,陈、王放旷。今人多舍朱、从陆,尊陈、王,诎薛、胡,固由人情便简率而苦精详,乐于〔放〕旷而畏谨严;亦缘百余年来阳明之学大行,遂以先入之言为主,虽间读程、朱书,亦止本陆、王之意指摘其短长而已。此种习尚不变,窃忧生心害政之祸未有艾也‘。又曰:’学者舍稼穑,别无治生之道。能稼穑,则无求于人,而廉耻立;知稼穑艰难,则不敢妄取于人,而礼让兴。廉耻立、礼让兴,而世道可以复古矣‘。故其所补”农书“,皆得诸身试者。
何商隐名汝霖,武原人;凌渝安名克贞、沈石长名磊,皆乌程人;吴嘉玲字佩葱、一字岵瞻,陈梓字古民,祝洤字人斋,海昌人。商隐常言’杨园学术至正,言行无疵;至其不言而饮人以和、与人并立而使人化,尤莫知其所以然也‘。凌先生曰:’杨园闇修一室,而闻风者悦服、觌德者心醉,惟其诚耳‘。陈古民曰:’先生纯粹如敬轩而研穷精核谨饬如敬斋,而规模宏远‘。人斋祝氏既刻其遗书,复择粹语为一编曰”淑艾录“,以示学者。陆清献公未获与先生相接,及见其遗书,乃心折焉。
——见原书卷二十七(名儒)页七下。
张尔岐
齐鲁自伏生、辕固而还,至东京之末,康成郑氏始为诸经笺注,号称经师。爰及北宋,乃有泰山孙明复、徂徕石守道特起,为人伦师表。越六百年,复有蒿庵张先生。
先生名尔岐,字稷若;济阳人。明季,为诸生。入本朝,隐居求志。当正学昌明之日,博综载籍,以笃志力行为本。性孝友,服亲丧三年,号泣不辍;殡葬皆遵古礼。以沃产让两弟,为代纳赋税三十余年。及易箦,独属子代纳,以终二弟之身,为其有废疾也。卒于康熙十六年,年六十有六。
当是时,孙钟元讲学苏门、黄梨洲标宗姚江,皆出入白沙、阳明间;先生独守程、朱说不少变。海内君子如桐乡张考夫、太仓陆道威,各以韦布躬行任斯道之重;先生缟纻未通,而风期合辙,隐然有以开陆清献、张清恪之先。故昆山顾亭林,亦时以康成、泰山、徂徕三先生相勖。先生闭户着书,所与游自亭林外,惟长山刘友生、乐安李象先、关中李二曲、王山史四人而已。乾隆中,诏征海内遗书,其乡人以先生着书上。当事进册府,海岱经生益知先生为三先生以后一人。吴江陆朗夫(燿)、陈臬山(东)建蒿庵书院以祀先生,而额其堂曰”辨志“;取先生所论着以立教也。其”辨志“略曰:’人之生,未始有异也;而卒至大异者,习为之也。习之所以异,志为之也;志异而习以异,习异而人以异。故志乎道义,未有入于货利者也;志乎货利,未有幸而为道义者也。志道义,则每进而上;志货利,则每趋而下。其端甚微,共效甚巨;舜、跖之分,利与善之间而已。人之所以孳孳而为者,志在故耳。志之为物,往而必达、图而必成。及其既达,则不可以返也;既成,则不可以改也。于是为舜者安享其为舜、为跖者纵自悔其为跖而已,莫可致力矣;所志者殊也。世之诵周公、孔子之言者,肩相比也;周、孔之教未闻有见诸行事者,岂少而习之、长而忘之与!”中庸“者,礼之统论约说,非其详者也。而孔子之告颜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仁不得礼,无以为行,并无以为存也。吾故断以为”中庸“必有所指,而所指断乎其为礼也。汉儒取以记礼,为得解矣‘。先生所着,有”夏小正传注“一卷、”礼仪郑注句读“十七卷、”仪礼考注订误“一卷、”弟子职注“一卷、”周易说略“四卷、”春秋传义“四卷、”蒿庵集“三卷、”蒿庵闲话“三卷。顾亭林尝曰:’独精”三礼“、卓然经师,吾不如张稷若‘。又曰:’稷若所着”礼仪郑注句读“,根本先儒,立言简当;以不求闻达,故无当世名,然书实可传。使朱子见之,必不仅谢监岳之称许也‘。
同时有孙先生若群者,淄川人也。少励品学,言动皆有则;乡里称”小圣人“。早岁成进士,谒选京师。任侍郎克溥延之课子,坐易易床、食不兼豆;虽盛暑,亦衣冠危坐,如见大宾。侍郎知其二子应童子试,时山左学使与侍郎交善,将为之地,而不知二子名;屡欲问之,惮其严,终不敢发。
喜评骘,穷通寿夭皆能以文决之。康熙癸丑,知交城县事;遣其子归淄就昏。去后见其近作时艺,叹曰:’吾子其不反矣‘!归后竟卒。治交多异政;秩满,迁四川知州。卒于官。
——见原书卷二十七(名儒)页八上。
陈瑚
先生讳瑚,字言夏,号确庵;江苏太仓人。明季,为诸生,与同里陆桴亭先生讲明义理、经济之学。桴亭作”格致编“,首提”敬天“二字,以证千圣心法。先生由此用力深,得要领。着”圣学入门“书,分小学为六:曰入孝、曰出弟、曰谨行、曰信言、曰亲爱、曰学文;分大学为六:曰格致、曰诚意、曰正心、曰修身、曰齐家、曰治平。小学先行后知、大学先知后行;小学之终,即大学之始。而每日课程,即以”敬怠善过“自考。又以全史浩繁难读,乃编为四大部,以政、事、人、文别之;政部分曹、事部分代、人部分类、文部分体,手书巨帙各数十,略能背诵。又旁通当世之务,河漕、农田、水利、兵法、阵图无不研贯;暇则横槊舞剑、弯弓注矢,击刺妙天下。
崇祯壬午,举于乡;赴礼部试,不第归。时娄江湮塞,水旱洊至,民大饥。先生上当事”救荒书“,其预备之政四:曰筑围岸、开港浦、广树艺、豫积储;防挽之政四:曰慎炎眚、早奏报、惩游惰、劝节省;补苴之政四:曰通商、劝分、兴役、弭乱;轸恤之政四:曰招流亡、缓征索、审刑狱、恤病囚。又陈支吾三议:其议食四条,曰劝义助、劝转输、招商米、优米肆;议兵八条,曰严保甲、练乡民、设侦探、劝习射、练夫役、练牙兵、备城守之人、备城守之器;议信六条,曰励士节、和大户、巡郊野、安典肆、清狱囚、严督察。又上巡抚王开江书:一审势、二经费、三役兵、四实法:皆精切可施行,而时不能用。自言其学如医之治病,求之于古,犹治方药也;求之于今,犹切脉也。按脉以求病、按病以定方、按方以用药,故百发不爽。然主人讳疾,则良医亦束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