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乃备小盘,盛各种鲜果于内,饰于冬青等之枝叶,供于佛前。次乃取玻璃盘,盛以粮食,预备祀灶。相传腊月二十三日,灶神朝天,一奏岁间吾人所事,至除夕而归。至以粮食祀之之故,盖欲借此以缄其口,不致多言也。糖食既备迄,余等乃至厨下,置祀物于灶前之桌上。灶特置此,以备祭祀用者。而谓庖人之首领曰:“其善守视之,灶神将以尔一年间之所窃,陈白无遗,将惩尔矣!”
翌晨,余等偕太后同至朝殿,太监预备黄色红色湖色斗方大纸,磨墨以待。太后乃握笔醮墨,书福字寿字。既而稍倦,则命宫眷代书,或命能翰墨之官吏书之。书毕,分赏诸宾以及群臣。其得太后亲书者,则为莫大之荣眷焉。咸于新年之前数日赏送。是时各省督抚等,贡献新年之礼品,络绎而至,收到时,辄呈之太后。其合意者留用之,不则付诸储藏室而下键焉,大约永不视之矣。贡品中有小件器具、古玩、宝石、绸缎,无物不具。虽衣服亦有之。直督袁世凯所贡者为黄缎袍一件,以各色宝石珍珠,缀成芍药花,其叶以翡翠为之,光彩耀目,价值甚巨。所缺憾者,分量过重,衣之殊不适体。太后初见时,似颇爱之,故第一日即试衣之。后乃弃之不顾。虽余以此衣之华丽无出其右,屡请太后衣之,卒见拒。某日太后接见外交团,余谓太后莫若衣此。太后未允,然亦未言其故,故外间之人,无一曾见此奇服者。
其他珍品,则两广总督所贡者也。中有珍珠四袋,袋各数千粒,体圆光足。若在欧美购之,价必奇昂。惟太后珍宝甚富,珍珠尤多,故仅赞以甚好二字,亦绝不以为意也。皇后及宫眷,每逢新年,亦须有贡献,大抵乃手出之品。如鞋、巾、领、袋等物。余母及余姊妹所贡者,为面镜、香水、香皂、及其他之美妆品,盖皆由巴黎携来者。太后因正缺此,极形感悦。太监及女仆等,则各贡奇异之糕点食品。
贡品之多,堆积数室,惟余等不得太后命,不克移动之。宫眷等亦互相有所赠送,而彼此常易混淆,殊可发噱。余曾收得赠品十余事,余乃决意以同侪中之赠余者,转赠他人。讵意翌晨,有某宫眷赠余绣花手帕一方,余一见之,即识其为余物,曾用之作新年赠品者,余乃明言之。而该妇答曰:“奇哉!”余方诧异,尔何为以余赠尔之物,而还赠与余。于是各人大笑。逮彼此比较赠品,则见诸人之中,收回赠人之礼品者,几过半数,则更可发噱。因俗解此纷乱也,乃将各人之物,堆积一处,散乱而均分之,无不满意而去。
新年之前约七日,停止朝觐。印皆上封。至休息期后乃启之。在此期内,太后停办政务,各事益见舒适。而太后亦以拨除烦冗,从事燕息,殊觉珍惜此时间焉。余等工作,除择其安乐者外,他则无所事事,至年之末日而止。
三十日之晨,太后乃祭诸佛,次及于先祖。祭毕。来宾有至者矣,迄于旁午,至者约得五十人。诸宾中之主要者,为太后之大公主,醇王福晋,洵贝勒福晋,涛贝勒福晋,恭王福晋,以及庆王之眷属。之数人者,皆时来宫中者也。其翌日,尚有郡主数人,佥非皇族。惟其爵位系出自特赐者耳。此外又有满吏之女,且有多人为余所未曾见者。是日午时,诸宾既集,乃觐见太后。然后各归私室,备事休息。午后二时,诸宾群集于朝堂,依其爵位,排列成行,以皇后为领袖,叩首太后前,此即所谓除夕礼,曾述之矣。其意盖谓于新年前,而向太后辞岁耳。礼毕,太后各赐荷包一事。荷包红缎制,上绣以金,中置金钱。盖欲使各人于新年之后,从事储藏,俾雨旸不时之用。此实满洲旧俗,行之迄今未衰也。
是日之暮,音乐大作,嬉笑为欢,由夜达旦,无一眠者,以太后之欲作双陆也。于是余等相继入局。太后必欲各人以钱为博,其胜负约得二百元。并嘱吾人努力为之,期其必胜。然无一不审慎从事,俾毋胜太后也。至太后倦时,乃结局而言曰:“此所有钱,吾所赢者,今将散之地上,尔等争相攫取可也。”余等知太后之以此为戏也,乃无不竭力争之。
半夜时,太监等携一铜钵入室,中有爇炭。太后折取所备之冬青枝叶,而置之火上。余等复效之,益以松香,空气尽变芬馥矣。此举也,盖欲致吉祥于新年耳。
其次乃制元旦饼,因元旦日,无得食米,而以此饼代之。饼以抟粉制之,而置肉馅其中。余等以一半人制饼,余则为太后剥莲实焉。
天将破晓矣,太后谓倦甚,且去休息。余等以其非就眠也,仍欢笑如故。有顷,至太后寝室,见其眠已熟矣。乃各归己室,重事装束。一俟太后既寤,人携水果数事,至其室中而献之。所有水果,皆寓庆祝意。如苹果者,谓平安也。如橄榄者,谓永年也。如莲子者,谓福利也。太后无不竭诚受之,并祝吾人之庆利。继询吾等曾否就眠,及闻,皆终夜未眠也。谓此良当,且谓彼本不欲眠,仅休息耳。乃竟有使之不能醒寤者,而归其故于彼年之耄也。时余等侍其侧,俟其梳妆既毕,乃向之庆祝新年。于是又往皇帝皇后处祝贺。此后遂无庆礼,乃群随太后观剧。今日剧场,系筑于庭院中。太后居于廊之一端,是处盖备来宾及宫眷观剧者也。当演剧时,余觉睡魔忽至,乃竟倚栏而酣眠矣。及于既寤,忽觉有物堕入口中,察之,知非他物,乃糖果也,旋即食之。既至太后前,询余曾食糖果否,且嘱余勿眠。如此良辰,毋使虚度。
太后今日兴致之佳,为余所未曾见。与吾人嬉戏,一如女童,几不知彼即尊严之太后,如吾徒所夙悉者也。
所来诸宾,亦无不乐甚。是夕戏剧既终,太后嘱阉人以其乐器来,为吾徒作乐。太后歌曲数阕,吾等各以其间和之。于是太后又命阉人歌,其中曾有习练者,音韵甚美。其他则绝不能之,致生种种趣事,太后以此大悦。时诸人中,仅帝一人,从未破颜一笑,似不乐此良辰者也。余于外间遇之,而询其以何故戚之深也。彼乃以英语Hap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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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太后兴时绝早,以往朝殿祀财神焉。余等均相从,且与祀礼。此后数日间,则一无所事,惟日湎于博,而争攫太后之所赢者耳。其初无不安相,乃至一日,某宫眷忽大哭,而归咎于余之争攫时,踏其足趾也。太后以是大怒,谕彼返其室中,居之勿出。且谓:“此小节,犹不能忍受,而欲其享安乐也,殊不当耳!”
第2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