迨道光、咸丰年间,俯准彼等互市,并乞在我国传教。朝廷以其劝人为善,勉允所请。初亦就我范围,讵三十年来,恃我国仁厚,一意拊循,乃益肆枭张。欺淩我国家,侵犯我土地,蹂躏我人民,勒索我财物。朝廷稍加迁就,彼等负其凶横,日甚一日,无所不至。小则欺压平民,大则侮慢神圣。我国赤子,仇怒郁结,人人欲得而甘心,此义勇焚烧教堂屠杀教民所由来也。朝廷仍不开爨如前保护者,恐伤我人民耳。
故再降旨申禁,保卫使馆,加恤教民。故前日有拳民教民,皆我赤子之谕。原为民教解释宿嫌,朝廷柔服远人,至矣尽矣。
乃彼等不知感激,反肆要挟。昨日复公然有杜士立照会,令我退出大沽口炮台,归彼看管,否则以力袭龋危词恫吓,意在肆其猖獗,震动畿辅。平日交邻之道,我未尝失礼於彼。彼自称教化之国,乃无礼横行,专恃兵坚器利,自取决裂如此乎!
朕临御将三十年,待百姓如子孙,百姓亦载朕如天帝。况慈圣中兴宇宙,恩德所被,浃髓沦迹祖宗凭依,神只感格,人人忠愤,旷代所无。朕今涕泪以告先庙,慷慨以誓师徒,与其苟且图存,贻羞万古,孰若大张挞伐,一决雌雄。连日召见大小臣工,询谋佥同。近畿及山东等省,义民同日不期而集者,不下数十万人。至於五尺童子,亦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彼尚诈谋,我恃天理。彼凭悍力,我恃人心。无论国我忠信甲胄,礼义干橹,人人敢死。即土地广有二十余省,人民多至四百余兆,何难翦彼凶焰,张国之威?其有同仇敌忾,陷阵冲锋,抑或仗义捐资,助益镶项。朝廷不惜破格懋赏,奖励忠勳!苟其自外生成,临阵退缩,甘心从逆,竟作汉奸,即刻严诛,决无宽贷!
尔普天臣庶,其各怀忠义之心,共泄神人之愤,朕有厘望焉。
不知诏书颁发之后,能否以一服八,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九回
玉陨香消珍妃坠井素衣豆粥车驾西巡
话说宣战之诏既颁,特派载漪、徐桐、崇绮、奕匡四人专主兵事。行文各省,徵兵征饷,羽书络绎,海内骚然。奕匡心知其误,枝梧其间,不设一谋半策。大学士荣禄,听得洋兵势盛,不免胆怯心惊,私问王文韶道:“夔翁,风声很不好,万一果然有了什么,火焰昆冈,玉石俱焚,你我不都被这班妄人葬送了么?”王文韶道:“你老人家是太后亲戚,你的话太后还能够听,何不乘间奏知太后呢?”荣禄道:“这话有理,我且试着瞧是了。”随即入宫朝见太后,密切陈奏。太后因是荣禄的话,倒也不曾驳掉。随命下旨保护教士,及各国商民,杀杉山彬、克林德者,议抵罪。
载漪大怒,不肯视事。太后强叫他起来,办理朝政。恰好李秉衡从江南回京,入甯寿宫朝见太后,极力主战。且言:“义民可用,机不可失,当以兵法部勒之。”太后道:“你既然主张开战,那李鸿章等公奏上,为甚有你的名字?背了我主和,见了我主战,前后如出两人,这是什么缘故?”秉衡道:“那是张之洞与臣加入的,臣原没有知道呢。”太后道:“南中民心如何?”秉衡道:“百姓也很恨洋人,无奈官场竭力的禁阻,百姓都恨不能到北边来相助。再不料刘坤一等受恩深重,倒不及百姓的忠义!”太后道:“这里许景澄、袁昶,参劾徐桐、刚毅,各人的见解不同,倒也不能怪他不忠。”李秉衡道:“许景澄、袁昶,真是大奸臣!南中不奉朝旨,也是他二人串出来的。”太后道:“何以见得?”秉衡道:“臣出京时光,端王爷叫臣沿途搜捕奸谍。臣在清江浦地方,拿住两个奸细,都是从京里来的。搜出两封书信,一封是许景澄致刘坤一的。一封是袁昶致盛宣怀的。很骂着端王爷、刚中堂,还有好些说及太后的话,微臣不敢奏闻。”太后忙问:“说我什么话,不要紧,你讲给我听是了。”李秉衡道:“他们说太后糊涂,受人之愚。”太后大怒道:“我这么精明强干,他还敢骂我糊涂么?
可恼的很!老实说,此番的事,都是我的主意,载漪等不过照着我意思行罢了。”这日秉衡在宫,足足奏对了一整日。
次日,载漪请旨拿捕许景澄、袁昶,太后准奏。许、袁就此入狱。景澄问袁昶道:“贼臣当道,我知道终不能免。”袁昶道:“这种时势,还是死了乾净。省得目睹洋兵入京,宗社沦亡。瞧着亡国的惨状,救又不能救,忍又不能忍,那时的难过,比死还要苦十倍呢!”景澄道:“我也不是怕死,只恨死了於国家没有补益,这一死不是白死么?并且我经手的事情,都没有交代清楚,叫接手的人,如何办理?”随向狱吏要了笔墨,把铁路、学堂办理情形,款存何处,详细开列明白。才过得两日,降下上谕:吏部左侍郎许景澄,太常寺卿袁昶,屡次被人参奏,声名恶劣。平日办理洋务,各存私心,每遇召见时,任意妄奏,莠言乱政。且语多离间,有不忍言者,实属大不敬。许景澄、袁昶,均着即行正法,以昭烟戒!钦此。
端、刚、赵、董等,见了此旨,无不额手称贺。徐桐道:“这种无父无君的东西,死有余辜。”王龙文道:“给汉奸做一个榜样,从今以后,没有妄君的人了。”徐桐替儿子要了一个监斩差使,说道:“让他瞧了,也爽快爽快!”许、袁两人从刑部狱中提出,押赴菜市口,拳民塞途聚观,拍掌大笑。景澄、袁昶,都衣冠坐轿,从容赴市。到了刑场,监斩官刑部侍郎徐承煜喝令役人:“快把犯官衣冠剥去。”景澄道:“且慢,咱们虽奉旨正法,不曾奉旨革职。并且犯官就刑,例得衣冠。
你做了这么年数的官,难道还没有知道么?”承煜听了,很是不好意思。袁昶道:“咱们两人死固无恨,但是为了什么罪,受这么的大辟,请你告诉我们知道。”承煜怒叱道:“这是什么地方,还容你辩驳?你的罪你自己知道,还要我讲么?”袁昶笑道:“你何必如此作态?我们两人死了之后,自有公论。
洋兵不日攻破京城,尔父子断无生理,我们在地下恭候着是了。
"临刑时光,神色不变。一时斩讫复命。
端、刚余怒未息,许、袁两家闻知,不敢前往收屍,七月天气,很容易腐烂的。次日,兵部尚书徐用仪行经菜市,见双忠遗骸,暴霹在地,不禁凄然涕下,急行市棺收殡了。有人报知载漪、刚毅,端、刚二人深为恼恨,暗嗾拳民杀到他家里。
可怜徐用仪,只因收殓了双忠,被拳民乱刀戕掉。后人遂称许、袁、徐三人为浙之"三忠"。南中张文襄之洞,赋七绝三章,吊袁太常。
其一云:
八国联兵竟叩关,知君却敌补青天。
千秋人痛晁家令,曾为君王策万全。
其二云:
民言吴守治无双,士道文翁教此邦。
黔首青衿各私祭,年年万泪咽中江。
其三云:
西江魔派不堪吟,北宋新奇是雅音。
双井半山君一手,伤哉斜日广陵琴。
三忠既殁,顽固诸臣,气焰愈高十丈。太后命李秉衡总统张春发、陈泽霖、万本华、夏辛酉四军,出京剿夷。此时拳民攻扑东交民巷、西什库教堂。因为教民也结群自卫,拳民竟也得不着什么便宜。俗语说的好,东家受了亏,西家去翻本。拳民见教民利害,就每日到城外去掳掠村民,送到庄王载勳那里,说是教民。载勳请旨,交付刑部押赴市曹斩首,号呼受戮,前后何止数百人!
第1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