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日,紫竹林洋兵,分路出战,吾军随处截堵。义和团民纷起助战,合力痛击,焚毁租界洋房不少。臣询由津避难来京之人,佥谓击沈洋船,焚毁洋房,实无其事。而吾军及拳匪被洋兵轰毙者,不下数万人,异口同声,决非谣传之讹。甚有谓二十八日,洋人攻击大沽炮台,系裕禄令拳匪攻紫竹林,先行挑衅等语。此说或者衆怨攸归,未可尽信。而诳报军情,竟与提督董福样,诈称使馆洋人,焚杀尽净,如出一辙。董福样本系甘肃土匪,穷迫投诚,随营效力,积有微劳,蒙朝廷不次之擢,得有今职。应何等束身自爱,仰酬厚恩!乃比匪为奸,行同寇贼。其狂悖之状,不但辜负天恩,益恐狼子野心,或生他患。裕禄历任兼圻,非董福祥武员可比,而竟愦愦乃尔,令人不可思议!要皆希合在廷诸臣谬见,误为吾皇太后、皇上圣意所在,遂各例行逆施,肆无忌惮,是皆在廷诸臣欺饰锢蔽,有以召之也。大学士徐桐,素性糊涂,罔识利害。军机大臣协办大学士刚毅,比奸阿匪,顽固性成。军机大臣礼部尚书啓秀,谬执已见,愚而自用。军机大臣刑部尚书赵舒翘,居心狡狯,工於逢迎。当拳匪入京师时,仰蒙召见王公以下内外臣工,垂询剿抚之策,臣等有以团民非义民,不可恃以御敌,无故不可轻与各国开衅之说进者。
徐桐、刚毅等竟敢于皇太后、皇上前,面斥为逆说。夫使十万横磨剑,果足制敌,臣等凡有血气,何尝不愿聚彼族而歼旃?
否则自误以误国,其逆恐不在臣等也。
五月间,刚毅、赵舒翘奉旨前往涿州,解散拳匪。该匪勒令跪香,语多诬枉。赵舒翘明知其妄,语其跟随人等,则叹息痛恨。终以刚毅信有神术,不敢立异,仅出示数百纸,含糊了事,以业经解散复命。既解散矣,何以群匪如毛,不胜猕薙似此?任意妄奏,朝廷盍一责诘之乎?近日天津被陷,洋兵节节内逼,曾无拳匪能以邪术阻令前进。诚恐旬月之间,势将直扑京师。万一九庙震惊,兆民涂炭,尔时作何景象?臣等设想及之,悲来填膺。而徐桐、刚毅等,谈笑漏舟之中,晏然自得,一若仍以拳匪可作长可之恃,盈廷拳惘,如醉如痴。亲而天潢责胄,尊而师保枢密,大半尊奉拳匪,神而明之。甚至王公府第,亦设有拳坛。拳匪愚矣,更以愚徐桐、刚毅等;徐桐、刚毅等愚矣,更以愚王公。是徐桐、刚毅等实为酿祸之枢纽!若非皇太后、皇上,立将首先袒护拳匪之大臣,明正其罪,上伸国法,恐朝臣佥为拳匪所惑!外臣之希合者,接踵而起。又不止毓贤、裕禄数人!国家三百年宗社,将任谬妄诸臣,轻信拳匪,为孤注之一掷,何以仰答列祖在天之灵?臣等愚谓时至今日,间不容发,非痛剿拳匪,无词以止洋兵;非诛袒护拳匪之大臣,不足以剿拳匪。拳匪初起时,何尝敢抗旨辱宜,毁坏官物?亦何尝敢持械焚劫,杀戮平民?自徐桐、刚毅等称为义民,拳匪之势益张,愚民之惑滋甚,无赖之聚愈衆。使毓贤去岁能勳,该匪断不致蔓延至直隶;使今春裕禄能认真防堵,该匪亦不至闯入京师;使徐桐、刚毅等不加以义民之称,该匪尚不敢大肆其焚掠杀戳之惨。推原祸首,罪有攸归。应请旨将徐桐、刚救、啓秀、赵舒翘、裕禄、毓贤、董福祥,先治以重典,其余袒护拳匪,与徐桐、刚毅等谬妄相若者,一律治以应得之罪,不得援议贵议亲为之末灭。庶各国恍然於从前纵匪肇衅,皆谬妄诸臣所为,并非国家本意,弃仇寻好,宗社无恙。然后诛臣等以谢徐桐、刚毅诸臣。臣等虽死,当含笑入地。无任流涕具陈,不胜痛愤惶之追至。
此疏上后,载漪、刚毅等,愈把许、袁两人,痛恨入骨。
此时太后已经决意主战,下诏褒拳民为"义民",发给内帑十万两。载漪府里也设了神坛,晨夕虔拜。都城里头,历乱如麻,拳民到处焚劫,火光蔽天,日夜不息。车夫小工,弃业从之。
近邑无赖,纷趋都下。数十万人,横行都市。夙所不快,无不指为教民,全家皆尽。杀人刀矛并下,肢体分裂,连未匝月的婴儿,也难幸免。京官纷纷挚眷逃避,。道梗不通,走匿僻乡,也往往遇劫,死於此役的,何止十余万人。真乃千古未有之浩劫也。太后在宫中,设了一座神坛,召见义和团大师兄,慰劳有加。士大夫见太后如此,馅谀干进,无不以拳民为奇货。知府曾廉,编修王龙文,特献三策,乞载漪代奏,攻东交民巷,尽杀使臣,上策也;废旧约,令夷人就我范围,中策也;若始战终和,与衔璧舆榇何异?载漪得书,大喜道:“这才是公论。
"御史徐道焜奏言:“洪钧老祖,已命五龙守大沽,夷船当尽没。”御史陈嘉言:“自云得关壮缪帛书,言夷当自灭。”编修萧荣爵言:“夷狄无君父二千余年,天将假手义民尽灭之,时不可失。”曾廉、王龙文、彭清藜,御史刘家模,先后上书:“义民所至,秋毫无犯,宜诏令按户搜杀以绝乱源"。郎中左绍佐,请追戮郭嵩焘、丁日昌之屍,以谢天下。主事万秉监,谓曾国藩办天津教案,所杀十六人,请议恤。侍郎长麟,前因附于德宗,为太后罢斥,久废於家,至是,请率义民当前敌。
太后鉴其心虔,竟然弃瑕录用。
当时上书言神怪者,何止百数?王公邸第,百司廨署,拳民都设有神坛,其名叫做"保护"。朝廷下诏,叫各省焚烧教堂,杀戮教民。疆臣接到此旨,尽都惊惶失措,都拍电到广东问李伯相,因李伯相此时正做着两广总督呢。伯相毅然复电道:“这是乱命,粤不奉诏。”於是各省大吏,决定划保东南之策。
由江督刘坤一,与上海各国领事立约,共保东南半壁。一面电奏朝廷,力言乱民不可用,邪术不可信,兵衅不可开。具衔者粤督李鸿章,江督刘坤一,鄂督张之洞,川督奎俊,闽督许应騤,福州将军善联,巡视长江李秉衡,苏抚鹿传霖,皖抚王之春,鄂抚於荫霖,湘抚俞廉三,粤抚德寿,共计十二个人。同时山东巡抚袁公,也上章极谏。
这种不死之药,送给肠胃已绝之人,如何能受?皇太后下旨,派载勳、刚毅,总统义和团,把义和团与官军一般看待,但是拳民专杀自如,载勳、刚毅,都不敢问。都统庆恒一家十三口,都被拳民杀掉。载漪素与庆恒要好,也不能庇护他。侍郎胡燏芬,学士黄思永,通永道沈能虎,都为喜谈洋务,被拳民所窘。燏芬亏得逃的快,不曾受着苦。沈能虎用贿买了一条命。黄思永下了刑部狱。编修杜本崇,检讨洪汝源,主事杨芾,都被拳民指为教民,被伤几死。太后又命各国使臣人总理衙门议事,德国钦使克林德先行。载漪叫虎神营兵士埋伏在路上,趁冷不防,一齐动手,把克林德杀死。徐桐、崇绮闻报大喜,以手加额道:“夷酋诛,中国强矣!”随合保董福祥攻打东交民巷使馆。太后下旨召见,问几日可以攻克?福祥道:“仰仗太后洪福,五日必能攻破。”太后道:“杀尽了洋人,我必要大大封赏你。”福祥谢恩出朝,随率武卫军一万,攻打使馆。
炮声隆隆,日夜不绝。拳民披发禹步,升屋而号者数万人,声动天地。无奈使馆的墙亘,都是塞门德做的,再也攻不破,武卫军死者千人。於是武卫军与拳民混合了,恣意劫掠。贝子溥伦,大学土孙家鼐、徐桐,尚书陈学棻,阁学贻谷,副都御史曾广銮,太常卿陈邦瑞,都被劫掠,仅以身免。徐桐、贻谷,都是附和拳民的,也不能够幸免。溥伦等告诉荣禄,荣禄也无法可制。民居市廛,焚掠一空。尚书啓秀又奏称:“使臣不除,必为后患。五台僧普济,有神兵十万,请召他来会歼逆夷"。
曾廉、王龙文请用决水灌城之法,引玉泉山水灌使馆,洋人定遭淹毙。又奏保妖僧普法与余蛮子、周汉三人,称为"三贤"。
御史蒋式芬,请戮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载漪又为拳党论功,得封武职者数十人。种种乱政,笔难尽述。
端王载漪每出,扈从数百骑,拟於乘舆,出入大清门,呵斥公卿,无敢较者。载漪命军机章京连文冲拟了一道宣战的诏书,颁行中外,其辞道:我朝二百数十年,深仁厚泽。凡远人来中国者,列祖列宗,罔不待以怀柔。
第1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