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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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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卷珠帘,倩碧纱窗,沉香炉内缓缓溢出薄烟,馥郁幽香。美人斜卧绣榻。发如寒鸦,黛眉微皱,妙目紧闭,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仿似睡梦中受到惊吓!
  珠帘微动,惊飞瓶花中砸蜜黄蜂。一青衣女子掀帘软步而入,见榻上美人梦魇缠身忙搁下托盘,轻轻推了推美人。
  星眸半睁,眸光满是惊骇,待看清周遭环境神色方才平静。青衣女子见她洁白玉质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忙从怀中抽出一方锦帕细细为她擦。
  “小姐可是做了噩梦?”青衣女子眼中满是急切的关怀之色。
  她一把捉住青衣女子拭汗的玉臂,眼神复又掀起一丝惊恐。
  “阿瑾!我梦见祖父、父亲、哥哥惨死!他们对我说‘梨落卫家中兴全都担在你一人肩上,你虽是女子,却是卫家的希望!他们倒在血泊中,红得好耀眼……”她双手捂住脸,双肩耸动,梦中定是见到昔日惨剧。
  阿瑾将她揽入怀中,一下一下抚着她瘦削的背脊。
  半晌她方才擦干泪痕抬起头。心中微颤,不知何时一中年女子已然静立在榻前,岁月未掩其风华,流光难挫其容姿。光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母亲!”她惊呼!
  “梨落!你可记得当年贾后伙同司马玮罗织罪名,斩杀你祖父、父亲、兄长。卫家九子,卫家香火断绝!”卫夫人语气沉痛。
  “梨落不敢忘!”她振声答道
  “如今世人皆道,中兴名士,?为第一!卫家没落,就指望卫?、你!振兴!”卫夫人单手指向她,胸前不断起伏!
  “我只是梨落!”她垂下头,低声答道。语气中满是委屈无助!
  “若是卫家尚存男丁又岂会让你柔弱女儿担此大任。”卫夫人叹息道。
  “梨落,你可知世家大族早已对卫家虎视眈眈,若世人得知卫家男丁绝灭,便会倾巢而起,片刻而至,到那时天下间将会无卫氏立锥之地,卫家百年大族将会一昔倾灭,你的兄长卫?早死在当年的那场灭门之祸中,多年来皆是你扮作?儿的模样,你与?儿是孪生兄妹,多年也无人识破,为娘求你!为了卫家继续做卫?!卫夫人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女儿。
  梨落急忙掀起锦被,跪倒在母亲身前,泣然道。
  “梨落不敢一刻忘怀大仇,也未曾想过撂下中兴家族大任,哥哥惨死,梨落代哥哥为卫家而活,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会如此!”母女二人相拥而泣!
  “梨落!怀帝听闻你擅长玄学,特下旨召你入宫论道,你千万小心。”母亲眼中满是担忧。
  梨落“嗯!”了声。母亲细细嘱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阿瑾拿起先前搁在托盘中的衣物,替梨落更换。
  洁白素袍,围玉带。却是一副男儿装束。坐在铜镜前。阿瑾拔下梨落发髻上的玉簪,黑缎般的长发倾泻而下,悬在腰际阿瑾素手灵动地左弯右绕须臾便梳出个男子发髻,用一根帛带约束,锦帕沾水,拭去脸上脂粉,镜中便出现一位佳公子。
  门外,车马早已备好车马,阿瑾阿瑜扮作小厮将梨落扶上马车。马车摇摇晃晃朝皇宫驶去。
  青石街道寂静无人,梨落在车中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她卫家女儿,养在深闺人未识,三年前祸从天降。卫家惨遭灭门,世人皆道卫家九子被斩,仅余卫?一儿。殊不知同胞兄长早在两年前病死。为保住卫家她卫梨落,从此扮作卫?活在世间,她日日如履薄冰,躲过一次又一次的仇杀,阿瑾阿瑜便是她最信任的护卫,多次将她从刀口救下。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
  恍然回神,已然看见青碧的宫墙。
  随着内侍穿过曲曲折折的游廊,到一所宫殿内,绣金地毯,室内安放巨大的貔貅香炉。炉内袅袅吐出檀香。一张桐木矮几。矮几上安放瓷瓶。瓶内插着娇艳洁白带着雨露的杏花。两边对方着明黄坐垫。墙壁上挂着曹子建的洛神赋图。暗紫色的幕帐。屋顶琉璃宫灯烛火辉煌。
  梨落掀起衣袍跪坐在坐垫上。过了片刻,只听宫监高唱:“皇上驾到!”梨落便起身跪迎!
  垂着头,她眼觑向地面只见的一双皂色文龙靴,踏在绣金地毯上。皂色衣袍,绣有暗金色龙纹一角。
  “卫卿平身!”听得一个慵懒闲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陛下!”梨落起身而立!
  抬头适才看清这位年轻的君王,着一身玄色暗金龙纹衣袍,身姿欣长。如墨长发束玉冠,剑眉入鬓,鼻如刀削,凤目细长,微眯着正细细打量她。她噤口不语。
  半晌他拊掌大笑,卫家璧人果然名不虚传!
  梨落双手叠握,屈身道:“皆是世人谬赞!”
  他掀起衣袍,带起一阵微风,跪坐在矮几一侧,手向着对面的坐垫做了个请的手势。
  “卫卿请!
  语气虽是温和,但却透出令人窒息的帝王威严。
  “君王在座!臣下不敢僭越!”梨落小心翼翼答道。
  怀帝勾唇微笑。“今日召卫卿本是探讨论道,朕一向礼待才子!卫卿不必推辞!”
  听得怀帝此言,梨落便不再推辞,掀起衣袍,与怀帝相对而坐。
  两个宫婢奉上茶点,便静立在一旁,默然无声。
  “听闻卫卿对《劳》《庄》之道颇有见地?”怀帝执杯,轻啜一口茶水,搁下杯盏。
  “臣略知一二!”梨落挺直脊背。双手交叠在腿上。
  “朕贵为天子,却觉万分孤独,宫中妃嫔惧怕朕,朝中臣子欺瞒朕,普天之下,竟无一人于朕说实话。朕真乃是孤家寡人!卫卿,请解相处之道。”怀帝盯看着杯中茶水。
  “人有所不及,可以情恕,意不相干,可以理遣。陛下权掌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人人对陛下臣服,又有几人可以坦诚相对,陛下为君,自有君王的高处幽寒!”梨落幽幽答道。
  “物因人存?还是人因物在?天命不可违乎?”
  “万物皆因人存在而存在,天生的明月,因为人有思想,生存的天地间,方为明月,哲理道法因人存在而万古长存!人们彼此亲近交往,俯仰之间便度过了一生。有的人喜欢反躬内省,满足于一室之内的晤谈;有的人则寄托于外物,生活狂放不羁。虽然他们或内或外的取舍千差万别,好静好动的性格各不相同,但当他们遇到可喜的事情,得意于一时,感到欣然自足时,竟然都会忘记衰老即将要到来之事。等到对已获取的东西发生厌倦,情事变迁,又不免会引发无限的感慨。以往所得到的欢欣,很快就成为历史的陈迹,人们对此尚且不能不为之感念伤怀,更何况人的一生长短取决于造化,而终究要归结于穷尽呢!白云苍狗!亦在一瞬之间!”
  怀帝沉沉思考!想不到人生竟是浮华一世!
  “古时庄子梦蝴蝶,醒后不知是自己梦见蝴蝶,还是蝴蝶梦见庄周!卿何解?”
  “乃是庄周心念所致!不管是蝴蝶梦见庄子,还是庄子梦见蝴蝶,人生难得恣睢。庄子蝴蝶皆是梦境罢了!”梨落心中怅然!
  “……”
  宫漏将尽!三更鼓响!怀帝恍然觉察夜已深沉!
  “卫卿一袭珠玉之言,令朕茅舍顿开!今日且到此!来日再与卫卿论道!”
  梨落起身,稽了稽首。
  怀帝挥手示意她退下,梨落拜了拜,躬身告退!独留下怀帝呆望着灯火出神!
  宫门外,华灯初上,阿瑾阿瑜在马车旁焦急徘徊。梨落心头一暖!便朝着二人走去!
  阿瑾阿瑜见她慌忙拥过来!
  “小……”阿瑜急忙改口道。
  “公子可急死我们了!”
  梨落向她俩温和一笑。无力地摆摆手!
  阿瑾阿瑜便拥着她走向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