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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建康笼罩在一片烟雨迷蒙中。街道上行人寥落。四匹膘肥的黑马拉一乘马车徐徐而行,车前两名白衣女子,四名黑衣卫士执剑骑马相随。紫檀为盖,缀饰流苏。乌木为身。车身雕刻栩栩如生的鸾鸟。虽无金玉为饰,但看这紫檀乌木便知车中人非富即贵。马蹄踏着青石街道,滴答!滴答!声声扣在心门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划破雨雾射向马匹!中箭的黑马吃痛,扬蹄飞奔,街道上炸开了锅,行人急急避向两旁,车后的侍从策马急欲拦截,却被远远甩在后面。眼见着就要撞向城墙车中贵人命殒今夕。
有凤来仪楼。建康最大的酒楼。二楼临窗,二男子相对而坐。一黑袍男子左手执杯眼神凉薄看着街道上这一幕。丝毫不为所动!
“可惜!可惜!可惜了这四匹宝马!”对面的男子打了个哈哈!微摇着折扇!风流不羁!
男子一口饮尽杯中酒,手一扬,瓷杯落地,铿锵惊鸣!
一个鹞子翻身,临窗一跃而下,稳稳落在颠簸的车盖顶。
“唰!”的一声响,银光闪过。剑回鞘!缰绳已断。马车脱离缰绳直直向地面倾倒。男子屈指一弹,四匹黑马应声倒地。车中一道紫色倩影随着马车眼见着就要跌出,男子一旋身,搂住女子,闪身丈外。女子的护卫慌忙拥向女子。
“多谢公子相救!”声音如明珠落玉盘般清脆。却是这般耳熟。
男子心中一惊!忙低头看向怀中女子。
眉若青烟,眼若秋水,剪剪双眸,灿若星辰,瑶鼻朱唇。皓齿如贝。他恍然失神!
“云端?”嗓音沙哑,压抑。
“公子想必是认……”
“错”字还未出口,只听得一侍卫惨呼!倒在地上!
街道上响起一片惊叫!众人四下逃窜!
众侍卫皆拔剑面向外戒备!
一队黑衣人从天而降。手持弯刀,寒光凛冽!只听得一阵刀剑相击的铿鸣!侍从相继倒在血泊中。紫衣女子双眉微皱,却并未像寻常女子那般张徨失措,表现出不凡的镇静!“公子!带我家小姐走!”一名白衣女子开口相求,胸前已被刺一剑。仍在勉力支撑。
“阿瑾!”紫衣女子步履向前,眼中透出几许紧张,几许关心!
“走!”男子挥剑砍杀一名黑衣人,单手搂住女子纤腰,凌空一跃,在屋顶如蜻蜓点水般借力而行,将女子带出重围。
建康河边,一双倩影投入水中。
“梨落多谢公子相救!”女子双膝微曲,施了一个礼。
男子抬眼细细打量她,云髻微乱,一颗明珠垂在额间,再无他饰。耳边垂下几丝乱发,呼吸略微急促,想是因为方才凌空急行的缘故。容貌和昔时无一丝差别。他心中五味杂陈,有辛酸,无奈,还有重逢的欣喜。
“梨落!你今生叫梨落?”他念了一遍!心中细细咀嚼。
“梨落与公子素昧平生,可是像公子故人?”她偏着头,心中仔细回忆,委实想不起十八年来在何处见过眼前这位风姿卓绝的翩翩佳公子!
“你与她十二分相像!真是一般无二!”语气满是眷恋,嘴角微翘,陷入回忆当中。
梨落捕捉到他眼中细微的神情,那个“她!”定时他心仪的女子。思及此处,便觉着莫名升起一丝尴尬!
“敢问公子尊讳!梨落定当重谢!”她轻咳一声,岔开话题,也将他从回忆中拉回。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在下司马云灏!”他拱拱手,脸上荡开和煦的笑容。
“哦?原来公子就是名满天下的璧人公子司马云灏,梨落久仰大名!”
她语气中满满的是欣喜,司马云灏誉满京都。文韬武略,冠绝天下。三岁能赋诗,五岁成百言,十岁一篇东门赋,令天下才子汗颜,二十二岁击败晋朝第一高手栖梧公子!在文学武学上谱写出新的神话!
她那时才十五岁,自恃才高,看不上当今才子名士,却听阿瑾日日在耳边念叨,惠帝侄儿,靖王公子司马云灏如何如何才高八斗,艺绝天下,玉骨仙风,姿容绝世,在晋朝,天下皆重容貌。她心中暗自嗤笑,心想这司马云灏定然只是一个油头粉面的贵公子,才会被天下人捧得天上有地下无,至于文采却不可得知。直至一日她偶得司马云灏的东门赋,便深深被云灏的才学折服。从此她每每得到云灏诗赋便虔诚誊抄下来,得知他与栖梧公子决斗,她的心随之紧紧揪起。整天神思恍惚,他决胜,她的心也跟着欢呼雀跃。在她心中只有司马云灏才是当世好男儿!她时时在心中幻想司马云灏是何种模样。也在那时她开始讨厌自己的身份,不能像平凡女子一般,肩上担负着本不该属于她的重担!正当她出神的当儿!一双白衣女子急急赶来,抱剑单膝跪倒在地。
“小姐!属下来迟!罪该万死!”话语中满是自责!
梨落急忙上前将他二人扶起。一女子微皱柳眉。梨落这才瞧见女子臂上有一道猩红狰狞的伤口。
“阿瑾伤势如何?其他人?”梨落满脸关切地望向二人。
“阿瑾无碍!”白衣女子答道,复又垂下头。
“刺客皆被解决掉!我们的人、都死了!”另一女子也低下头。
梨落紧握她二人双手,安慰道:“阿瑾,阿瑜,你们无事便是万幸!这位是司马云灏公子!”
她微抬手,向二人引见云灏!
“多谢公子相救!阿瑾(阿瑜)没死难忘公子大恩!”阿瑾阿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二位姑娘高义!在下钦佩万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快快请起。”俊钦抬手欲扶她二人,阿瑾阿瑜便起身而立。
“小姐,此处并非久留之地,还是速速回府,以免夫人担心!”阿瑾在一旁道。
梨落向云灏深深福了福。
“云灏公子,梨落就此告辞,他日有缘再会必当重谢!”
云灏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只见一抹倩影蹁跹而去,消失在建康的雨雾中。
她今生叫梨落!他不禁忆起当年自己自罚下凡尘,从通天崖一跃而下,忍受剔骨之痛,却保留前世记忆。成了今日的司马云灏,昔时的记忆仿若梦境,埋在心底最深处,今日见梨落记忆的大门哗啦而开。不管你是九天仙子,还是凡人梨落。今生定不会再错过!
他呆看着梨落离去!半晌,方回神转身离去!
只余下,建康的繁花。
第1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