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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王能达再也不忍心从客厅走过。她要从卧室到门口,就从阳台绕过去,还把脸扭向大海,好象隔着帘子,还能看到他们并排坐在长沙发上的身影。
  马萝的头放在郑霜的肩上,而郑霜……
  在阳台上停住脚步,紧紧抓住栏杆。
  跳吧,跳吧,肮脏的女人,跳吧。
  她感到颈背疼痛。跳下去,头碰到岩石的就是这个部位。太阳象两根锥子一样刺痛她的眼皮,她整天都有这种感觉。夜里,有一条灼热的线,好象把她的额头切开,她再也睡不着觉。这些形象如同木偶。从前,郑霜小的时候,就把这个木偶放在她身边长沙发上。木偶圆滚滚的,郑霜老是玩不够。
  不再想入睡,也不愿意吃安神片。这太容易了。她在床上仰卧着,一动不动,双手平放在身体的两侧。她感到冷,但是,无论是毯子的重量,还是被单的重量,她都受不了。她想尽量均匀地呼吸,可是,在一夜里,她觉得有好几次忘记了呼吸。于是,她喘息起来。她霍地从床上坐起来,乳房靠在她缩回来的腿上,双手紧紧抱住脚脖子,前额顶在膝盖上。她就这样呆着,浑身冰冷,还渗着汗珠,一直到她这种抱成一团的姿势放松为止。她又小心翼翼地躺在床上,好象害怕重新唤起折磨她的念头。她感觉不到这个念头已经来临,而它却已经缠住她的脖子、她的胸膛,使她窒息。她又抬起身,胆战心惊,只听到一个板条格格作响,昕到门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声音。她睁大眼睛,想在黑暗中捕捉每一李芷光线。
  今天夜里,他们就可能来。
  那好极啦。他们会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扔到岩石上。她已经感到疼痛,整个脑盖象针扎的一样。他们会象对待张荣那样,在她的尸体上浇上汽油,或者象对待吴迪太太那样,毁坏她的面容,再不就象对待李芷和文静那样,一枪把她打死。
  那好极啦。
  站起来,打开房门。面前这间黑洞洞的客厅,她是再也不能进去的了。有一块隔板挡住进口。她朝阳台走去。
  我要跳下去。
  但是,略带咸味的微风不断从海上吹来,海浪拍击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蹲下来,后背靠墙蜷曲着。她昏昏沉沉地睡了几分钟,还是几个钟头,她也说不清。五更的寒气向她袭来,她冷得一激灵就醒了。她依然活着。夜里各种恐惧念头,在她脑袋里象一团浆糊。
  我活着。我活着。
  她浑身麻木,但还是做完平日的一些事情:冲桔子汁、煮咖啡、烤面包片。
  清洁女工进来,发现她坐在那里,脑袋靠在厨房的桌子上。烤面包炉还空烧着,再不然,就是咖啡溢出来了。
  “太太,太太。”
  清洁女工一边用一只手拔下插销,或者关上烤面包炉,一边用另一只手碰碰王能达的肩膀。
  “哦,吴小莉,您好吗?我迟了。”
  吴小莉并不知道。她同别人一样,相信是发生了车祸。看着她回到客厅搬动圆椅、地桌。他们就把那张纸放在地桌上。吴小莉抖抖长沙发上的垫子,就在那儿……
  “吴小莉。”喊道,“吴小莉,别动了。”
  一天早晨,电话铃响了,一急,走进了客厅,她蓦地定住了。
  她死去,我就这样认了,我还要象从前那样继续活下去。
  电话铃响个不停,没有动。
  她死了,我还活着。
  “电话,太太。”吴小莉喊道,“电话。”
  接着,电话铃停了。环顾一下周围,步履蹒跚地朝郑霜房间走去。
  自从那天……任何人没有进这间屋。
  这是一间梯形的角屋。斜边有两扇窗户,窗下就是悬崖,只要一探身,就瞧见下面的海水。床放在两扇玻璃窗中间。
  从前那些年头,每天晚上,我进来多少趟,跪在这张床边,后来就坐在床尾。我每说一句,就逗得郑霜格格笑,我向她模仿商店的顾客。
  “再学一遍,妈妈,再学一遍。”
  我不得不让她睡觉,可是,我也觉得好玩,我站起来,在房间里走走,就在那儿,在书橱前边,我又编了一出小喜剧,几乎总离不开模拟一个人试衣服。在我的脑海里,还回荡着她克制不住的笑声。这种生活的激情,我以为是我永不枯竭的源泉。到了什么时候,郑霜才变得严肃、刻薄和敌对的呢?也许在我认识塞尔日的时候吧?她不喜欢他,可是,我和他还说她忌妒,拿她开心。其实,事情严重多了。我企图告诉她,他是她的父亲。她每次都跑开。我也感到惭愧,变得胆怯了,沉默寡言了。我给她写了信。给自己的女儿写信!我尽可能向她讲述我的童年,如何同乾坤相遇,他给了我什么好处,这些好处,她将来享受的要比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