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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沧浪诗话严沧浪诗话一书有冯氏为之纠缪,而疵病尽见。即起沧浪于九原,恐亦无以自解也。然拈妙悟二字,实为千古独辟之论。冯氏并此而诋之,过矣。夫妙悟非他,即儒家所谓左右逢原也,禅家所谓头头是道也。诗不到此,虽博极群书,终非自得之境,其能有句皆活乎?其能无机不灵乎?沧浪又云:诗有别肠,非关书也。此言虽与妙悟之说相表里,而又须善会之。惟钱圆沙先生云:凡古人诗文之作,未有不以学始之,以悟终之者也,而于诗尤验。此论虽本沧浪,而以学始之一语,实可圆非关书也之说,尤足为后学指南耳。
王赵交恶益都赵宫赞秋谷,自少负异才,以工诗鸣山左,视一时辈流,罕有当其意者。迨识新城先生,乃敛衽慑服,于是噤不作诗者四五年。新城知之,特肆筵设席,醉之以酒,请弛其禁。宫赞乃稍稍复作,作则就正新城,以定是非。厥后两公议论偶不相合,谗人从而交构之,而彼此嫌隙生矣。吾邑冯定远为宫赞所私淑,新城顾谓其所批才调集卑之无甚高论,即平日訾謷王、李,亦不过拾某宗伯牙后慧耳!而世乃有皈依顶礼,不啻铸金呼佛者此盖隐指宫赞而言,未尝明言其人也。而宫赞谈龙录之作,傲睨前辈,显为诋斥,以视微文刺讥者何如。此亦足以征两公之为人矣。
陈眉公告衣巾陈眉公自少系籍学宫,年二十九即志在山林,欲弃儒服。其告衣巾呈云例请衣巾,以安愚分事:窃惟住世出世,喧寂各别;禄养志养,潜见则同。老亲年望七旬,能甘晚节;而某齿将三十,已厌尘氛。生序如流,功名何物?揣摩一世,真拈对镜之空花;收拾半生,肯作出山之小草。乃禀命于父母,敢告言于师尊,长笑鸡群,永抛蜗角,读书谈道,愿附古人。复命归根,请从今日。形骸既在,天地犹宽。偕我良朋,言迈初服。所虑雄心壮志,或有未堕之时,故于广众大庭,预绝进取之路。伏乞转申云云。
钱木庵论冯定远诗定远诗谨严典丽,律细旨深,求之晚唐中,亦不可多得。独精于艳体及咏物,无论长篇大什,非力所能办。凡一题数首,及寻常唱酬投赠之作,力有所止,不能稍溢于尺寸步武之外,殆限于天也。吾虞从事斯道者,奉定远为金科玉律。此固诗家正法眼,学者指南车也。然舍而弗由,则入魔境;守而不化,又成毒药。李北海云:学我者拙,似我者死。悟此,可以学冯氏之学矣。
尊甫尊堂称人父曰尊甫,而甫字亦可作府,亦可作父.按昌黎送湖南李正字序云:李生之尊府,以侍御史管汴之盐铁。朱子考异云:府,或作父.又称人母曰尊堂.按陆士龙答车茂安书云:尊堂忧灼。俗语有本俗有一步一鬼之语,却本之论衡。俗有钱可使鬼之说,却本之吕氏春秋。俗称田畔曰田头,后汉王丹传,载酒肴于田头大树下.俗称不正路曰差路,按差字,当读去音,唐人诗云:楉本岩前差路多。一门四皓番禺陂头之乡,有四潘翁者,同母之兄弟也。一曰秉彝,寿至九十有八;一曰岣嵝,寿至九十有六;一曰庆存,寿至八十有九;一曰庆余,寿至八十有八。康熙间,其族人以闻有司,有司表其闾曰一门四皓.
吴俗告丧陈见复曰:吴俗告丧,凡亲年在七十以上者,称以寿终,似讳言疾者,此不学之见也。范宁注'宋公和卒',引郑君云:礼杂记上曰:'君薨,赴于他国,曰寡君不禄。'曲礼下曰:'寿考曰卒,短折曰不禄。'君薨赴而曰'不禄'者,臣子之于君父虽有寿考,犹若短折痛伤之至也。若赴称'卒',是以寿无哀惜之心,非臣子之辞。此义可破俚俗之惑。
林茂之侯官林茂之,有一万历钱,系臂五十余载,以己为万历时所生也。泰州吴野人为赋一钱行以赠之。
冯补之论律诗律有二义:一如法律之律,则首必贯尾,句必栉字,对偶不可舛也,层次不可紊也;一如音律之律,则双声宜避,叠韵宜更,轻重不可渝也,清浊不可淆也。若夫平头、上尾、蜂腰、鹤膝之类,尤当谆谆致辨云。
文三桥三桥尝言人之言语清浊,本乎水土,南北所以不同。每见南人迁就北人,学打官话,未见北人迁就南人,学说苏白,吾窃惑之。所以三桥平生所至,只操吴音。
虎丘社集顺治癸巳重三日,吴门宋既庭、章素文复举社事,飞笺订客,大会虎丘,而延太仓吴祭酒莅盟焉。时远近赴者,几至二千人。舳舻相接,飞觞赋时,歌舞达旦。翌日,各挟一小册,汇书籍贯、姓名、年庚而散。
三国志何元朗尝云:太史公为项羽作本纪,非尊之也。夫所谓纪者,即通历之纪年也,如不立项羽本纪,则秦灭之后,汉未得天下之先,数年之历,当属之何人耶?盖本纪之立,为通历,非为项羽也。此论实深得子长作史之旨。余谓陈承祚三国志亦然。按三国之中,惟吴之立国先于蜀、魏,在汉献未禅之先,已久与中国抗衡,至吴与蜀并峙,其历年无几。若必以蜀汉为统,是不得详三国之始末矣。况三国并列,不分彼此,其不帝魏之意,已隐然言外,此最是作者立义妙处。乃陶宗仪作正统辨,反谓:降昭烈以侪吴、魏,使汉嗣之正,下与汉贼并称,是为春秋之罪人。独不思蜀汉虽炎祚子孙,而崛起僻隅,未尝有汉献之命。故纲目大书曰:刘备自立为汉中王。是亦不得为正统,而朱子所以终与之者,固别有深意。盖南宋渡江自立,犹昭烈也,推为正统,亦所以尊本朝耳。此意固不可不知。
罩甲今人称外套亦曰罩甲.按罩甲之制,比甲则长,比披袄则短,创自明武宗,前朝士大夫亦有服之者。
戈氏神童戈庄乐之族有一神童曰小隐。九岁随父至剑门,值卞华伯郎中偕友联句于此,华得句云怪石如人岩畔立,友方呻吟未应。小隐忽拱手而前曰:何不云'白云和水涧边流?'一座惊叹,与之定交,呼为小友。惜不永年,诗文罕有传者。
海棠白花静海励文恭公家居时,尝手植西府海棠二株于庭,垂二十年。公历官至尚书,卒于位。灵柩归里,时当秋日,而海棠忽开白花满枝。邹元褒太史为绘白海棠图,诸词人各系以诗。次山侍御为余述之如此。
夏吏部明末夏吏部瑗公尝谓友人曰:天下必归东朝无疑。东朝者,即今圣朝也。友人问其故,曰:只遵遗命,舍长立幼,而无争心,此圣贤事也。三代以下,那做得来?我惟有一死,但争迟速耳!居恒戒家人曰:我若赴水,汝辈决不可救;救而复死,是两次死也,非所以爱我。故投渊之日,家人环立而视,水浅仅及胸,先生乃俯伏水面,背衣未湿,而气已绝矣。
三贤多寿衡武公年一百二十二岁,见史记年表。子夏年一百三十余岁,子思年百余岁,见甲子会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