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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礼记.鲁子问篇》:“吾闻诸老聃。”冯氏曰:“老聃,古寿考者之称。”石梁王氏曰:“此老聃,非是作五千岁者。”本朝宋太史曰:“老子,周柱下史李耳,字伯阳,一字聃,聃谓耳漫无轮也。寿一百六十余岁。周平王二十四年,以书授关尹喜,再八年入春秋。孔子则生于鲁襄公二十二年,上距老子授书关尹之时,已一百四十年。”按此说,则孔子适周之时,则聃犹未死也。庄周宗其道,言必称之,家语所记,又与《史记》合,岂欺后世哉?朱子虽尝疑有两老聃,而终亦自以为不然。注礼者,直述之可也,乃曲为之回护,而其实终有不可得而掩者矣。
《玉藻》:“君酒肉之赐,弗再拜。”子思于鲁缪公之馈鼎肉,稽首再拜而受。孟子因万章之问,亦曰:“以君命将之,再拜稽首而受。”何欤?岂礼道其常,而圣贤变礼以从宜欤?抑亦所处之位与所遇之时有不同欤?
明堂位周之大赤。盖周人尚赤,而旌旗之色因之也。《史记.周纪》云:“武王伐纣,斩纣头悬于太白之旗,悬嬖妾及二女头于小白之旗。”二说不同。荀子言纣悬于赤旆,必有所受。而迁史之讹明矣。
《庄子.逍遥游篇》:“尧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窅然丧其天下焉。”盖言尧往见神人,而有志于道,虽有天下而不与,若丧之也。陆氏以四子为王傀、啮缺、被衣、许由。今按尧让天下与许由,则尧、许固同时矣。若夫三子皆在尧前,尧岂得一时而皆见之哉?此四子虽有所指,然非陆所言也。其《让王篇》言:“子州支父,即子州支伯。”亦恐非是。
“汤之问棘也,是已。”梁简文云:“汤,广大也。棘,狭小也。”今按《列子.汤问篇》张湛注曰:“夏棘字子棘,为汤大夫。”则棘为夏革,明甚。郭、李得之,但失不引《列子》为证耳。
《荀子》言武王诛二人,又两言悬纣首于赤旆。《史记》云斩纣与妲己首,是诛二人也。尸佼遂言武王亲断纣颈,手污于血。愚谓武王伐商,在于除暴救民,非复仇报怨也。纣死而天下定矣。悬其首于旗,欲何为乎?悬首且不可信,手刃之事又可信乎?
凡言不合先王,不顺礼义,谓之奸言,虽辩,君子不德。又言施惠、邓析子法先王不是礼义,及其论治天下,则曰隆礼义而杀。《诗经》又曰:“法后王以一天下制度。”前后语意自相矛盾。又曰:“道过三代,谓之荡,法贰后王谓之不雅。”道与法果何分乎?岂道谓隆礼尊贤之类,而法乃治世刑重,乱世刑轻者耶。先儒言其学不纯粹,而言时或出入申商间,于兹信矣。
东海则有紫紶鱼盐焉然,而中国得以衣食之。杨注谓紫紶未详,又曰俗传是紫具,附石生,大者如手,其内含珠,古谓龟贝,为货,故曰衣食之。愚按此说虽稍通,然于衣字有碍,窃疑紫紶如禹贡皮服织文之类,既无考证,不如缺之。
相者之术,巧发而奇中,见诸传记多矣。荀子非之,以为相形不若论心,其言亦似有理。东莱吕氏犹以为无敌而为吾道增一异端。若夫列子、子游、子夏、子张、子思、孟轲于惠施、宋钘之中而既非之,则其失抑又甚焉。杨雄曰:“荀卿非数家之说,侻也。至于子思、孟轲,诡哉?”盖亦不以卿之言为然矣。
杨子《法言.问明篇》:“孟子疾过我门,而不入我室。”盖指孟子言“孔子疾乡原过我门而不入我室”之言而言也。其下或曰:“亦有疾乎?”问杨子亦有所疾乎,故复答曰:“我所疾者,则在摭我华而不食我实者也。”指意甚明,不待释注而知其秘,乃谓雄讥孟子摭我而实我食,失之远矣。
《史记.郑世家》:“子产,郑定公之幼子也。”其下无注。愚按,郑穆公生公子喜、公子师、公子弃疾、公子偃、公子騑、公子发、公子嘉,此所谓郑之七穆也。发,字子国。古有,孙氏王父字。子产,发之子公子侨也,侨子参,谓之国参。今曰“定公幼子”,《循吏传》又曰“成公幼子,”岂传写之误耶?谓子贡家益饶,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所至,国君分庭抗礼,使孔子名布扬天下者,子贡实先后之也。其意盖谓孔子非子贡多财,历聘诸侯则不能致此声闻之盛。殊不知圣贤取重于人者,初不在财与势也。谓孟子书为轲自着,韩子以为轲既没,其徒万章、公孙丑相与记轲所言,二说不同。朱子以《史记》为是。今按,古者诸侯死后方谥,孟子所见,若梁惠、梁襄、齐宣、滕文、邹穆数君,此皆死于孟子之前也。窃恐韩说为长。
《淮南王安传》:“王子有孽子不害,最长,王弗爱,后、太子皆不以为子兄数。”盖言不害不为王爱,王后蔡不以为子数,太子迁不以为兄数,如淳注曰:“不以为子兄秩数。”意虽近而欠别白耳。
《孟子》:“外丙二年,仲壬四年。”赵氏言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程氏谓古人以岁为年,汤崩时,外丙方二岁,仲壬方四岁。朱子两存其说。今按《史记》汤寿一百岁而崩,岂有人年九十余而犹生子乎?当从赵氏为是。又按蔡氏书传言,太甲继仲壬而为王,亦主赵说而言之耳。
经传中言,帝与老氏不同。今以书多士篇证之,尤为明白。始言惟天不畀,继言惟帝不畀,末又言惟天不畀,此三语反覆一意,不过皆言商纣不君,天不佑之而致于丧亡也。可见天即帝,帝即天,宁有彼此之间哉?程子曰:“以其形体而言,谓之天。以其主宰而言,谓之帝。圣人复起,不能易矣。”
孟子、徐子曰:“仲尼亟称于水。”邹氏曰:“孔子之称水,其旨微矣。”饶氏以为征旨,川上之叹是也。今按荀氏《宥坐篇》,子贡问君子遇大水必观之说,孔子答之甚详,仲尼称水,其指此欤?
荀子言孟子恶贩而出其妻。今按韩诗外传言,孟子欲出妻,因母言而止。二说不同,岂荀子在前,或别有传云。杨氏荀子天地比注曰:“天无实形,地之上空虚者,皆天也。”此说最为有功。朱子言天在四畔,地居其中,减得一尺地,遂有一尺气,但人自不觉耳。其言盖本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