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无话。到了裘家,裘友生接见,合家更是亲热。遂择了吉日,前后村中,请了几个乡老,原媒高尔林、童自礼,及侄儿裘自足。但见灯烛辉煌,宾朋满座。于时鼓乐大作,请出新人,傧相赞礼,拜过天地,送进洞房。石佩珩虽不比那等酒色之徒,然到此时,亦人生快意事也,欢喜是不必说。有《解语花》词一首,赞这段姻缘好处:
和风丽昼,露浥夭桃,正是婚姻候。华堂春满烧灯夜,馥馥沉烟笼袖。兰房闺秀,看解语亭亭玉瘦。歌再闰,唱彻良宵,喜道添更漏。因念萍踪邂逅,露英雄本色,拔刀相救。知恩报德,缘合处,却是天公成就。云翻雨覆,会楚襄巫山神觏。人尽称豪士红颜,匹配无差谬。
石佩珩成亲之后,夫妻恩爱,极尽温柔之乐,足称闺阁相知。翠翘不独女红胜人,亦善文墨,所着诗词,颇多会心处,有《中秋》《春晓》《送燕》》《惜花》诸作,尤为清绝。其《中秋》诗曰:
高楼寂静倚窗时,遥对银蟾捧玉卮。
垆袅篆烟香未散,桂摇清影月初移。
塞鸿云外声声度,露柳溪边漠漠垂。
料得嫦娥爱风景,冰轮此夜不教驰。
《春晓》诗曰:
窗纱日射影徘徊,频有莺啼唤梦回。
妆罢春衫初试体,惜花迢递踏青苔。
《送燕》诗曰:
秋社才逢又欲归,呢喃声似说依依。
相离半载重相见,认取春林到草扉。
《惜花》诗曰:
春来卒卒去匆匆,满眼韶华一瞬空。
岂羡秋冬悬异彩,剧怜风雨妒芳丛。
飘零流水悲何限,冷落斜阳怨未穷。
怅望东君诉衷曲,惜花御史竟无功。
翠翘不独工诗,兼善丹青花鸟,所画牡丹,深入微妙,佩珩也取来看过称赞,自不消说。
不觉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早已一月。佩珩暗想:“我与驾山相别时节,许他一去即回;今为我姻事耽延,想他定然记忆,不可不去回覆了他,再作区处。”因与裘友生夫妻说知。二人不肯分别,苦苦款留。佩珩乃与翠翘商议,欲私下竟走,翠翘道:“相公受人之托,必当终人之事,理宜去问覆他。待我禀明父母,自然许相公去的,不消如此着急。”乃到邓氏房里,备言其故。父母见女儿肯放他去,不好强留,乃叮嘱佩珩道:“你既坚于要去,我也不好拦阻。但我膝前无子,此间亲族亦复寥寥,虽系世居,不难离脱,况你住在扬州,料不能移你就我;不若我来就你。你若归家,复过令表弟,即便来接取我们,一同扬州去住。此处坟茔薄业,有我侄儿承受,毫无牵挂。我向慕江南扬州地方是个繁华所在,恨不得游览一番;今幸贤婿恰好扬州,遂我宿愿。我夫妇已年老了,到得那边,活得一日,便享一日的福;我二人身后之事,总赖贤婿主持。一到家后,千万早来,不可使我悬望。”说罢,凄然流涕。石佩珩道:“岳丈放心,愚婿去约月余,便来料理迎取之事。”邓氏洒泪道:“我两个老身,并无至亲倚靠,专依石相公做主,不可嫌我寒微,复生他念。必须速来,省我二人牵挂。”佩珩道:“愚婿承岳丈岳母如此厚恩,岂敢有负?一月之后,决定来的,不必愁烦。”裘友生挥泪不止,佩珩道:“老丈何故如此?”裘友生愀然道:“老朽当此暮年,膝前无子,幸得贤婿;一月才过,又欲远去,使我心中忽忽若有所失。”佩珩见两个老人家这般凄凄惶惶,再三劝慰,然心下亦甚不快。当下备了酒席饯行,裘自足亦来作别。
第2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