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佩珩放下石墩,面不改色,进厅坐下,道:”待我假作你的女儿,把绣袱盖着头面,坐在你女儿房中。待他来迎亲时,须把好酒将他从人尽行灌醉,待我上轿出门,到他家里,自能相机行事。“裘老儿道:”若如此说,必至相杀了。只是相公一人寡不敌众,如何是好?“石佩珩笑道:”饶他千军万马,我也不怕;何况几个毛贼,便难处制?包管你父子团圆便罢。只是杀了他,可有恁么别处羽党与他为伍的前来报复?这个便要再商量。“裘老儿道:”他们总不是此处人,数年以来,止是他一家人口,不见有恁别处羽党往来,这倒不要虑他。只恐他有提防,打虎不成,反遭其害;相公青年,倒为老朽家事受其茶毒,老朽于心不忍。“石佩珩道:”忒煞好笑!那潘贼拿定你等做事,提防些什么来?这个不消老丈挂心,此事乃我们当行之事。“裘老儿道:”相公须斩草除根,不得又有存留,致老朽贻优他日。“石佩珩道:”不为你便罢,若为你时,自然做得干净。倘一时除他不完,我便住在这里,等搜绝了他,然后起身何如?“裘老儿听说,无限欢喜。
时邓氏与女儿对哭,只见家人牵马进来,说:”有个借宿的客人在外。“邓氏便住了哭,走到屏门后伏着细听,一总得知,不胜大喜。即令托茶出去吃过,自己也随后出来,到石佩珩面前万福,道:”儿家门户有缘,得遇相公下降;若能除去残暴,真是我女孩儿的重生父母,再世爹娘。“石佩珩慌忙还礼,裘老儿便令取出现成酒饭与石佩珩吃饱,然后引进女儿房中来。
时翠翘已避在母亲房里去了。石佩珩四下一看,见房里甚是精洁,虽不锦绣夺目,却也麝兰扑鼻,又见那左边一桌上设着文房四宝。邓氏道:”相公,此是小女拈弄的。“佩珩暗暗惊讶,道:”若依他父母所言,这女子却是才貌兼全的了。“便脱去自己衣服,把他女儿衣服穿上,着上长裙,覆了两足。裘老儿夫妻又再三叮咛,然后出房,把石佩珩行李放在自己房中,把马喂在内室,捏着小心,专等潘山虎来娶亲不题。
且说潘山虎约了是夜亲自去裘家迎娶。约有一更以后,便装束停当,带了合家人等,抬了轿子,自己带刀跨马后随,止留两个小厮并两个妇人在家。行够少时,到了裘家门首下马。裘老儿听得门外马嘶人喊,知是潘山虎来了,合家唬得心头乱窜,慌忙开门迎接。裘老儿伛偻阶下,潘山虎上前扶住道:”老丈,岂敢!“大踏步走上厅来。裘老儿留从人侧屋坐下,着家人陪了,自己陪着潘山虎中堂饮宴。邓氏慌忙进房中,对佩珩道:”相公,他那里已来了,须小心行事则个。“佩珩便戴上绣兜,把自己挂刀贴身藏下,又令裘家家人把自己脱下的衣服打成一包,叫他背了,分付道:”若到潘家,可把这衣包放在房里,待我明日好穿了回来。“各项料理毕。时裘老儿将好酒食把他从人尽行吃得醉饱;独有潘山虎贪花烛之欢,不十分吃酒,催促起身。石佩珩一步一步,慢慢的扶出房来上轿。此时喜杀了一个潘山虎,恨不得打跌。惟有裘老儿夫妻两个捏着一把汗,怀着鬼胎,放心不下。邓氏又假哭起来,送他轿子出门,然后关门静守。
三口儿那敢睡觉?圆坐房中,对了一盏孤灯,好生凄楚。邓氏道:”不知这石家郎君了当得否?设使做不来,我们却怎么处?“裘老儿道:”不妨。这石生虽则年轻,却有偌大气力,看他举止,决不是那等轻妄的,自能了当得来。况且潘贼从人都有些醉了,纵使两下相杀,料石生也应付得他们过。“邓氏拍着女儿肩头哭道:”做娘的养了你,指望你嫁得一个好女婿,我们的终身好靠傍他;不料高来勿成,低来勿凑,却撞着了这潘贼的冤家,累你终身不得结果!虽则吉人天相,遇着这个石家少年来,还不知是祸是福。我的女儿呵,叫我做娘的如何放心得下!“说罢,哭不出声。翠翘潸然泪下道:”母亲放心,爹爹看人料是不差。今日忽遇这人来借宿,便肯慷慨仗义,想来也是天地祖宗暗中差遣,自然有些好处。裘老儿听了,打着心头,便去点起香来,对着当天跪下,祷告神明祖宗,暗中保佑,帮助石飒珩成功,以全一家良善;倘能够斩除凶党,情愿将女儿嫁与石佩珩为妻。
祷告罢,进来坐下,乃对着邓氏指着翠翘道:“我方才拜告天地祖宗,阴力扶持石生事成,便是我女儿的重生父母,合宅福星,我便把女孩儿
……”说到此处,硬咽不能出声,半晌道:“我便把女孩儿嫁与他了。”说罢大哭,翠翘也低头下泪。裘老儿道:“你看我家自足侄儿,叫他吃酒吃食,便如飞来了;为这件事叫他在此料理一晚,就像有甚利害事拖累了他的,竟托言躲了回去。这石生陌路之人,便肯慷慨仗义,挺身为我,可见得做人的有情义,有肝胆,竟有天渊之隔!靠着至亲,有何用处?”又道:“我看石生相貌超群,英气焕发,快不久居人下,后来自然发达的;我将女儿配他,也是女貌郎才,足称嘉偶。”又抚着翠翘背道:“倘若石生有了正配,你便未免服一分小;不是我忍把你如此,只为潘贼这个万剐,若嫁与他,设使一日事败,被官府拿去,连你都不得好开交,我们有何颜面?还要坐监坐牢,拖累不了。今即做石生的婢妾,后来他挣得一个好日子,我与你都有光辉了。两人比来,奚啻天壤!”
正在悲叹之际,忽听得咚咚叩门声响,三人都唬得一跳。邓氏口中齿牙颤抖,没工夫去说话;裘老儿目定口呿,唬得呆了;倒是翠翘道:“爹爹休慌,我听那叩门声来得和平,不甚凶暴,还是爹爹出去看来。万一那人做事不来,孩儿终拚一死。”裘老儿见女儿反有些主意,只得悄悄地摸到门前,只见门外有灯笼火亮,又听得敲门叫道:“开着,我。”裘老儿听了声音,便把惊惶放下一半,原来是家人裘能———替石佩珩背衣包去的。裘老儿听得真切,便问道:“裘能,你怎么先回来?还是一人?还有那个?”裘能道:“只我独自。”裘老儿然后开门,裘能进来,把门关了。###第22章回至房中,邓氏见了,也把心肠放下,乃问道:“你怎么先回?”裘能道:“我到了播家,即把石相公衣包放在房里,我恐他们设使杀斗起来,不是当耍的,性命要紧,便问他讨了灯烛,先走回来了。他们要留我饮酒,被我说是家中无人,要早些回去,明日少不得来看我家姑娘,然后领情罢。”裘老儿道:“说得好。石相公可有什么动静?”裘能道:“没有什么动静,我看来石相公这事,自然成功的。”邓氏道:“那里见得?”裘能道:“一来众人都醉极了,方才潘山虎又赏了许多酒肉,他们自然又去尽吃;二来石相公有这般气力,看来能事人自会随机应变,料无破绽。”裘老儿道:“我也是这般想。”正是:
一人逆料未为确,众意相参事可知;
莫道乡人无见识,乡人原会破群疑。
且说潘山虎押着轿子,不一时到了家中,把轿直抬到内室,方才放下,早有两个女子可搀扶进房。原来这两个女子是潘山虎别处掳拐来的,虽有些面眼,终属粗蠢,故此只算得婢妾模样。今见娶得一位美人来家,潘山虎的心花都喜碎了,分付备酒进房,与新人吃合卺杯,又把酒肉分赏众人。不移时,酒筵停当,潘山虎令女子送酒与新人吃。石佩珩恐防女子来送酒掀起绣兜,露出破绽,乃低低说道:“我是不会饮酒的,不消送罢。”潘山虎听得这个声音,喜得把胸膛乱擦,道:“既美人不会饮酒,你等不必送了。”便自斟自酌,一连吃了十数大杯。引得那火气勃发,忙除了头巾,走到床前,揭开帐幔,笑说道:“小生要亲近玉体了,美人请卸了首饰,上床安置罢。”便把手来搂抱。
此时石佩珩已把刀捏好在手,见他要来抱时,勃然大怒,揭去绣兜,喝一声道:“认得我么?”把刀只一挥,但听得潘山虎口中道了“阿”的一声,早已身首两处,那一颗头,便从帐幔里抛将出来。唬得那两个女子颤倒在地,不知是何原故,但叫“饶命”。佩珩已是解去长裙,走出帐幔,把两个女子揪过头发,一刀一个,结果了性命。遂扎起袖子,开了房门,悄悄寻着了门路,来杀众喽罗。不认得路径,先走到厨下,黑暗里见一人在厨下提了一壶酒来,问道:“是那一个?”佩珩就照面一刀砍去,那人望后倒了,再加一刀,性命完局。便走进厨房,但见两个小厮在那里吃酒饭,喝一声道:“那些人都在那里?”两个小厮都吓了一跳,话都说不出,佩珩又喝一声,方嘴里乱打疙瘩的道:“在……左厢房里饮酒。”佩珩把两个小厮也揪了头发,一刀一个,剁下头来。
便转到外边,过了一进房子,只见左手里有灯影明亮,想是此处了。走近近前,只见一人在庭中撒溺,佩珩立在暗中等着,只见那人撒溺完了,进门把门掩上道:“这时老爷好快活哩。”说罢便笑。听得也有人笑声,佩珩只上前伏在窗外隙缝里看时,但见明灯晃晃,有几席酒都阑珊了。约有一二十人,也有磕伏在台上睡的,也有睡在凳儿上的,鼾呼大作,还有几个醒的,说话都似醉梦中声口,也有几个还在那里吃的,唧唧哝哝,也都是酒话光景了;总之这班无赖亡命在裘家吃了许多酒,回来潘山虎又赏了酒肉,便尽死搢下,所以吃得恁般大醉。佩珩看了,即踢进门去,顺手就砍去几个,只见那不曾睡着的,还又挣扎起来,急切里那能动弹?但喃喃的道:“兀那小伙儿,便敢来杀人?”动也动不得的。佩珩即拣不曾睡着的先砍,须臾杀尽。然后携灯到前后来细搜一回,惟恐尚有遗脱。便寻那背衣包的裘家家人,走遍了,只是不见,心下想道:“莫不是混杀在左厢房里?”便到左厢把首级个个细认,却都不是———只因这裘能先回去了,佩珩没有晓得,故此再寻不着。
时已半夜有余,又因杀了一二十人,有些倦意,便入房来睡。把潘山虎的头提起来灯下观看,但见虎额剑眉,阔唇大耳,指而说道:“看你形状,到是一个将材,若去投军效劳,也自然有个小小结果,因何不做好人?今却死在我手里!”说罢,掷头在地,上床睡觉。
直到天明起来,换上自己衣服,又到厨下寻些干饼吃了,带着挂刀,跨了强盗的一匹马,出了这门要走。心下想道:“我今回去,那裘老儿又疑心不曾将他一家杀尽,怀着鬼胎,反教他放心不下。”又一想道:“我有道理。”复进门把众人的鼻子,不论男妇,尽行割下,扯一块衣襟包了,共计二十五个鼻头,包好了,揣在怀里。见那满屋尸骸狼藉,心下转念:“倘有过往的人到此,不知是强人被杀,呈报了地方官府,自然追究这方百姓,不行救护,那时展转株连,甚为不妙;我今不如放火烧了,倒是干净。”这屋中布匹银钱,颇有积蓄,佩珩道是不义之财,一些也不取。到厨房下将火种吹着,就厨下放起一把火来。霎时烟焰飞腾,火势猛烈,再加是草房芦壁,更易烧毁,一瞬间,摧枯拉朽,皆成灰烬。正是:
欲作巫山会,翻成袄庙灾;
玉颜须命召,贼子为人媒。
残骨飞磷火,余腥逐草莱;
相思心未遂,一夜已先灰。
佩珩带马离开,立看了一回,料这些尸骸自然烧毁,然后放心上马行来。因不认得路,左右乱走,况且昨日在轿里抬来,那晓得东西南北?走了好多时,走着了一条路道,约摸是昨夜投宿经过之处,方才到得村里。望见昨日那背包的人在路口探望,见了石佩珩,如飞的迎来,叫道:“石相公,回来了!待我去报知阿爹。”回转身就走。佩珩叫住问道:“你几时回来的?”裘能道:“昨晚夜里就回来了。”说罢飞奔进去。佩珩下马,随后进来。裘老儿慌忙趋出接着,大喜道:“相公回来了!那潘贼如何发付?”裘能接过了马,邓氏也出来问询。
三人坐定,石佩珩便把杀贼之事一一说知,喜得邓氏只是笑,道:“石相公果是天生豪杰!怎么在尸堆里睡了一夜?好不怕人。”裘老儿却低头不语。石佩珩见了,笑道:“莫不是疑心不曾杀绝贼党么?”裘老儿道:“正为此事。”佩珩道:“且请问老丈潘,播贼居此有年,老丈又年年送米,时常往来,自然知他家中人的数目,却是几十几百?”裘老儿道:“那里就道几百?我岂不知那潘贼部下大小共有二十二人,还有妇人两个,连他自己,共是二十五人。如今相公虽则如此,未知可曾杀绝?设使留了一个两个,到后来寻着老朽,那时节叫我如何防备?###第23章岂不是一家良善原要死在他手里了!”说罢,不胜愁苦。邓氏闻言也蹙额道:“这事怎了?石相公须为算计则个。”石佩珩呵呵大笑,向怀中取出一个包儿,递与裘老儿道:“果不出吾所料。你们只消看了这件东西,便知分晓。”裘老儿接了,放在台上,解开包来,打一看时,吃了一惊。正是:
骄诛乍听惊还喜,劓鼻今看骇更疑;
岂是徐筠梦神术,竹篮满贮血淋漓。
裘老儿解包看时,见血淋淋都是人的鼻头,不胜惊愕道:“怎么都是鼻头?这是何意?”佩珩道:“你且数一数多少鼻头,就晓得了。”裘老儿逐一细数,不胜大喜道:“相公先知老朽有疑,故把他鼻头割下,做个证儿。果有二十五枚,斩草除根,永绝后虑。怎不教老朽拜服!相公青年,如此勇胆过人,先有成算,若非神人,怎得及此!”遂同邓氏下拜,佩珩还礼不迭。
拜毕,裘老儿叫家人将鼻头埋了,佩珩又将烧屋之事说知,友生夫妻愈加欢喜,乃令女儿出来拜谢。翠翘再三延缓,不肯出来。裘老儿发怒道:“若非天地祖宗有灵,得石相公搭救,非惟汝身付之强暴,连老身两个不知作何下落!此德此恩,怎好不当面拜谢?”邓氏对翠翘道:“那石相公是个好汉子,我孩儿不消如此执意。”翠翘只得梳好头面,换了衣裳,邓氏搀扶出来。佩珩举目一观,但见:
粉面若琼,云鬟如雾;眉横岫色,澹点春初;眼带波痕,朗分秋暮;腰如弱柳,谁羡小蛮?口似樱桃,孰称樊素?体轻赵燕,力怯绮罗;足小潘妃,莲生跬步;湘裙霓裳,唇朱齿瓠;南威避形,西施增妒。
佩珩看这女子冉冉而来,相貌艳丽,举动闲雅,果然是天香国色,螓首蛾眉;自己虽是刚直男儿,然见了他也生怜恤。裘老儿便令翠翘下拜,佩珩慌忙还礼。翠翘端端正正拜了四拜,拜毕,邓氏搀了,即转身进去。
随即摆出酒饭来吃过。佩珩道:“小生是赶路的人,烦老丈取出衣囊马匹,就此长行。”裘老儿哈哈笑道:“石相公为老朽垂恩,单身杀贼,使老朽父女三口性命得以保留,便供奉石相公一世,也还报答不来,为何恝然便去?教老朽于心何忍?今日定要扳留一宵,少伸鄙敬。”佩珩必要起身,裘老儿苦苦劝住,邓氏也再四相留,佩珩只得住下。此时裘能出去传说,合村都晓得了,稍近的村子也先闻知这个消息,无不欢声动地,渐渐传开。凡十里之内受潘山虎炙剥的,家家男妇大小,无一个不感念石佩珩,把佩珩名号极口称扬,焚香顶祝。有诗为证,正是:
当时周处能从善,庙食千秋颂一方。
何况客途除大害,因公仗义姓名香。
各村坊上有几个坐得出的乡老,要来识认石佩珩,都到裘家来拜望。一见无有不极口称赞,果是好一位少年英雄,古今罕有的。佩珩也费了许多晋接周全。众乡人因每年省了几石白粟,何等欢喜,便要公备礼来酬谢,又要送酒席来款留。佩珩托裘友生出去致谢众人,叫他们不必费事,一概谢绝,算心领了罢。这些乡人,小器的多,虽则感激不浅,然叫他腰里打出钱来,原有些牵强的,看见佩珩回了,便顺水推船,竟不再说。这班人也不再想每年纳米与潘山虎,何年是个结局?今即作一年分料,谢了石佩珩,也还省了各年无数东西。总之人心落河要命,上岸要财,到吃紧处,原一样的拿了出来;若可以缓得的,又放僵了。那晓得道理上的轻重曲直?一味馊酸悭吝而已。正是:
堪怜蠢浊守钱奴,财货深藏有若无。
受诈自甘勤馈献,酬劳且复缓斯须。
裘老儿当下便备起两席盛筵,请了村中两个老者,一个叫做高尔林,一个叫做童士礼。又请了几个近邻,又去叫了侄儿来———唤做裘自足,都与石佩珩相见叙问过。当下佩珩坐了首席,众人各序齿分,宾主坐定。是日裘老儿无事在心,颇觉畅快。放开怀抱,互相劝酬。半酣,裘老儿便问石佩珩道:“石相公说是南直扬州,怎么声口不十分相似?”佩珩道:“小生原籍山西,近日移住扬州。”裘老道:“却不道来。今石相公椿萱高寿几何?”佩珩道:“一总去世了。”裘老儿道:“宅上还有何人?”佩珩道:“止是小生一个,而今与舍表弟同居。”裘老儿道:“令表弟是谁?”佩珩道:“舍表弟姓凌,字驾山。”裘老儿道:“这凌令亲还是令表弟,年纪一发小了。作何生业?家世如何?”佩珩道:“舍表弟已是进过学了,他乃尊是两榜,曾任浙江绍兴府太守。”裘老儿道:“原来是一位搢绅。石相公自然也有功名的?”佩珩道:“小生已是弃书久了,也不做什么;舍表弟有些家事,小生替他料理。”裘老儿道:“石相公令岳是谁?”佩珩道:“尚未定亲。”裘老儿听了,觉有喜意。当下尽醉方散。佩珩即在厢房安歇。
裘老儿便与邓氏计议道:“方才席上,我问起石生家事,原来他尚未定亲。我今女儿与他,倒是一鞍一马。”邓氏道:“或者是他讲谎,也未可知。”裘老儿道:“你也好笑。他难道晓得我要与女儿他,便生出这般谎话?”邓氏也笑将起来。是夜,夫妻二人说一回石佩珩人材,说一回石佩府本事,真正慷慨丈夫,肯替人干这般大事;又说一回女儿亲事,若嫁与他,决是相得的,足足讲了两个更次,方才睡着。
第21章